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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爬山
窝在家里充足休息了两天,一早直想着今天下午又会了解一些什么新鲜玩意儿,精神充沛的睡不着。比平日提早了一小时起床,宽裕的时间就打扮自己。
那根嵌着珠子的韩国簪子花了一百元买的,为了带它盘头盘了大半年,也该下岗休息一下。找出以前常用的仿水晶头饰把当中挑起的头发扎住。又将一个月没理会的眉毛好好修饰了一下。最容易做,又最能见成就感和效果的事应该是上睫毛膏吧,我对着镜子满意的眨眨眼。然后不知怎么就想到季琉优的睫毛了,自然微翘的效果让我这样睫毛虽长却要借助睫毛夹的人嫉妒。上层水晶唇膏,再配了幅水晶的耳钉,看着镜子里全套上阵的自己,才想起这样用心打扮的日子上次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没在等车上花时间,路上也特别的顺畅,七个路口竟然没有一个遇上一个红灯,在最后一站的时候还做了回让座的好人。星期一的早上我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样的好心情让我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到公司。掏出钥匙打开门,意外的整个屋子都绕着歌声,怯然却清晰的歌词直往耳朵里灌。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我总是微笑的看着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我曾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怀里。我是爱你的,我爱你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我和你……是王菲那首幽语般的《矜持》。
我绕过玄关的屏风看到似乎比我早来许久,端着杯红酒,闭眼坐在沙发里的薜玫。歌一遍又一遍的重放,唱到第三遍的时候薜玫才注意到我,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招呼,“早上好。”她喉咙略有点哑,我注意到她的眼圈青青的,还有房间里过份充裕的暖气,很怀疑她可能昨晚就在办公室了。
“早上好。”我也笑笑招呼,有些佩服她沉在自己世界里突然被人闯入后仍这么着定。
“上个星期五下午你们忙什么了?”薜玫抿了一口酒问我。她每个星期三、五、周日的晚上都要去上课,周五那天我和季琉优回来时她人已经走了。
“也没忙什么。去陶瓷品市场了,然后回来又加了一会儿班。”
“很累吧?”
“嗯,太远,又大,是有点。季总累的有坐的地方就不站,连马桶都不放过。”我想幽默的调侃一下,但薜玫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还蹙着眉头,我想她她要忍不住说点什么了。
“唉――我好羡慕你,可以跟琉优这么跑来跑去的学东西。”薜玫嘴里嗫奴了一会却最终长吁短叹的感慨起来。“不过也不能就羡慕,想想以前他也是这样手把手带我入门的。还有晓燕和刘燚,难得是还把我们都按专长分了分。现在加上你,就是个完整的独立结构了。”
“呵,我想他是要把公司做大来。现在是他自己可以忙一套,又培养我们几个可以忙第二套,等于内部开了个分公司。我以前的老板就是这样的。”我给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个汉堡当早饭。留悠堂的冰箱据说季琉优有令要保证加班的时候一定塞满吃的,许姨基本每天都新添,让我觉得整个冰箱就像是美食聚宝盆一样。
刘燚和方晓燕又一次一起到公司。他们来的时候薜玫已经把红酒喝完了,歌也换成了任贤齐的。我看她娆笑着打招呼,一点都感觉不出刚才坐在那听歌时的阴郁和恍惚了。她有阴郁和恍惚吗?我也糊涂了。
季琉优仍是下午才来。知道今天没有新的地方要去时我有点失望。
一点多的时候季琉优打我分机要我倒杯水送进去。我示意薜玫,她说,“他叫的是你,就你去吧。”
晚上5点半的时候薜玫准时下班,平常不上课的日子不加班她也不会走得这么早的。虽然季琉优从那个玻璃隔间里出来过好几次,但薜玫一天都没和季琉优说一句话。我想不是多心,他们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纽约加班?”刘燚问我。
“噢,我……我……”我回过神不知怎么回答。上个星期每天留下来,到时间不走都成了习惯了。而且真有点留恋这里的充实和人气,回家只是冷清的一个人罢了。
“一起去吃饭吧?你需要留下来看点相关的书。”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刘燚呢,季琉优慢吞吞的从隔间里晃出来代我安排了。
