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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哟,我这不是眼花吧?”殷向晚上下打量唐逸欢一番,只见他穿着整齐,看样子不是睡到一半出来上茅房的了。偏过头,殷向晚认真地对唐锦说,“锦儿,莫不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唐锦配合地点点头,正经地回答:“姑娘,我马上去瞧瞧是不是!”
唐逸欢的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你们是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吗?”
“主子当然不用放在眼里了。”殷向晚还真的应了过去,然后在唐逸欢发脾气之前紧接着说道,“主子那是要放在心里的嘛!”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唐逸欢跟前,又是抬眼看了一番,才以一种研判的语气断言:“本以为少爷今天是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不过看来少爷是昨夜没睡好呀。”
“谁说的!本少爷不知睡得有多好!”唐逸欢习惯性地驳斥她的一切论调。
声音听起来倒是中气十足,若不是俊朗的脸上挂了两个影响整体美感的黑眼圈这番话就更有说服力了。殷向晚捏着下巴,没有戳穿对方,只问:“难得在日上三竿之前见到少爷,不知您今日这般早起为哪般?”
“本少爷今天想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气,难道还需要殷大总管你的批准?”唐逸欢故意看都不看殷向晚一眼,背着手,用力吸了两口气。
“哦,早上空气清新,确实令人心旷神怡。”殷向晚从善如流地附和,“那,少爷您慢慢呼吸,我不打扰了。”
“等一下……咳……咳……”唐逸欢叫得太快,反而被深深吸入的一口冷空气呛到。正呛咳之际,一只手轻柔地拍上了他的后背,殷向晚略带叹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连吸口气都会被呛到?少爷您还是小孩子么?”
唐逸欢这次没跳起来反击,才停下咳嗽,就急切地问道:“你又要出去?”
“是啊。”
“不准去!”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唐逸欢就大声喊了出来。
“为什么?”唐逸欢反常的言行举止,让殷向晚莫名所以。
“因为……”唐逸欢失觉自己反应过激,绞尽脑汁地想理由。一道灵光闪过,他马上说道,“那账本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都看不明白,你就这样跑掉,是不是故意想让本少爷输掉赌约?”
真是奇了,这大少爷从来只会硬撑面子,居然也会承认自己看不明白?殷向晚想着,还是说:“凡是跟账目有关的事情,阿默也能给你解释清楚。”
“唐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殷向晚立即回道。
唐逸欢一下被她噎住,哽了半晌,才忿忿地说:“你身为总管,最该做的事难道不就是辅助主子管理家业吗?”
第一次,殷向晚诚心佩服唐逸欢,这估计也是他第一次说出有道理的话了吧!
为此,她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锦儿,那就麻烦你把早膳送到账房来吧!”
说完,向晚对唐逸欢微微弯身,客气地笑道:“少爷,请。”
唐逸欢这下进退两难,但话已经说出口,再不愿意进账房也只好硬着头皮,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才坐下,殷向晚就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到他手边,然后恭敬地呈上前一天的佃租账本,说:“少爷请阅,若有哪里看不明白,我就在这儿。”
唐逸欢神情复杂地接过账本,那样子简直就像是接过毒药一般。向晚看在眼里,心中只觉好笑,却也不多言,安静地坐到了另外一边,查看其他的账目。
不一会儿,唐锦手捧托盘送来了早膳,退出去后,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殷向晚一旦埋首账目中就定然全神贯注,两眼盯着那一行行的数目,心中盘算核对着,很快就忘了室中还有他人。
但唐逸欢却是个静不下来的主,才过没一会就开始坐不住了,偏生又是他自己提出要殷向晚陪同看账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自打嘴巴,只好无比郁闷地继续呆着。把唐锦送来的早膳吃光后,更是无事可干,看着看着视线就不由自主地从枯燥的账面上飘移开去,四处乱瞄。
举目,便无可避免地看到低头看账的殷向晚,透过窗棂散入的浅金色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清丽的轮廓。唐逸欢平日习惯了与向晚针锋相对,此刻看到沉静的她,一时看傻了眼,竟移不开视线。
哪怕是冤家对头的唐逸欢,都不得不承认,殷向晚眉眼生得极好,从侧面看过去,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眼睛水亮清明,鼻梁高挺,樱唇红润,只可惜啊……那张嘴里常常吐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啪”的一声,账本掉落地上,惊醒了唐逸欢,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盯着殷向晚失神,有些自我恼怒,匆匆弯身捡回账本,一坐起来,就看到向晚偏头看向自己。
“少爷,您又是怎么了?”她脸上的叹息之意甚浓,似是早已习惯他的状况百出。
唐逸欢自己都觉察到脸皮有些微微发烫,他右手虚握成拳,掩饰地凑到唇边轻咳一声,说:“没什么。”
殷向晚搁下手上的算本,站起来踱到书桌旁边,低头问道:“那不知这本账目,少爷是看到哪了呢?”
“我……”唐逸欢不好说自己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只得硬着头皮应道,“都看得差不多了。”
“那敢问少爷,去年唐家一共收取佃租多少?其中多少是以谷物作抵的?”殷向晚不轻不重地抛出问句。
“那个……我还没看到!”死鸭子嘴硬,唐逸欢试图死撑到底。
轻叹一声,殷向晚伸手翻开账本第一页,道:“去年一年的收租状况,阿默早已以汇总形式记在最前头,少爷,请问您到底都在看了些什么呢?”
