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古

　　(三)
　　妹妹阻挡先帝去皇后那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六宫，这样吃亁抹尽的作法，触了所有妃嫔、命妇的大忌，原本喜欢她聪明漂亮的老太妃们也闭门拒见，一心希望皇后有孕的老太后，却好像视若无睹，对她仍然赏赐不停。
　　皇后整日以泪洗面，她哭着说「玉妹子，连老祖宗都不帮我了，可怎么办好？」
　　「娘娘宽心，您知道从前的辅政王，六老爷吗？」我好整以暇地说，皇后点头，我微笑「在六老爷告老之前，老祖宗也是天天给他加衔加赏的。」
　　皇后明白过来，笑逐颜开，我喝着茶，点到为止。
　　不出所料，几日之后，妹妹就在老祖宗纡尊降贵到她宫中时，被发现了有件与老祖宗同式同样的珍珠披肩，以僭越的罪名，从次于贵妃的妃，贬为最下等的常在，连初进宫的贵人，都还高了她一级，老祖宗往园子里避暑，带走了先帝与众后妃，要留她一人独守偌大的紫禁城。
　　我却留下来了，是自己要求留的，我说「老祖宗，这紫禁城里若是没人打理也不成，再说留她在，名分不足以处理大事、又怕擅权，奴婢也留下来的好。」
　　「瞅瞅！这才是个贵妃的话，有身份、有见识。」老太后赞赏地说，她最怕的就是妹妹趁机结交宫人「只是玉老板，委屈你了。」
　　「能为老祖宗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所有后妃也都愿意我这么做，没有妹妹守在先帝身边，他就成了她们眼前的肥肉。我就站在他的对面，他脸上也是恭敬，我本想看见他的痛苦，却瞄见了他眼中的冷笑，笑什么？
　　退出了太后宫，因为指派宫女去打理别的事情，我自己一人走回寝宫，走在夹道中，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意，像恶作剧得逞了，我想园中里到时候一定热闹，这么多的女人，眼睁睁地盯着一个男人，他可有艳福享了。
　　有人从后面追出来出来，挡在我面前「妳为什么要留在宫里？」
　　「奴婢是“后宫的宰相”，理应为皇后分忧。」我微笑着说，满意地看见他为情憔悴的脸庞，抛开了那些礼节，我很高兴折磨他。
　　「你是珍儿的姊姊，请你善待于她。」他不在乎我的无礼，急急地说「从园子里回来，朕给你升皇贵妃。」
　　「万岁真慷慨，奴婢谢了，告退。」我虚假地一笑，擦过他身边。
　　「玉妃！」他追上来，严肃地说「你还没答应朕。」
　　我掩口轻笑，看见他恼怒地瞇着眼，也看见他眼里，我如戏鼠猫的奸诈笑容「万岁，皇贵妃不是您说了算，得要皇后娘娘用印、老祖宗附笔才成，奴婢倒想照料妹妹，只是，奴婢更怕被赶出宫啊！」
　　「妳！」他愤怒地指着我，苍白的脸染上一丝血色，我这才仔细地看了看他，却是眉目如画、俊秀无匹，一双能勾人的明眸，挺直的鼻梁下，有着嫣红的薄唇，作为男人，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若是扮女，倒也有种英气，可惜，却是个儿皇帝。
　　「万岁若无事，奴婢告退。」又一福，戏弄得够了，我不想多惹事端。
　　「你为何不念姐妹之情！」他在我身后一字一字地闷吼着，声音虽不高，却含着山雨欲来的暴怒。
　　我站住脚，四年多的满腹委屈涌上脸，化成冷酷无情的嗤笑，我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冷冽如冰，我说「您爱她，为什么不教她给人留条道儿？您说奴婢不念情，她念过吗？她得宠时候，照拂过奴婢吗？她怀不上孩子，也不让别的妃子怀，这样能服人吗？」
　　「朕不管！她是朕心爱的女人，你要救她。」他固执地说，我猜他是知道自己理亏的，可是，放眼宫中，只有我能救妹妹，为了爱，他宁愿抛弃理智。这要别人的故事，我也许会同情，可他求的是我，还抱着皇帝的心态，颐指气使，那就免谈。
　　「我？我可没疯迷了。」
　　他扯住我的衣袖，急急地说「得宠不是她的错，是朕只要她，朕对不住你，但那不该是珍儿来承担。」
　　「若是这样，那她就更该死。」我猛然大吼，他震惊地看着瞬间变得凶狠的我，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您是主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奴婢们不能怨，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将宠爱分给众人，仗着您的宠，不知好歹，我不管这单纯只是笨还是故意骄傲，自取灭亡，就是该死！」
　　他暴跳如雷，对我戟指大骂「满嘴歪理！你只是嫉妒，最毒妇人心，嫉妒盖了你的眼，她是你的亲妹妹呀！」
　　「万岁，我的眼睛比谁都清醒，因为我从不嫉妒、因为我根本不爱您。」相对于他的暴怒，我镇静如昔，是的，我早已把他视做无关紧要的人，他的宠爱对我根本也不构成威胁，我不再用“奴婢”自称「我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却也不是记恨深的人，我只是想活、想风风光光地活，她是我的踩脚凳，我不会放过的。」
　　他傻了眼，我想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吧？从小，就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众人对他只有顺从，所有人都说他们多么多么爱戴他、景仰他，但是我不，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是个太可怕的女人…朕深幸，当初喜欢的不是你。」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因为我没她漂亮、没她苗条、没她会说笑？所以我就活该被冷落？活该成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您来，一辈子庸庸碌碌守活寡？」我笑了，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很大胆，朕从园子回来后，第一件事，就要废了你！」他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是个皇帝，但我根本不怕。
　　「我等着。」
　　「妳！」
　　我看见他被气红了的眼，叹口气，我还是恢复了“奴婢”的身分「万岁，奴婢劝您一句，要想保住她，您就要离开她，去找别的妃嫔吧！」
　　「朕不！只有她是朕最想要的女人，你们是老祖宗选的，不是朕要的！」
　　「您，不也是老祖宗选的吗？」我冷笑着说。
　　他无言，只是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奴婢也不想进宫，可是被选进来了，就认命做个奴婢，您把奴婢们迎进了紫禁城，奴婢们就是您的责任，您讨厌也好、喜欢也好，都是您的女人，您，丢不开的。」
　　「即使朕是天子，也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吗？」他握紧了拳，用力砸向旁边的砖墙。
　　他的手很快就红了起来，我没有去替他包扎，那不是我的事情，我看见了他的痛苦，令人怜悯，但是比起我自己的痛苦，他的痛苦也就不重要了，我离开，背对着他，我说「万岁，正因为您是天子，所以您的爱，注定要被牺牲。」
　　「为什么！」他悲伤地嚎叫着。
　　「因为您必须去爱天下之人，至少，要从您的后妃开始…奴婢们把心挂在您身上，奴婢们的心，跟您一样，也是心。」我平静地说，但是我是没有心了，太早就把这一切看透，皇上、天子、万岁爷，不过只是个男人。
　　「这对朕不公平！」他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从后抓住了我的肩膀，他无助地将头放在我肩上，不能被看见的泪水，湿了我的衣衫。
　　我听见他的啜泣，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我站得有如我的心志一般坚决，当时，年仅二十的我，心如盘石。
　　「万岁，嫁给您，对奴婢，也不公平。」
　　他无法抑制地痛哭了起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