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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
“将军，前方有敌军夜袭！”军营一片寂静，营外却号角嘹亮，划破了寂寥的苍穹。
“情况如何？”独孤晓撩起厚重的幕帐，听得一阵惨叫声。铠甲沾满了血，连头盔也掉落，一身狼狈的副将此刻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独孤晓弯下腰将她带起，那副将痛苦地皱着整张脸。对着独孤晓摇头。
“将军，我不行了。我方士兵不知道为何，突然拔刀相向，敌军却只是骑着马，停在不远处。前方已经失守了。也许，再过不久连这里也快……”
独孤晓打断了她的话。抿着有些失色的嘴唇，黑黝黝的眼眸直盯着前方的混乱。“不会的。本王就不信，纵她有再多的诡计，只要本王有那东西再手。她……哼，翻不了身的，顶多是翻起些小浪而已……你……”话未说完，独孤晓一掌拍开靠在她身上的副将。嘴角带着嫣红的血丝，面色带着痛苦，冷眼看着那人。“轩辕萱，你竟然会亲自来！”
站在边上看着这剧变，阿笙惊讶地看向那人。
被独孤晓打开的人捂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抹笑，她一把抹去脸上残留的血，露出张惨白而陌生的脸。那笑容配着这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她微启唇，眼角微上挑，带着嘲讽地意味。
“怎么，你会料不到吗？是啊，就算我轩辕萱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把你扳倒了，也算功德无量了。”
“是吗？你有那个能力吗？据我所知，你的蛊毒可是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你让我的士兵厮杀，没事，都是一群废物，你也知道，作为一个会被称为战神的人，靠的可不是这些？还是说，” 独孤晓眼睛一转，突然笑了，“你找到紫符玉了？”
轩辕萱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阴冷，死死地盯着独孤晓，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随时都有可能上前撕咬。独孤晓突然发觉她的眼睛似乎通过独孤晓望向别处。惊讶地想往后看去，却发觉腹部上正刺进一把尖锐的小刀。那小刀上握着的一只手是那么白皙而软嫩。独孤晓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无力地倚在树干边。
“什么时候？”独孤晓只是直视着轩辕萱说话。她知道是谁刺中了自己。却不去想此刻心情的复杂。
“不久前。就在你们还在军营里面时。难受不？”轩辕萱大大方方承认她在最能亲近独孤晓的人身上下了蛊毒。她从来就想过两种方法，既然紫符玉找不到，那么只好把催动蛊毒了。她的手从袖口中伸出，纤长的手指只在独孤晓的额头上一点，独孤晓立即瘫倒在地上。她瞧着底下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人，神色复杂。有些犹豫。“你究竟是谁？轩辕尧么？是那个人让你活过来的，对不？”
独孤晓不应她，只是闭上了眼。
“是不是他？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向着你，恩？你有什么好的，你回答我啊！”轩辕萱被独孤晓的动作刺激到，猛踢着独孤晓，独孤晓咬紧嘴唇，就是不做声。她发狠地踢打独孤晓。突然脚被人抱住，踢不动。轩辕萱怒视着那人。“墨生，你想干嘛”她踢开了他，墨生又扑上前，趴在独孤晓身上，背对着轩辕萱，抱住独孤晓。
“你想阻止我吗？自不量力，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怜香惜玉的。”
墨生闷哼几声，即使背部被用力踢打着，还是抱紧着独孤晓，不放手。直到被轩辕萱揪紧衣襟，拉到她的面前。
“哦，我倒忘了。一定是你去求他的，对不对？轩辕尧才可以复活的。你这个贱人，还真会坏事。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要报仇的。结果下不了手了？你还以为她会原谅你吗？”
墨生张大眼睛，淡笑一声，“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去求你这个疯子。还是个痴心妄想一心做着皇帝梦的疯子。”
轩辕萱不怒反笑，定定望着墨生，又转过头望了眼神空洞，手拿着刀，站在旁边的阿笙。又低下头，朝独孤晓笑了笑。
“对，我是疯子。你说了你瞎了眼。那么我帮你好不？”
在独孤晓还没反应过来轩辕萱在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墨生一声尖锐的惨叫。独孤晓睁开眼时，满脸痛苦，心直揪着。站在独孤晓上边的轩辕萱满手是血，手中还拿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球。墨生倒在地上，直捂着自己的右眼，双手也沾满了血，那血一滴又一滴直从手指缝中流出，他痛苦地直抽搐。
