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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的心思
时光荏苒，夏去秋过转眼又将迎来了新一季的寒冬。
阿敏没想到，一直想尽量避免多接触的数字龙们，在离开了四贝勒府后半年的时间内，居然会一一地在自己眼前亮相。
庄子上开始大兴土木之前，胤禛就同阿敏打过招呼。老九有间庄园正与这庄子比邻而居，没准哪天他就会出现。阿敏当时听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早在老九家的小妾时不时去四爷府寻她的时候，胤禛就提醒过叫她小心。
第一个上门的果然是老九。
胤禟第一次出现是与胤禛结伴同行回他自己庄子的路上时，顺道过来歇了歇脚。那次，他喝过一杯茶，饭也没吃便告辞了。只没料到至此之后，他竟会时时不请自到自来熟的上门拜访。
当然，大多时候都不止胤禟一人。
阿敏特意空出的一间空荡荡的院子成了阿哥们驻足嬉耍的常地。
…………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别把自己当客，想做什么请自便——是小敏子的口号，也是她不躲不藏肯留在同一处陪客的原则。
渐渐更熟更随便了些后，胤禟已经习惯了在这院子里水要自己烧，杯要自己洗，茶要自己泡，主人没义务待客的特殊规则。习惯了，在这花草树木没一株，假山流水没一处的空院子里到也体味出了在别处享用不到的自在。
眼下，胤禟正盯着小炭炉子上快烧沸的热水，与阿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敏子，四哥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庄子上？”
阿敏盯着左手上的棋谱不眨眼，微一愣神，斜瞟一眼，右手在棋盘上横支起了一只炮，眼皮也不抬，随口答道：“又不是什么宝贝，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嫌我烦，老在府里给他惹事，就把我发配出来了呗。”
“呵，烦你？”胤禟望着不再答话，似在专心打棋谱的小敏子，微恍了神。
老四治府极严，却也极少对收了房的妻妾们动显眼的家法，顶多禁个足就罢了。
说来各府上大都如此。规矩是给奴才们立的，女人嘛，碍了眼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便是最好的责罚。更何况是老四那么个不进油盐，从不回头的主儿，被他抹过面子当众罚过的女人，还指望他会上眼？他不是有耐性调/教女人的人。
所以自听说阿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罚了两个时辰的跪后，胤禟便没再对这个曾经以为或许会是老四软胁的女人上过心了。
反正也没投什么本钱，不过就是叫小妾多跑了几趟，送过些不起眼的小玩艺，枉费了点儿时间心思罢了。
后来到是听说过，她仍然一直算是四爷府上的异类，她竟能随时自由出入老四的府邸，还时时去洋人的教堂闲玩。就这样，胤禟也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皇阿玛赏赐的那块玉佩起到了该有的作用。
再后来，因了弘昀，钮祜禄氏再一次成为宫里宫外奴才们热议，主子们好奇的风云人物。
还没等胤禟腾出空来重新打量这个女子，没出三个月，这就又有了她被打发出四贝勒府养病的新消息。养病？这个借口并不新鲜，胤禟自己府内看腻味了然后赶出府去养病再一去不返的女人都不下十多个了。
此时又正是老四府上难得有了子嗣动静的时刻，他是怕这女人留在府里会有什么异动么？在老四府里，能有掀的起风浪的女人存在么？
胤禟尤记得那日一时兴起想来瞧瞧热闹，想瞧瞧这个一年多未见，或许高低起伏过好几次，两面之缘都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女子时的情形。
在田埂边望见的那张听到老四轻唤的声音，猛抬起了还沾着些许泥污的头，那突的由惊至喜，傻乎乎的笑颜，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底。
