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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相逢
桓远之并不知道已过了千年。
千年的时光摧毁了他的健康——法术早已荒废，凡人的躯体自然绝难承受千年的久长。然而他还活着，拜这太一圣殿所赐。
——尽管眼前已一片模糊，耳朵也听不大清声响；四肢早已僵硬，走起路来都十分困难。有时桓远之觉得，自己的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所以当千年之扉迎着曙光开启，桓远之愣怔了许久。他认真回想着，这扇门的开启有什么意义？他本该知道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意义？
直到一袭红衣出现在光晕中，他才似懂非懂地意识到，千年之期过去了，这无穷无尽的惩罚终于要结束了。
桓远之没有感到欣喜，事实上他仍然茫然无措。脑海中纷纷纭纭有许多东西闪过，却根本没有什么头绪。他似乎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呢？
桓远之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看着一团红影越走越近。“来人是嬴诗，更确切的说是慕容诗。”一个念头凭空钻了出来，带着他自己都诧异的理所当然。他看见慕容诗在石阶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举起双臂向他挥舞着，呼唤着那个千年来萦绕在他梦境中的、却久违了的称呼：
——“桓哥哥！”
桓远之登时如遭雷击。在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以为，车芸，他的小车子还活着，她就站在那儿，笑着责备自己：“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吹风？”
他撑着手杖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向慕容诗走去。开始满心欢喜，却立时化作了老泪纵横。
——世间已无车芸。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桓远之。
怎么，你是要找什么借口，来免去你的罪责？桓远之！
脚下却仍迈着步子，手杖与石板轻碰发出声声空响。桓远之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走。他想着，让慕容诗自己离开吧！千年前他不愿走，千年后亦然。
在这圣殿中活着，永远记着车芸，永远记着自己的罪。
然而另一种渴望，如此强烈的诱惑着他，萦绕在脑海心间。这让他对车芸更加愧疚，却始终无法抗拒这个念头。
——他想出去，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圣殿，去寿阳。
寿阳有一户名绅，姓桓。
那是他的家。家中有父母，有他最疼爱的妹妹——或许比车芸更重要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还是想逃出这里吧，何必找什么借口呢？”桓远之想，平静得不可理喻，“当年你不是丢下他们，自己逃命去了么？”
他早年随叔父入谢安幕府，后来谢玄领军时，他主动请行。他知道这场战争双方的悬殊实力，但他仍幻想着，打赢这一仗后，能尽快回到寿阳的家中。
然而他终于没能回寿阳，却在城外的乱尸坑中见到了妹妹的尸首。那娇美的脸上，满是惊恐。
在他找到父母的尸首之前，有一队秦军呼喝着奔来，他便匆匆逃走，任妹妹曝尸荒野。
每每想起此事，桓远之都忍不住对自己的厌弃之情。
但如今他并不后悔，他的一时懦弱，换来了改变千千万万人命运的机会，也包括他桓家上下的命运——虽然这并不能成为他懦弱的理由。
但，他，不后悔！
甚至今日，他有些庆幸。
——在这里，此时此刻，他的家人应该好好的待在桓府，共享天伦。
走到慕容诗面前，桓远之已作出了决定。
他要出去，去寿阳。
小车子，你会理解桓哥哥的吧？桓哥哥已命不久长，只去看一眼，就来向你赔罪。
“桓哥哥……”慕容诗看着泪流满面、神游天外的桓远之，犹豫的开口。
“慕容姑娘，”桓远之平静地唤道，声音沙哑，带着奇怪的尾音——大概是久不说话的缘故吧！慕容诗满腹的话，都被这一声客气而疏冷的“慕容姑娘”堵在了嘴边。
“慕容姑娘，这里……阴气太重，我们出去说话吧。”
——既已决定离开，那就越快越好，今后，也离这里越远越好。
没有再看慕容诗一眼，桓远之撑着手杖，慢慢向千年之扉走去。
慕容诗看着桓远之的背影，神色复杂。
千年的时间的确足以改变很多，却也绝难改变很多。它可以让那个意气风发、谈笑自若的白衣祭司变作垂暮老人，让他朱颜槁木，青丝白雪；却改不了他心中执念，改不了那一声“慕容姑娘”。
然而那一句“阴气过重”，让慕容诗满心的感慨都化作酸楚——太一圣殿神圣无匹，哪里有什么阴气？只是……孤寂吧！孤寂，千年。
一千年，在慕容诗只是一瞬，而桓哥哥——
这一千年，你怎样度过？
飘动的衣袂，依稀当年风华。而白衣下的人，已是身心俱疲。
慕容诗叹息一声，疾走几步，跟着桓远之走出太一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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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修了好久，还是写不出虐的感觉（好BT啊捂脸~）……
看了好多遍已经麻木了，请读者们看看，多提意见，尤其是标点啊语病啊，希望得到专业指导！
如果有人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虐……感激不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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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