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错

　　开学之后生活一如之前，张子沐在没有社团活动的时候依旧每个双休日都到林森的公寓中。日子就像山间流水一般过着，虽然没有大风大浪，但自有那么股子自然舒适劲。
　　这天晚上，林森在房间里赶作业，张子沐闲来无事在客厅看电视。找了半天，最后停留在一个直播的颁奖节目上。
　　虽然是颁奖节目，但因为是中国人在外国的颁奖台上获奖，连看者都会有自豪感。那是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人，因为在钢琴上有格外高的造诣而且在国外成功举办了几场个人演奏会，得到了业内一帮子大师级人物的认可，所以获得了世界级的奖项。
　　台下一片摄像机的咔嚓声，那个年轻的男人在闪光灯连成片的情境中笑得很谦逊，眉目间却是不输丝毫的傲气。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获得这个奖项，绝对离不开我的老师教导和父母的支持。作为一名中国人，我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真正对得起我的祖国......”
　　张子沐看着接下来那个颁奖的老外上台叽里呱啦讲鸟语，也就没了兴趣，遥控器一按，换了台。

　　到了十点多，林森顶着杂乱的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什么呢？”他打个哈欠问。
　　“随便看看，你要洗澡吗？”
　　林森点点头：“累死我了，我去泡个澡。”
　　张子沐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半个小时他正想起身问问林森需不需要搓背，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林森，你的电话。”
　　“......不是我爸妈的话你就帮我接一下。”林森懒洋洋的声音半天响起来，想来是累极了，连接电话的力气都没有。
　　张子沐看来电显示上只有一排手机号码，犹豫一下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
　　“......林森？”那边响起来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其间夹杂中微弱的电流声。
　　“林森在浴室里洗澡，你等一下再打给他吧。”张子沐解释道。
　　那边顿了一下，声音再次响起：“你是谁？”
　　“我是他的同学。”
　　“林森没有住校，你和他在一起？你是他什么人？”那人立刻问，声音里竟然戴上了警惕的意味。
　　张子沐被问得愣了一下，想难道是林森的亲戚不成，于是再一次说道：“我是他的同学。”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块？”
　　这话已经有点咄咄逼人了，张子沐的心提起来——他真的很不善于撒谎：“因为回去晚了学校大门锁了，我没地方去所以......”
　　“待会我再打过来。”那人却没听他讲完，冷冷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张子沐愣愣看着亮起来的屏幕，耳边响的全是紊乱的心跳声。
　　“谁啊？”林森在里面问。
　　“不知道，他没说。”张子沐低声回复。
　　过一会儿林森从浴室出来，看见张子沐坐在沙发上神色呆呆的。
　　“怎么了？”
　　张子沐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林森揉揉他的头：“没事，可能是我那些表哥表弟什么的，没大没小惯了。”
　　“我跟他讲我是因为学校大门锁了才来你这儿的。”张子沐还是难免紧张，“他会不会怀疑？”
　　“哪能谁都往别处想啊，放心吧。去洗个澡吧。”林森宽慰他。
　　张子沐抬眼看向林森向他再次印证，后者脸上皆是满不在乎的轻松笑意，他这才稍稍放松起身去了浴室。
　　就在浴室门关上的刹那，林森的表情倏然阴鸷起来，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在对方接通后沉声道：“唐衍......”

　　“小沐，你怕出柜吗？”
　　关上灯准备睡觉时，林森问身旁的人。
　　张子沐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并未思考太久就回道：“不是怕，是担心。虽然我爸妈都把你当半个儿子看了，但咱们的关系可比不了兄弟。还有你爸妈，你们家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也会有困难吧。”
　　“那到时候你爸妈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我大概要求到他们同意为止吧。”张子沐轻声说道。
　　林森紧紧搂住他：“我也一样，我就算被我爸打死也要跟你在一块。”
　　“都打死了还怎么在一块？”张子沐笑，继而又说，“如果真的不行，你就不要勉强了。”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小沐，你相信我吗？”
　　张子沐面对着林森，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碎碎的流光，那光仿佛能映到他的心里，让他一阵心动。
　　“我信。”他坚定的说。
　　“......谢谢，我不会辜负你。”话题过于沉重，让两个人都有些压抑。沉默了一会儿，林森拍拍张子沐的肩，“先睡觉吧。”
　　张子沐应了一声。
　　林森侧耳倾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柔软，睁开眼睛望着混沌的黑暗，眸光深处蔓延出幽幽的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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