那颜上，没一丝原以为不能少的委屈神情。甚至，神采飞扬。
待回了庄上，她洗净了面，换了衣衫出来奉茶时，胤禟也瞧的更清了。
那红扑扑不施粉黛的面颊，壮乎乎肉团团的身骨架子，乌黑流彩顾盼熠熠的明眸，那有半分已嫁作人妇两年的影子？更谈不上有一丝或会因了被抛被舍被逐出府留下的怨影了。
她少了一年多前的拘谨幼懦，却也算不得大气大方，或许可用粗用豪用鄙用陋作比？乍一望去，那是乡间野妇登堂入室的感觉么？到现在胤禟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
胤禟不经意间多了去庄上的次数，每每经过老四的庄子，也总会闲坐片刻。哪怕只在田埂边吃两片切的七零八碎的西瓜，喝几口粗茶，歇个脚，饮个马就走。
到得后来，兄弟结伴出游，也总是往这一处来，顺便，也会去老四庄上坐坐。
初时还打声招呼，约上老四，到得后来时时多了老十自愿相伴，老四又无怨声，习惯了，便干脆就把老四的庄子也当成了自家可随意进出的菜园子。
反正这里有一处空荡荡的院子，烧烤炸煎，器具齐全，伺候的奴才虽不多，也正好合了兄弟们想自得其乐的心思。
虽然那小女人琴棋书画一样不通，可有时候听她讲讲笑话，说点傻话，也是另有趣味。
她偶尔语出惊人，却也会呓语愚顽；她与皇阿哥们争起输赢来，也敢分毫不让，却又不会咄咄逼人；她不矫揉造作，苦也吃得，乐也寻得，被人打趣捉弄搓圆捏扁时也能一笑了之。
被老四不假辞色的呼来喝去，她也无不甘，对着老四偶现的宠溺纵容，她也不生娇。是这丫头天性纯钝，还是老四调/教女人的本事了得？
也无怪得老四闲时常来，在她这里，确是能得着难得的轻松快意。
接触的多了，胤禟会想，或许她真的就只是个没心没肺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罢？
初时一个月老四三五日不时地往城外跑的原因？因了第二个月庄子上开始的修整重建，答案似乎变得明朗。
胤禟以为自己料的没错。就说老四不可能是单为了一个女人来往辛苦，老四那个人，事事精细，事事求全求美，恨不得事事亲为。庄子要整修，他多跑几趟也很正常。
可不到一个月，庄子便整修完毕了。胤禟又吃了一惊，这是老四上心弄出来的东西么？除了简，便是陋，若非要勉强用好词儿来形容……豁、宽算不算？无花无草无树木，更不消说小桥流水庭台楼阁，园林雅观，还真就只是……光秃秃的，一个院子。
可自从在挪到一处水井附近的主院里试用过茅厕，初秋的午后被那小丫头硬塞进浴房冲过一次热水“淋浴”后，胤禟才觉得内中的不同，只可惜想尽方法也问不出其中的关键。
老四是一推四五六，硬着嘴说不过是给一个女人容身的地方，他从没想过大建，什么都不清楚。顶多加一句“若是四哥插过手，庄子能糙成这样？”
小敏子却说是运气好，本来是好心给了一个乞丐一口饭吃，没想到人家简直是鲁班再世，帮着建好了房子人就没影儿了，还留下了狠话。“九爷您说您能忍心让我把房子拆了地挖了给你查看里面的机关么？人家说了一拆一挖机关全毁，你这儿没什么损失，我这儿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您说这是银子的问题么？我这秘密可就给你一个人瞧过，你可不能到处张扬害我落下两手空哦！”
是真是假胤禟无从可查，却知道三千两银子想买一张图纸，是门儿都没有的事儿了，再看着丫头两眼祈盼，眼泪都似要掉下来的可怜模样，也实在不忍心再逼问，或是“泄密”了。
从前总想自己有个大房子，有个大浴间，天天泡澡就爽了，可到了清朝后，反到无比怀念淋浴的清爽和方便。那日，享受了在清朝的第一次淋浴，阿敏激动的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
也是她一时兴奋过了头，才在胤禟面前显摆了自己到清朝后难得的创新，引来了不大不小的一点麻烦，好不容易才混了过去。
其实不算什么，这屋子外围没多做装饰，心思都花在了内中的舒适上，阿敏按着后世曾经参与过装修毛坯房的经验花了心思设计了几处特别的地方。外面模样不好看，内里费的人力物力，却非同一般，古人的智慧还是有无穷挖掘的可能的。
初始阿敏与胤禛二人便对好了口径，免得流传开去劳民伤财。
空院子本是想将来做个小球场，或者小运动场，躲着自己玩乐一下的所在，如今却变成了阿哥们吹牛谈天，喝酒作乐，不似后花园的后花园。