“墨生!”独孤晓艰难地起身，爬往他那里，手却被轩辕萱踩在地上。独孤晓直动怒，有些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发疯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你确实是疯了。他和你又有何深仇大怨，值得你生生地挖了他的眼睛？”
那人却在笑。
“你骂吧。反正，再过不久，你的军队就会瓦解了。我不仅用了蛊虫，还有边境的小族之辈呢。那些人手下的兵马更强壮。独孤皇帝再过不久就会从那个皇位上滚下来的。哈哈，我轩辕萱就要是这天下的君主了。而你，我不管你是独孤晓还是轩辕尧，你将永远臣服在我身下。”
“是吗？”独孤晓突然莫名地笑了。独孤晓被影卫搀扶着，手一挥，轩辕萱立刻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似乎不敢相信。沾满鲜血的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动作。等回过神，自己早已没了回手之力。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你故意设局引我的！”她努力想挣开被挟制的双手，却被人点住穴位。
没了轩辕萱的控制，阿笙开始发疯，见人就砍。独孤晓只好让影卫和他过招，在不经意中打晕了阿笙。独孤晓抱着昏过去的阿笙，垂下眼眸，声音阴冷。有些不屑地瞧了她狼狈的样子一眼。“你的性子，不用我设局也会自动出现的。亏你还白长了十年，还是这么耐不住性子。把她给本王废了，将她身上的蛊虫引进她的体内，本王就要你生不如死。看你这个废人还怎么折腾起来！”
话说这么说，独孤晓的手却不经意微颤抖。自己终始是下不了手，毕竟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皇妹啊。在军营中就料到了她会伪装前来靠近独孤晓，独孤晓也不动声色，暗自让藏在暗处的影卫去前方解决那些小喽啰。只是连累了不该被连累的人。
“御医，他……如何了？”独孤晓撩起主帅旁边的小帐篷，一眼便注意到床上满脸是细密的汗水，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人。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直咬着红润的嘴唇。
御医摇了摇头。略带着些沉思。上前翻看了那受伤的右眼，又推开，大大叹了口气。那话直叫独孤晓皱眉头。在御医离开后，独孤晓带着心事，坐在男子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人。
她听着这人的梦语。他一直在嚷着，孩子，爹爹见到了你娘了，你会见到了。她很温柔，真的很温柔。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十几年前的故事。他说他未嫁人时的生活，后来如何如何。独孤晓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伸手向前，想擦掉他脸上的汗水，却有些犹豫。坐在那里，发愣了半天，终是游魂一样，默默走出这窒息人的地方。
眼睛接触到了残阳的光辉，不远处，主帅帐边安静地站着个人。她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直到她跨开步子向前，将那人狠狠抱在怀里。
“王爷，我伤了你了。”阿笙声音嘶哑，听着安静，她却知道他内心的挣扎。
“不是，伤我的是蛊虫，不是你。这世上，我唯一会相信，唯一一个不会伤我的人，只有你。”手劲越发大力，阿笙也没反抗，柔软无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独孤晓的背部，慢慢抚平她的焦躁不安。他等着她慢慢说出为什么会不安。
“他为我生了两个孩子，都死了。你还记得那次本王与你有些争议，出府了，就在那晚遇见他的。只是我喝醉了，忘记了这事。刚才听见他的梦语了。”
拍打的手停顿了下，又继续。“王爷，我记得。”
“御医说，他的眼睛会瞎掉。这个地方没什么药物，他也快活不成。也许今晚，也许明日。轩辕萱的手有毒，他的血止不住。”
靠在她怀里的身子终是颤抖了。手指冰冷，轻轻抚上独孤晓刚毅的脸庞。红唇微启。眸波散乱，却带着执着。他轻轻推开了独孤晓，微微一笑。“王爷，你怕我会胡思乱想，伤了自己么？你去吧，现在他最需要你在他身边了。两个孩子死了，妻主又不在身边，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那么久，若是我，我会挺不住的。都过了十年，我不会那么小孩子气了。”他吻住独孤晓，才慢慢转身，进了主帅营。