吃饭,吃饭。我浇点鱼汤在饭碗里就往嘴里扒。不是菜不好,而是今天没什么事就莫明奇妙留下来蹭饭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刘燚你把我今天画的那张客厅平面图的效果大概做一下。那座别墅的钥匙蒋玉龙要下星期才肯给。还是先做了,再看过实地后精改,再晚要来不急了。”
我听到蒋总的名字,耳朵竖了起来,吃饭也心不在焉了,想着怎么问问可以多打听些进程,喉咙里却突然一阵刺疼。
刘燚、方晓燕、季琉优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古怪。脸一定是涨红了,还有点想干呕,最不听话的是眼泪,一直一直从眼眶里流出来。“我……卡住了。”我勉强的说。想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但只是试图做一点点吞咽的东西就更疼了,整张嘴张也不是闭也不是的半含着。
“把饭全吐出来,你这样憋气不是办法。”季琉优皱了皱眉,“好像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我去好了。”刘燚说。
“你画图。我开车去一趟很快的。”
季琉优先把一整盒的纸巾递给我才发动引擎,第二次我在他车上一张接一张的捏纸团。看到他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的偷瞄我两眼,我很懊恼。我知道我现在又滑稽又狼狈,但有什么好看的?我狠狠瞪他。
“我没照顾病人的经验,你又不方便说话。”他察觉到我的不满后解释。我焉了下来,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情绪和态度有点无理取闹。可我真的不想这样不能控制、流着眼泪醒着鼻涕的样子被任何人看。丢脸丢到家了。
季琉优像是对医院很熟,知道哪里停车可以最少走路,知道急诊室晚上正门不开要走偏门。不过再熟也没让医生对我这个卡到鱼刺的人重视些,我被晾在那儿坐在走廊挂盐水的长凳上。
“很痛吧?值班医师手上的这个忙好就过来。”
我点点头。他已经进进出出跑了三趟很尽力了。
「对不起,害你晚饭也没吃完。」我把住院登记的纸翻过来写字沟通。我想我应该不会用着这个。
“也没什么,反正也没胃口。”季琉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伸直一双长腿,陪坐在我边上。
为什么没胃口?我这么想却没问。他靠着椅背似是疲惫的闭上眼睛,然后我想到了薜玫,一早她也是这样状态的坐在沙发上的。他俩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联系,我直觉的肯定。
四十多分钟过去。我光荣的把带来的纸巾都用完了。季琉优除了帮我每十五分钟催一次,又去医院门口买了条餐巾纸买了瓶水。
“补充点水份再接再厉。”他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这么说。我给了一个大白眼,然后又忍不住好笑,老实说痛已经不那么敏感了,只是有什么梗着的感觉一直刺激眼眶出水有些让人讨厌。
「我们还要等很久吗?」我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我来医院都不等的。”他耸耸肩,“不过按医生告诉的那个法子,应该不太痛了吧?”
我点点头,在纸上写:「但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浪费你时间了。」
“可是如果就剩你一个等在这地方,你会真的哭了吧。”他取笑,我奋笔疾书要反驳,他挥挥手管自己走了,“我使最后一招帮你催医生,我想会马上给你解决的。”
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厉害本事,这次医生真是很快就跟着出来了。去了五官科,先拿着小镜子在我的喉咙口捣鼓,然后又用镊子引得我连连作呕,折腾了一会才舍不得似的用局部麻醉的法子从我喉咙里取出一跟带叉的鱼骨头。
“真是佩服你这么大根骨头都会吞下去的本事。好歹圆满解决,回家吧。”季琉优一点不等人的管自己走,可惜他频率太慢,我一追就追上了。
“不去公司了?”我搭着舌头体验咽喉麻痹情况下说话的感觉。
“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算了。”
“你怎么说服医生的?”坐在车里憋了很久,我的好奇心终是没抑住。
“我说,再等下去我也累趴下就多个病人了。”
“真是不知道是太给你面子,还是太不给我面子。”季琉优听见我的嘀咕就笑了起来,一整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又笑得这么得意的样。
薜玫第二天就对季琉优恢复了那浅笑盈盈的态度,只是比以前少了些嘘寒问暖的关心。季琉优对她也像以前一样,玫子玫子的亲热的叫。其实他叫谁都是挺热呼的,叫方晓燕燕子,叫刘燚阿燚,还跟着我们对许姨叫声姨,只有对我还是就叫纽约这个名字。我也对他的态度也是全公司唯一的,大家都叫她琉优,只有我称呼季总。