水箱在房子顶上的暗墙内，水是从水井底引了水泵上房，用完了就要人力去压泵。屋顶上一大一小一高一扁两个水箱，做了防锈和引光的处理，小水箱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主要是厕所的防臭和下水很费了些工夫，跟胤禛细细讲了管道的原理。胤禛再画了图，找人烧了瓷，几经试验，才接好了弯管。光是粘合用的胶质，便价值不菲，地底下是一根根的瓷管青砖的组合，埋了长长的一条通渠道。也只有在这种四面都是田野的庄园才能将渠道藏的严实隐密。
除了这些，还有冰墙，暖道……说起来真是没事找事，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
阿敏扔开手中的棋谱，拎过一杯刚泡好，新鲜滚烫的热茶，深深闻香。
水是四爷日日命人送来的甘泉，茶具是十爷愿赌服输奉上的紫砂套壶，茶是五爷来作客时带来的贡品，茶桌是八爷送的，玉石的象棋是十四爷的礼物，紫檀的棋盘是十五十六两个小家伙的心意。这一杯，是九爷亲手沏的茶……甘啊，甜啊……
饮一口九爷亲手泡出的云雾，阿敏咪咪嘴笑了。“九爷，十爷今儿会带什么酒来？”
胤禟挑挑眉，横一眼明显话中有话的小女人：“爷把玉碗都带来了，你还能不知道他带什么酒来？”
阿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奇怪了，二位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喝酒，你们上哪喝不能喝，干嘛每次送杯子来都要在我这儿赖多一餐饭？”
“爷乐意！”胤禟不由自主抬高了声音。“酒自带，杯子送你，爷们能吃你多少？又没叫你山珍海味鲍翅参肚的供着，随便吃你几样下酒小菜还吃穷你了？！”
“行行。今儿专门给几位爷备了极品下酒，包管各位满意。您歇着，我去厨房转一圈。”见老九似要光火的模样，阿敏即刻开溜。
“甭在爷面前说好听的~什么叫专门备了极品给爷们下酒！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位今儿个也要过来！”胤禟尤不忿气，冲着阿敏小跑离开的背影高嚷。
胤禟的确有理由窝火。阿敏一通酒有粗喝也有雅品的言论收服了老十，还连带着让老九白输了好几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的套杯。
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江南是宋朝时繁华之所，绍兴酒自宋时正名，北宋的瓷器精美，南宋偏居一隅，已有衰败气象，风采稍逊，勉强可配，元瓷便粗俗不堪了。故而，北宋瓷杯配此酒最佳。
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则是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饮用，赏心悦目，得见佳处！
青旗沽酒趁梨花，卖梨花酒的酒家，多挂滴翠的青旗，用翡翠杯配梨花酒，相得益彰！
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玉碗玉杯，能增酒色，汾酒色淡，用玉杯饮之增其色泽。
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关外白酒，酒味好，却少一股芳冽之气，用犀角杯盛饮，添其醇美。
古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但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自是配用夜光杯。
只说她能讲出五种喝酒可雅品的道理来便算赢，她就能刚好讲六种！
老十输酒，老九输杯。酒喝到自家兄弟肚子里也不算亏了，一套套的杯子却全落到了丫头手中。这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偏又让人动不起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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