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二十
眼见唐逸欢兴匆匆地跑过去排队买饼,殷向晚叫都叫不住,便也由他去了,自己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看账本。
忽而,一种奇怪的感觉腾升而起,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盯住了一样。殷向晚警觉地抬眼往四周扫视一圈,又似乎没什么异常。
许是自己这段时间太敏感了吧!她想着,却在低下头的前一刻,眼角余光扫到一抹身影。她迅速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穿蓝衣的模糊的影子闪进了墙角。
那个身形……殷向晚心中一凛,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无可抑制地从心头一直透向指尖,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就要提步跟去看个仔细。
才抬起脚步,熟悉的声音就咋咋呼呼地响起:“来来,这家烧饼很好吃哦!排队排很长,我去的时候都卖完了,好不容易才抢回的两个,赶紧趁热……”
殷向晚心里惦记着之前看到的人影,看都没看唐逸欢一眼,心不在焉地推拒道:“少爷,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儿事情要忙,要不……您先回府去吧!”
碰到殷向晚跟前的大饼随着唐逸欢的手僵在半空,犹如当头浇下一桶冷水,将唐逸欢的满腔热忱浇灭了泰半,他僵了僵,就要发脾气,却一眼看到向晚手里还拿着的账本,话到嘴边生硬地转了个方向:“刚才不是一直没吃东西吗?午膳时间早过了,有事也先吃点东西再忙啊!”
殷向晚轻轻推开唐逸欢举着伸过来裹着烧饼的油布,双眼只是盯着那道蓝色人影消失的墙角,敷衍道:“少爷您自己吃吧!或者找个酒楼茶馆什么的先去用餐好了。我真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完,不待唐逸欢回应,她就提起裙脚,朝前方墙脚小跑着过去。
墙角过去是条巷子,空落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向晚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她希望自己是看错,但那股心神不宁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往昔的噩梦,似乎随着那道人影的出现再一次清晰起来。
这条巷子不深,十几步就走到尽头,一踏出去,又是宽敞明亮的街道,两旁都有商贩摆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殷向晚左右张望了一下,穿蓝衣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形。
莫非……方才真的是眼花看错了?
正想着,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得向晚几乎整个人跳起来,火速回头一看,却是衍风。
收起满脸的戒备,殷向晚松一口气,说:“师兄,是你啊!”
“这就吓到了吗?”衍风微微一笑,“我记得我们家小师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师兄,我早就过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知年纪了。”殷向晚被他逗笑,心头一直紧绷的弦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神态也恢复如常,轻声说,“师兄……方才,我……好像……看到他了。”
衍风脸色一正,往四周看了一圈,才压低声音,说:“你也看到了?”
也?那就……不是幻觉了?
眼看殷向晚脸色微变,衍风马上说道:“我也看不真切,似乎这边晃过一个看着身形相似的人影,才跟着过来的,却没想到遇上你。”
“师兄,就算人有相似,让我们俩同时认错的……你说这样的几率有多大?”恐怕,那个人……真的就在柳京,更甚者,也许就在她的附近潜伏着。
“没事的,毕竟,我们谁都没看到他的脸不是吗?”衍风伸手,用衣袖轻轻拭去向晚额上冒出的虚汗,安慰道,“而且,有我在。你要相信,现在师兄已经有保护你的能力了。”
不想让衍风过分担心,向晚勉力笑了笑,点点头说:“我……不要紧。”
“真的没事?”
殷向晚不由得轻轻笑了,说:“说了没事,虽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也不至于这就吓破胆吧!”
“嗯,那才是我的好师妹。”就像很久以前相处的日子一样,衍风疼宠地拍了拍向晚的脑袋,笑道,“吃过午饭没?走,去请师兄吃一顿。”
“不对吧?长幼有序,论理不该是师兄做东才对吗?”
“客随主便,你才是这里的地头蛇,师兄远道而来你难道不应盛宴款待吗?上回居然还故意收贵了我的银子,过去真是白疼你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远,巷子的另一头,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饼摔在地上碎成几块,一只脚狠狠地踩上,像是还不解恨一样用力碾压几下,直到人们排队争相抢购的大饼碎成烂泥,脸色阴沉的唐逸欢才踩着重重的步伐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
流芳酒肆,醇香荡漾,唱小曲的姑娘和着二胡的拉奏,“咿咿呀呀”地唱着江南小曲,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肆一角,桌上倒着两个空了的酒壶,唐逸欢眼神已见迷离,一手掌着酒壶,自斟自饮。
一杯紧接着一杯,再倒时,酒壶又已见空。他眼睛一眯,扬声叫道:“小二,再给我拿壶碧云天过来!”
唐逸欢早就是酒肆常客,店小二把酒送上就立即转头招呼别的客人了。唐逸欢睁着迷蒙的眼睛,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
澄碧的酒液在杯中浅浅荡着,忽而,圈圈涟漪的中心,似乎就泛出了殷向晚与那名俊伟男子亲昵说笑的画面。唐逸欢一僵,用力甩了甩脑袋,想要把那幅画面自脑中彻底甩去,然闭上眼,那景象却更是清晰。
他擎杯将酒一饮而尽,碧云天,清雅的名字,却是高度的烈酒,阵阵辛辣从喉咙烧到胃里,他眉心轻蹙,但马上又斟满了一杯,正要饮下,那一直不曾断过的歌声却猛然停下,然后便听得那唱曲的姑娘惊叫一声:“公子!请自重!”