我开始觉得在留悠堂里工作是有福气的事。首先这里有着别的家装公司都不会有的双休,还有伙食好,上班不打卡,工作模式宽裕休闲。更重要的季琉优充分给予的学习上的帮助,和充分的信任。比如我这个星期的重点就从市场了解开始转为品味提升和周边上。季琉优找了一大堆的书、杂志甚至碟片给我看,要我不仅走出国门开始了解些顶级品牌的信息,还要了解庭院绿化的一些常识,甚至家居风水。又比如每天早上季琉优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做主是否要接下电话那头咨询的单子,也有权利决定成交的价格。
我开始了解大家的工作强度其实很大,平日里只是表现的不太紧张罢了。薜玫喜欢听歌来疏解压力,刘燚是通过玩把枪战游戏来调节,方晓燕和许姨联网双打俄罗斯方块就开心了,至于季琉优躲在气雾玻璃后面不得而之,像他这样上半天班的人应该更会享受吧。
我不想承认,但我知道我开始留恋这里的环境,留恋这个暖意融融的空间。每天晚上我都会留下来就是事实。看看书也好,看看碟也好,听听音乐也好,有时大家一起,有时会就剩我和躲在里面的季琉优,但都无妨影响那种充实的心情,一种许久没有,像蛤蜊在夏日的溪水中懒懒吐出信子的心情。这样的满足和依赖让我到了双休日都觉无聊,想着还是上班好了。这真是奇怪的感觉。这样的体制机构要不要回头向蒋总推荐呢。
“纽约,你去储藏间里第二个柜子拿上相机和三角架,然后别惊动别人,悄悄出来,我在楼下等你。”
我放下电话注意了下时间,一点多些,大家正在进行飞行棋的最后冲刺。没人注意到我,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到电话里季琉优鬼鬼祟祟的声音。自己的公司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我边想边去储物间拿了东西,然后又尽量小心的溜出门。储物间的门本是对着玄关已经靠外了,竟真的没让他们发现。
“你要干什么?”我把东西放在后面,坐进平均每天坐一趟的蓝色Smart。
“蒋玉龙把山上别墅的钥匙给我了。我们去看一下实地,拍些照片回来。”季琉优笑着一双眼睛亮亮的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一直拖到现在才给?那公司不是只有一个月做稿?”
“无所谓。已经按建筑面积做了大概方案了,后面的时间做调整很宽裕。”
我原觉得蒋总这招“拖”的法子挺厉害的,但看来对季琉优阳光的心情没半点影响。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见不得他太得意的样,忍不住就要刺他一下。
“季总有有所谓的东西吗?”
“好像没有。有些在意的又是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也就无所谓了。”
“那——我现在打个电话和他们说一声我们出去了。无所谓吧?”我想了想掏出手机详装要打。
“别。现在说了就轮不到我们去了。你也很想去山上走走吧。”季琉优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我败给你了还不行?”
他换了耐克的运动鞋,还带了运动水壶,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还第一次见他对什么事情表现的这么在意。“大冬天谁想去山上走走了。”我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腔调也得意了起来。
我来拿三角架,我来拿水壶,我耐足性子一步一步踏实了再走,但还是忍不住了――这个季琉优怎么可以这么龟速?龟速不说还拿着相机东来一下,西来一下,这样的速度等下山天都黑了。想到黑古咙咚的情形我心里毛了一下。
“季总能不能快点?按我们这样的速度,赶不上天黑前下山了。”
“难得来趟慢点走嘛,别只赶时间把风景都错过了。”季琉优笑嘻嘻的说,还把镜头对着我按快门。
“现在都十一月底了,有什么风景。快走吧!”看他这样我是真气急了,拉他袖子往前走。
“好吧。到那个亭子再歇歇。”
亭子?他说的是一眼能看到相隔不会超过百米的那个?不歇都这么慢了,歇歇要到什么时候。我不出声,只是拽着他的胳膊往前,在路过那个亭子的时候脚步更是加快不留恋一下。
“慢点。慢慢来好了。”季琉优没用的在身后嘀咕,然后叫唤,然后喘气。我负担越来越重,拉他不动只能停下来。
“我……真的……走不动……”季琉优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气,断断续续的说。他今天穿了米色休闲裤和驼色的范思哲尼羊绒外套,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我都替这身衣服心痛。叹口气,我没法的陪他坐在台阶正中,暗自庆幸不是休息日,这路又是偏道,所以做这样一夫当关的事倒也没惹到谁。
我想催催,看他屈抱着腿,脑袋无力的抵在膝盖上的样子又咽了回去。他的头发软软的垂挂下来半遮住了脸,露出的面颊不知是不是受服装色彩的影响有些发白。
“季总,能问你个问题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嗯?”他动也不动,只在鼻子里应了声。
“你……身体不太好吧?”
