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

　　……

　　芙蓉帐暖啊~夜夜春宵啊~春宵苦短啊~日阳高照啊~

　　咳咳，也没有夜夜春宵……

　　当日阳高照的时候，我悠悠的醒来，雪寒溯洄已经不在身边，和上次一样。摸过半边的被褥，还有一点点的余热。他体质本就寒冷，还留着余热，一定刚走不久。

　　撩开床帐，望着窗外，天朦朦胧胧的，应该刚刚清晨。恍惚着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唤回了我神游在外面的魂魄：“姑娘醒了？”

　　是若花韵，这个清脆却冰冷的女声，很让我喜欢，听过，便不会忘记。我看着她的脸，清秀可人，眉宇之间却带着丝丝的冰冷，是和雪寒溯洄相处久了吗？这个女子，衣着依旧干练，是啊，不干练，不能干的人，能在雪寒溯洄身边吗？

　　我点点头，她身后便进来两个女子，一个端着洗漱用具，一个端着一套浅色衣衫。若花韵毕恭毕敬的说到：“让我伺候姑娘起身吧。”

　　我本不想让她帮我梳洗，雪寒溯洄身边的得力助手，怎么能来干这些丫鬟们做的事情，可是还是拗不过她。

　　看着她帮我梳洗，看着她为我换上一套浅色的干净衣衫，看着她帮我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只素雅的发簪。很好，我很喜欢。

　　她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的铜镜，她满意的看着镜中的我，仿佛看着一副精美的作品。若花韵收拾着梳妆台上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说：“庄主吩咐了，赐姑娘兰苑”

　　兰苑……雪寒山庄别院分为四个等级，即梅兰竹菊。梅苑、兰苑、竹苑、菊苑。

　　梅苑一直是雪寒山庄的老夫人住的地方，这些年，老夫人到五台山吃斋念佛去了，竹苑也只剩下几个家丁和丫鬟在打扫。

　　其次是兰苑，说是原先住着的那个女子是雪寒溯洄的生母，是老庄主的二房，二夫人。可是在生雪寒溯洄的时候断气了，说是雪寒溯洄的父亲为了纪念那女子，便一直空着没人住了。

　　竹苑，雪寒溯洄有个弟弟，叫淡风。是老夫人的亲子，今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识得百草，说是有当医者的天分，只不过太过顽皮，十天有九天半不在家，不知道上哪里野去了。这竹苑，便是留给他的。

　　菊苑，据我所知，雪寒溯洄有个老师，便是荣成道长，雪寒家人不多，却又尊师重道，便时时荣成道长留了个屋子。

　　仔细算算，雪寒山庄四大别院，没一个院子是有主人住的。住了兰苑，确实于理不合，只是老夫人不在，便是庄主说了算，谁还敢说什么？不过，在主子背后嚼嚼舌头跟的可能不少。

　　收拾了包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在鸳鸯楼的那些衣服，也不能穿了。便住了兰苑。雪寒溯洄赏赐不少，从穿的到用的，从门口扫地的，到屋里贴身伺候的。都赏赐了下来。

　　时冷时热

　　若即若离

　　缠绵时，他时时把我带在身边。冷落时，院内着火了也不管不顾。

　　便这么过了几个月。一日听到门口扫地丫鬟的闲言碎语。

　　丫鬟甲：“兰苑都多少年没有人来住过了，庄主这次把萧姑娘安排在这里，怕是有一日，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丫鬟乙嘲讽的笑了两声：“别逗了，庄主是把几个女人看在眼里的？上次在鸳鸯楼里看上头牌花魁——清涟姑娘。天天带在身边，让清涟姑娘和庄主一起住在了主殿。最后如何？不还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丫鬟甲：“我听说了，清涟姑娘失宠后还要死要活的跪在主殿前，求庄主在看她一眼。那年大雪，清涟姑娘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便这么倒下去，再没起来过。末了，庄主连她尸体都不曾再看过一眼。”

　　丫鬟乙：“庄主是一个薄情的人，谁知道这次，这个萧姑娘又能得宠多久？再说，从宋州那种小地方来的人，能有什么心计，留在这里？”

　　丫鬟甲：“可萧姑娘的长相，就不只一个清涟姑娘能比的。”

　　丫鬟乙：“会腻的，天下美人多了去了。虽然这个绝色，但是色衰爱弛啊。”

　　雕花窗开了一点点，我坐在窗前绣着一幅画，两个丫鬟的闲言碎语真好被我听的清楚。清涟……濯清涟？

　　依稀记得这个女子，在江湖中听说过她的传言。道是那年，桃花开遍江南，濯清涟在桃花林里一曲舞动天地，被雪寒溯洄看上之后带回了雪寒山庄，日日宠幸不断。大半年后，雪寒山庄便挂了红，大宴江湖，说是要娶濯清涟过门。

　　老夫人都不介意雪寒溯洄娶这么一个红尘女子。最后请帖发遍江湖之后，大婚在即，雪寒溯洄却突然说不娶了，不娶这么一个风尘女子败坏了雪寒家的名声。濯清涟就从雪寒山庄主殿，搬到了和打杂丫鬟一起住的地方。

　　正是冬天，鹅毛般的大雪飘了三日。濯清涟也在雪寒溯洄的主殿院内跪了三日。终究是一个姑娘，三天不吃不喝便也到了极致，这么在大雪里不声不响地跪了三日，便在主殿门口这么给跪死了。最后，连尸首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一样，一样的命啊……濯清涟……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一个犀利的女子声音喝住了那粗使丫鬟的闲聊：“雪寒山庄的规矩你们是忘了吗？”