“自重?本公子不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吗?就不自重了?你有这么矜贵吗?”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紧跟着是阵阵哄笑。
唐逸欢抬了一下眼皮,拉二胡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剩下那唱曲的姑娘孤身一人站着,前面围了四个青年,为首的那个身穿华服的他也认得,正是柳京县令之子张鄂,在城中一向风评甚差。有一次唐逸欢被万家福那几个富家子拉着跟他喝过一次酒,只觉得这人庸俗不堪,就再也不屑与之交往。
戏码翻来覆去还是老掉牙的那几套,喝得醉醺醺的恶霸大少爷要调戏孤苦无依的可怜小歌女,周围的人无一出手相助,甚至有人怕惹麻烦上身,赶紧结账离开。
唐逸欢看了一眼就又耷拉下眼皮,无精打采地趴回桌面上,又灌下一杯烈酒。
“啊!”那姑娘又是一声尖叫,语气中透着无限的惊恐与绝望,哀求道,“公子……求求您,别这样……”
“呵,小姑娘,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能被我们张公子看上,可是你的福分呢!有多少姑娘盼都盼不来啊!”另一道油嘴滑舌的声音说着。
“啧,本公子就爱这种欲拒还迎的调调!”张鄂大笑着说,又是伸手摸了唱曲姑娘的脸蛋一把。
“啪!”
“啪!”
接连两个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原是那唱曲姑娘忍不住伸手去挡张鄂,却不小心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张鄂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反手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刮子兜上那姑娘的脸颊,将她整个人打倒在地。
他还嫌不够,上前一步弯下身子,一把捉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就凭你也敢碰本公子?”
张鄂犹不解恨,收紧手劲,恨声道:“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能哼那么几句小调,论美色、论才情,你比得过倚翠阁的虞依姑娘吗?还敢在这装模作样?!”
“砰”的一声,一个酒杯擦过张鄂的耳边,砸碎在墙上,也让张鄂的痛骂声嘎然而止。
“吵死了。”唐逸欢低声喃喃,随手丢了酒杯出去,干脆举起酒壶就着壶口直接喝。
“大胆?!是什么人?”张鄂在一愣后终于反应过来,放开扯住唱曲姑娘的手,气势汹汹地朝唐逸欢而来。
“吵够了没有?烦不烦啊!”唐逸欢本就心情不爽,满心不耐地喝斥回去。
张鄂在柳京作威作福,逢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被这么一喝,再是一愣,正要破口大骂。旁边一个扈从赶紧拉住他,低声提醒道:“这是唐家的大少爷啊!”
“唐大少?”张鄂这才定下神来看清对方,果见是唐逸欢,立即压下火气,说,“原来是欢少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呢?”
说着,他便一派熟络地撩袍子要在唐逸欢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唐逸欢却抬头,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眼神里充满鄙夷和不屑,道:“我说,你很吵,没听清楚吗?”
“你——”张鄂从未试过有人当面给他难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要坐下的动作也僵在一半,半晌,才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唐逸欢,本公子看在一场相识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可别要如此不知好歹……”
“相识?你……也配说是本少爷的相识?”有个人出现在面前给他发泄情绪,唐逸欢根本就毫不掩饰脸上的嘲弄之意,“可别辱没了本少爷!”
“唐逸欢!”在扈从和酒肆其他客人面前,张鄂的面子再也挂不住,再回想起此前他三番四次托人邀请唐逸欢参加他们的聚会都被拒绝,更是怒火中烧,一拍桌子,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
唐逸欢又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不再搭腔,摆明了是懒得理他。
“唐逸欢!”被无视比被骂更让人难堪,张鄂既窘迫又懊怒,死死地瞪着没事般喝酒的唐逸欢,忽而扯出一抹狠笑,道,“呵,唐逸欢,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本公子是仗着有个当官的爹,总好过你躲在女人的裙摆下过活吧!”
“少爷!”其中一名扈从紧张地拉了拉张鄂的衣袖,唐家在柳京的地位不容小觑,就连县令本人都要礼让几分,万一得罪了唐家的大少爷……
然而张鄂气在头上,哪里管得着那么多,一把甩开扈从,继续叫嚣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现在唐家真正管事的人是个姑娘家?这唐大少爷,即使蒙受祖上庇荫,如今也不过是靠个女人养着罢了!”
“你、说、什、么?”唐逸欢缓缓抬头,脸上阴郁一片。
成功撩拨起唐逸欢的怒气,张鄂心中得意,更变本加厉地说:“不过,唐少爷还真是有福之人。那殷总管,不但打得算盘,还长了张漂亮脸蛋呢!那样的美人儿,要是我也乐意被她管着啊!就不知道她在床上的功夫,是不是跟她管账的能力一样了得!”
“轰”一声巨响,一个拳头猛然向张鄂的左脸招呼过去,将毫无防备的他打得整个人翻倒在旁边的桌椅上,甚至压断了其中一条椅腿。
居高临下地睨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张鄂,唐逸欢甩了甩右手,那一拳使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打过去后连自己都感到整只手发麻。
“你……你敢打本公子……”张鄂好不容易才在扈从的扶持下坐直,唇角已经溢出血丝,难以置信地瞪着唐逸欢,像是不信柳京城内真的有人敢对他动粗。
唐逸欢伸张了一下几个指头,抱怨地说:“啧,打疼我的手了……”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加油,成功地将张鄂的怒气撩拨到最高点。
“他娘的——”张鄂猛地从地板上跳起,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拳头冲唐逸欢招呼过去——
插入书签
还是存稿倒计时——如无意外,我此时此刻正身处湖南长沙……有意外的话,就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