“……嗯,体质不是太好。”犹豫了会儿季琉优才慢吞吞的说。
果然这样,其实看他稍一运动就要休息的样子傻子也知道。
“体质生来是有好坏的,没关系。坚持锻炼身体终会好起来。像你整天坐在电脑前就更要其他的活动来调节,有时早上也应该……”我收了声,季琉优正侧着脸看我。我们挨得这么近,近的可以清楚看到那双褐色晶体里带着沉淀的神秘又有着琥珀似的流转和通透。我开始检讨自己,怎么会话多起来了呢?不应该这样的。一下子静悄悄了,只听到两边的竹林里传来“滴哩哩”的鸟叫。
怎么说不出话?怎么还不说话?要这样沉默的坐在这里到什么时候??真是让人郁闷!
“我猜你一定在想这家伙怎么还歇着。真希望快点到山头看了场地量了尺寸好回家。”季琉优笑了笑说,语气淡淡却让我有被看透的尴尬。
“你怎么能确定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生气。
“呵,我没确定,我说我猜。”他坐直身子挺了挺腰,“你又全身戒备了。刚才说着宽慰关心话的人是谁?”
这个家伙,我才不和他浪费时间坐在这里强词夺理!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你又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季琉优施施然的跟在后面,“我可不会再陪你赶了,你还不如慢点好好享受这路上的风景。”
“季总!如果我们边走边玩,真的会天黑才到上面的!”
“怎么光想目的?在达到目的之前不考虑先享受过程?目的实现的一刻这么短暂,不懂享受过程会少了很多快活的。”
这家伙为什么不能把叽叽歪歪说教的力气用在提高速度上?我气翻的转过身子,看他走三步停一停,面色发白气喘吁吁的样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生命是用来浪费在美好事情上的。”季琉优终于赶上了我,轻拂过耳边的话直扎在我心上。
嵌在翠影叠嶂竹林里的山道被阳光晒得散着柔和的黄光,耳边不时传来声声鸟语,台阶旁的石头上有只大胆的蜥蜴腆着肚子在晒太阳,还有前面这个慢吞吞带点勉强的背影,这一切的存在都是算是美好的?我翻个白眼跟在他后面,至少这个人不是,这个人的存在煞风景死了。
我们终是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办完了正事。远眺金光闪闪的湖泊、如黛的青山,倒是理解有钱人赔上爬山的力气要在这交通不便的地方买房的原因了。季琉优还在别墅前的空地处,走两步便在笔记上记录什么,夕阳下工作的剪影带着几分专注,也成了风景里的一部分。虽然一路是逛着上来,但到了地方后他就一直没停下过。他把别墅每个窗口的风景全拍了下来,说每幅窗子都是风景画,要调配上相应的摆设,他很专业的用指头一寸一寸比划,我知道是在暗中核算做好方案和实际的误差。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三楼阁楼的层高,还有门宽的幅度他都来回感觉了好几次。以前蒋总亲自跑工地的时候我也和他去看房子过,季琉优比他专业仔细的多。
“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问季琉优。
“周围的植被环境还要再记录一下,再等一下看一下夜里环境。”
夜里?他想搞到晚上?我不错的心情阴了下来。
“这空地改成庭院后要按灯,还有上来的两个必经口也要有夜间照明,现在已经晚了,就留到再晚点看看。”
看来想趁天色还早回去没可能了。他是对的。可是……可是……想到再过一个小时周围就会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害怕起来。
一直到现在还没结束完全是他动作慢的原因!他凭什么轻描淡写,也不征求下意见就做出决定?再说这本来就是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我异常烦燥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后半段路一直跟在他身后忘了记路,早就一人冲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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