独孤晓转过身，心底也知道，刚才阿笙的颤抖说明了他还是希望这一世独孤晓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他怕独孤晓会纳了墨生。可是又担心那人挺不住了。人性终有的善良还是让他推开了独孤晓。确实，阿笙是长大了不少。
她悄声迈进满是药味的帐篷。床上那人却醒了，也不动身，睁着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独孤晓，看着她走过去，那眼眸慢慢起了雾气，略张着小嘴，也没说出什么，就那样看着独孤晓的手覆上他露在被子外面带着伤痕的手。看着她俯下身，对着他露出一个她再次复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再一次看到了眼眸里的温柔，再也不是冷冰冰的敌意了。这次的付出，终是值得的。他欢喜至极，眼眶红红的。被挖掉眼球的右眼始终用白色的纱布包着。他有些困难地看着独孤晓，微眯着眼。
“别哭。眼泪会让你的伤口发痛的。你别急，我会这陪着你的，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墨生却摇了摇头。伸出另一只手，揪住独孤晓的衣襟，让她倾前他那边。又像在怕什么，有些犹豫，眼眸直瞅着她。
独孤晓不明白，又听到他慢慢说道：“王爷，能否靠过来，抱……抱我？”独孤晓有些意外，却看到那人羞红着脸，右眼的纱布又有些渗出血。忙应了他。
躺在不大的床上，怀里正躺着一脸心满意足，安分而乖巧的人。她有些不适应他此刻的安静。见面总是争锋相对，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是如此平和的情景。让她很明显地意识到有一股无法逆转的悲伤流淌在两人之间。
安静了片刻，独孤晓才开口道：“那两个孩子都没命名吗？”
怀里的身子僵硬了片刻，他扬起头，很意外地看着独孤晓。
“那是我的孩子对不？”
他点了点头。
“是男是女？”
“一个是男的，另一个，我不知道。生那孩子的时候，没看到，便被……”那人将脸埋在独孤晓胸前。独孤晓忙轻抚他。
“莫哭莫哭。没关系，第一个孩子叫他轩辕慎，可好？那曾经是母皇赐给我的字。”怀里的人用力点了点头。又抱紧了独孤晓。此刻十分依赖她。
“第二孩子，若是男孩，就取为轩辕千日。在花中，代表着不朽。就让他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吧。若是女孩，那算是我的嫡长女了，叫轩辕紫苑，我要她学着反省，无虑地活下去。这两名字，孩子会满意吧？”他狠狠地点点头，声音哽咽。
“会的。他们会高兴的。那我呢？我没名字，以后若是想起我，你会叫我什么？”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却还是期待着拥有个名字。
“墨生。这个名字其实是我取给阿笙的。你还是这个名字，若你改了名，我以后怕想不起，若是不要，那就叫……”还没说完便被他急切打断。
“不，我就叫墨生。墨生好听。王爷以后一定会记起我的。不要改了，就这个吧。”他很满意地咧开嘴，笑了。突然像想起什么，他带着迟疑，不敢抬头看她。
“怎么了？”
“王爷，你可有与他约定下一辈子”
“没，只是……”她想起了那个女人死前的约定。下一辈子……“没人与本王约定。”下一辈子，应该是那个女人和独孤晓的事了。
他似乎很高兴。没告诉独孤晓。独孤晓也不问。静静抱着他，安静地度过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她的手沾着的液体越来越多，怀中之人地呼吸越来越微弱，却还是不肯闭眼，执着地用手描绘着她的眉眼。喃喃自语着下辈子一定要认出我，我已经记得你长得如何了。
下半夜，他发起了低烧。御医说这是正常的，治不了，他也不让独孤晓离身，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她。在意识脱离之际，他却绽开个让人离不开眼的绚丽之极的笑容。
“王爷，我看见孩子了，他们在等我。我会告诉他们他们终于有名字了。”
“王爷，你为我取了名，下辈子，你还是我的妻主啊。莫不要不认识我。”
“王爷，你吻我好不？你从没有吻过我的唇呢。我还是忠于你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独孤晓微微一笑，抱紧他，吻住了他惨白却甜美的唇。他的手冰冷僵硬，却紧紧握着独孤晓。在下葬时，手却突然放开了独孤晓，似乎满意了。
墨生，要走好。莫等我了。她会记得有这么一个眉眼如画的男子，为她生了两个孩子，却默默忍受着她的无情冷对的坚韧的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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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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