　　两个丫鬟颤抖的似乎跪了下来，声音也在发颤：“若……若姐姐”

　　“雪寒山庄明文规定，严禁庄内的人议论主子。你们若是有话当着庄主面说去！别见了庄主两腿发抖，却又在背后嚼舌头！”若花韵的语气十分坚硬。

　　“是……”

　　若花韵似乎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去找帐房管事，把月钱领了，就离开雪寒山庄吧。”

　　“姐姐。我们不敢了。还是请姐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我们吧”我恍惚看见那两个丫鬟在给若花韵叩头。若花韵好大的面子，好大的权利啊……

　　“我不想说第二遍。再不走，我便让家丁用乱棒把你们打出去。”声音极有威严，嗯。甚是喜欢这种强干的女人。

　　两个丫鬟哭着离开，我还怔怔地若有所思，若花韵进来，向我微微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让姑娘看笑话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庄主请姑娘过去一趟。”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坐到梳妆台前：“我先整理一下。”

　　“庄主传唤，任何人不得延误。”若花韵冰冷的语气，很坚决，无法回避。

　　刚刚还是请，现在就成传唤了……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没有盘髻，长过了腰，末端只拿了一根与衣服相称的白色丝带给捆了起来。这样子出去见人，是不是有些不得体统？罢了，横竖是在雪寒山庄。

　　随着若花韵走到雪寒山庄的主殿，进了主殿，七拐八拐的进了雪寒溯洄的书房。他正坐着，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抬头看了看我，皱起眉头：“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终于看到若花韵那万年冰封不动脸上露出一点点的尴尬，她朝雪寒溯洄俯了俯身子：“庄主，我先出去了。”经得溯洄的点头，她转身，出了门。

　　“过来，给我磨墨。”他头都不曾抬一下地发出命令。

　　蹭到他旁边，拿起磨石，就这么磨了起来。

　　“近日在兰苑住的可好？”他笔下行云流水，嘴里冷冷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点了点头“还好。”

　　“有什么不好的，就说。丫鬟伺候的不好，也说。缺衣服穿，缺银子用，就去找帐房或者若花韵。”

　　若花韵，那个女人今天不是给了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吗？但我还是和顺的点了点头。早就习惯站在别上磨墨，只是雪寒溯洄比清绮会磨人的多。几个时辰下来，依旧坐在那里，而我也依旧站着。

　　实在挨不下去了，张着嘴小声的打了一个哈欠，刚刚闭上嘴，发现溯洄就这么看着我。难道是觉得我这般太不端庄文雅，有失体统么？

　　“会下棋吗？”他放下笔，挑着眉毛问我。

　　我点点头：“会一点。”

　　“陪我下一盘吧。”他站起身子，往内室走去。

　　内室正中摆着一副棋盘。我和他对面而坐，我执白，先行。抬手子还未落，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是五毒教的薇漪，现在的假身份是萧漪仁，萧漪仁会下棋吗？恍惚记得萧漪仁父亲是教书夫子，她10岁那年父母便先后撒手人寰，她便堕落风尘。10岁，能学多少棋？

　　心里嘀咕着，说是要留下实力，和雪寒溯洄随便下下好了，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下着下着便尽了全力。

　　快到结束了，我满头大汗的看着棋局，雪寒溯洄依旧淡定，简单的挑了挑眉毛。即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仿佛输赢根本不重要。

　　终是要分出胜负的。我的白子步步凌厉，他的黑子看似只守不攻，下了这么久，竟然被他占去大半边棋盘。

　　他一子落下，我满盘皆输。恍惚间，听到他轻舒出一口气。好久不曾下过的这么尽兴了！和清绮下，也只是赢多输少。雪寒溯洄，比我强。

　　他的折扇合着，握在右手，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天气入冬了，刚来雪寒山庄的时候不过是秋天，那时看他手里拿着折扇就有些奇怪，都入冬了他还拿着折扇，便是习惯了，习惯于手中一把折扇。

　　总觉得在前世在幻界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右手持折扇，敲左手手心。折扇从不放下，若是放下了，就说明，他是要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个人，感觉对我很重要，是雪寒溯洄吗？

　　夜间天气转凉，我把胸前的衣襟拉拢一些。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不懂得抛光养晦，这么喜欢出风头。

　　“宋州的一个歌妓，原来也有这么高的棋技，我还真是小看宋州这个地方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果然引起他的疑心了……这个男人太过敏感。和他四目相对，但却说不出话。

　　我以为他会咄咄逼人地把我逼到死角，可是却没有，他说：“下棋不要这么急于求成，也不要把输赢看得太重。有时要懂得抛光养晦，保存一点实力，到最后再来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我点点头，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似懂非懂，给我打了一个很好的比喻：“古代三国时期，诸葛亮和周瑜能力相当，为什么周瑜处处败给诸葛亮？”

　　太过自负了。我看着棋盘，嘴角微微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输一次又如何？

　　本就在内室，棋盘旁边便是他的床。我被他一把拉过，打翻了一盘好棋。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开始缠绵。大冬天的，还好是上了床榻，再解开衣衫的。

　　我对雪寒溯洄而言，和鸳鸯楼的女子一样啊。只是靠这副身子，来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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