“我……我有看到这页啊,我只是不知道这记的是什么而已。”
“我以为,少爷让我今早陪同看账,就是为了方便询问的。”殷向晚又是低叹一声,不待唐逸欢回话,便径自说道,“既然少爷不需要我,那我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拿起之前放下的账本,真的就要出门离开。
唐逸欢急急地从椅子上弹起,追过去拉住向晚的衣袖叫道:“喂等一下!谁让你走的?”
殷向晚低头,看着捉在自己袖子上那双白玉般的手,冷静地说:“我人在这里,少爷也不见得有什么想问的,何必浪费彼此时间呢?”
“你……跟我呆在一起,你觉得很浪费时间是不是?”唐逸欢丝毫不觉得自己喊出这句话显得有多么暧昧。
而向晚此时只觉得唐逸欢又是在无理取闹,更是不客气地答道:“我可不像少爷一样,每天有浪费不完的时间,与其在这毫无意义地耗着,不如我出去走几家店铺更为实际。”
“你……”唐逸欢一时口窒,气急败坏地说,“你就这么巴巴地急着出去会情郎是吧?”
殷向晚闻言一愣,半晌,才不大确定地重复:“会……情郎?”
“难道不是吗?殷总管,男欢女爱本是无可厚非,不过你不该为此耽搁唐府的工作吧!”
“敢问少爷,我何来的情郎?”殷向晚冷冷问道,语气已经沉下。
唐逸欢下巴抬起,很是不屑地说:“殷总管,你连着两天出去密会男人,以为我这当主子的就真什么都不知吗?”
殷向晚转念一想,马上知道唐逸欢说的是谁:“那不过是我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少爷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我说得难听,哪里及得上你做得难看?”气上心头,唐逸欢口不择言地说道,“殷总管一大早就赶着出去,莫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就不管唐家物业了?”
话一出口,唐逸欢几乎是马上就后悔了。他的原意并非如此,只是一想到殷向晚跟唐予所说的那个“岩缝”关系密切,就急怒攻心地乱说话。看到向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更是懊悔,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这个脸来向她道歉。
静默,霎时间弥漫在彼此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殷向晚才消化掉唐逸欢这句伤人的话,心头寒凉一片。张嘴半天,才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既然少爷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当是如此吧!”
她的过度冷静反而让唐逸欢一惊,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眼中流露出一丝仓皇的歉意。但已经别开头不再看他的向晚并没有捕捉到,转过身,当着唐逸欢的面就径自离开账房。
一刻也不想在唐府多呆,殷向晚步伐匆匆地踏出了唐府。然后,才迈出大门,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去哪里?早上本想去对账的,结果方才匆忙之下,也没把账本带出去,此刻更不想回头去拿——想到这里,向晚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脑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为唐家做牛做马,这就叫犯贱吧!
然而,不去对账,她更加悲哀地发现,自己从进了唐家,便像是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唐老爷子过世后,她每天除了在府中打点大小事务就是在外奔走,如今竟不晓得无事可干时,她到底还能做什么。
但即使这样的卖命,最终却是换来主子何等不堪的评价?
向晚理智上清楚唐逸欢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每每说话不经大脑,也因此在外头惹过不少麻烦。但他嘴巴虽坏,却从来不会存什么坏心思。然即便如此,他之前所说的混账话,还是大大地刺伤了她。
暂时,她还是不愿意见到那混账大少爷,干脆……放自己一天假好了。反正,打从进了唐府后,她是半天都没休息过。
认真想一下,府里那些佣仆休假时,都是干嘛去的?
回家看望亲人?算了吧,她早就没有家了;去市集看戏?她实在兴趣不大;到茶楼喝茶?一个人有什么好喝的……
脑袋转过一圈后,殷向晚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的生活竟然被消磨得只剩下唐家大小事,再无其他消遣。
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殷向晚无聊地踢着步子晃在大街上,不觉已走到闹市。两边商铺林立,熙攘之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她半点兴趣。
向晚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到一个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聚着人群,也好奇地踱过去。站到旁边一看却也不过是个裸着上身的大汗操两柄大刀卖艺。
这些个功夫,花里胡哨却不切实际啊……向晚心中暗忖,看了一阵子就已觉得无聊,但周遭的人看似异常投入,还不时传出阵阵叫好声。她也就很合群地站在一旁感受这“账房外的生活”,浑然不觉不远处的茶楼二楼靠近栏杆处,一双眼睛从很早之前就兴味盎然地盯上了她。
一轮杂耍完毕,大汉把双刀夹到腋下,对观众拱手示意,另一个头较小的同伴拿了破钵出来,向晚随大流地往里头扔了几个铜板,便跟着众人一同散去。
此时,茶楼上的人才终于有了动静。打个手势让茶馆里的跑堂上前,他随意抛出一锭碎银,吩咐道:“下去替我把殷总管请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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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别扭进行到底!等大家都气得忍不住大骂唐大少时,他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