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神

　　“真想親眼看一看愛琴海啊！”我把書本合起，閉上眼，努力想像一片汪洋大海。

　　在這個星球上，沒有幽靜的海洋，有的只是地下水。對白王星人來說，水並不是必需的，地底下的水只要能養活數十萬地球人便可。

　　呼吸著經淨化的空氣，喝著消毒過的水，便不禁嚮往起祖先們在地球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的母親是個歷史學家，父親和祖父母都是科學家，自幼就聽了不少關於地球的事跡。自懂事以來，就對人類在地球上的活動特別感興趣。

　　每當想到自己一個完好無缺的正常人被逼生活在外星生物的地盤，就感到一陣失落。而受到幅射影響的“人們”早已不成人形，卻還能安穩的生活在此，我就感到無比羨慕。

　　在一百多年前，地球上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戰爭是殘酷的，一枚又一枚的核彈摧毀了無數家園。結果其實可謂兩敗俱傷，因為地球已經不再適合人類居住，而被遺下的就是無數平民。在戰火中幸存的人們還要面對核幅射的威脅，因此他們痛恨為他們帶來戰爭但是又在戰後不顧而去的“叛逃者”。

　　從此地球上只剩下兩種人，一種是保持人類的外貌死去的正常人，另一種就是受到基因特變而留下來的“獸人”。

　　根據科學家們從地球拍回來的照片，這些人有點像希臘神話中的人馬。他們比正常人高出半個身子，上身為人，下肢為蹄，尖牙長尾，高大强壯。

　　神話的確是很令人著迷，每個希臘天神都有著獨特的魅力。小時候母親給我講的故事就是神話，母親還會饒有趣味的跟我介紹和歷史上吻合的部份，聽得我好幾次興奮得睡不著。

　　在睡夢中我也多次遊覽過地球的名勝古蹟，可是想像跟實物總有分別。我也深深明白到單憑發黃了的書裡面的照片，是沒法好好了解我所嚮往的世界。每次夢的終結，都是眼睜睜的看著景物變成灰，再回到漆黑一片的宇宙。如此日復日，前往地球的欲望就變得愈來愈強。終於，我找到了同伴。

　　在這個星球上出現了一個名為“回歸派”的組織，他們大多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他們跟我一樣，嚮往著地球曾經輝煌的文明，更憧憬那些豐富多彩的神話。我所閱讀過的書，很多是從地球帶回來，被組織收藏的寶物。這個組織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願望：回到地球。

　　但是回到地球又談何容易？先撇開污染問題不說，“獸人”怎麼會容得下他們“叛逃者”？可是從父親的研究數據中得出，地球上的幅射已經降至人類可接受的水平，我不禁心動了。

　　白王星人的科技很先進，加上獨特的地理因素，星球上沒有空氣亦沒有平坦大地。我們人類住的就是漂浮於空中的太空站。來往各個太空站之間就靠飛船。出身於一個有權有勢的科學家族，我們擁有私人飛船，而這也讓我萌生了壞念頭。

　　不得不說，組織裡的確有不少胸懷大志的年輕人，但他們都沒有條件完夢，而我卻擁有聚人渴望的道具－－飛船。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不去一趟地球，還真對不住自己的求知慾。

　　雖然家裡人都支持回歸地球，但是誰會讓自己的兒子去犯險啊！再說一到地球，就幾乎等於永遠離開自己的家，我沒有把握說法別人與同行，再說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阻止。於是我只能默默把這個念頭藏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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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些事，你愈不想，它就更加纏繞你。潛意識不會出賣任何人，當我發現了有前往地球的可能性，我每天的夢的都在改變。

　　我的夢，每天都在微小的改變。我的夢，再也不以漆黑一片的宇宙結束。我的夢，最後出現的是一顆藍色的星球。

　　我知道我瘋了。

　　開頭出現的只是一個藍色的小光點，之後夢到的光點愈來愈大，大得能分辦陸地和海洋。

　　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這種欲罷不能的感覺，簡直比死更難受。

　　我知道我快要崩潰了。

　　於是，在二十五歲生日的這天，我跟朋友盡興過後，跟家人相聚過後，我對他們撤了半個謊。我說我要去見識這個世界，在未來的一年中遊走於各種太空站。

　　如我所料，沒有人反對，我還可以打著學術研究的目的出發。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這一去我就再也不回來了。說不懷念這裡的親友是假的，可是他們遠遠沒有地球對我吸引。我還天真的想，等我在地球安頓好，就把他們都接過來，當然這只是我的妄想。

　　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旅程中，我每天都在看書，依舊每天做夢，仿佛跟在太空站的生活沒有分別。

　　可是事情總不會那麼順利，我的飛船墜毀了。

　　正確來說是被擊毀，我的飛船穿過大氣層之後就受到來自地面的攻擊。幸好船身堅固得很，我沒有受重傷。

　　在暈倒之前，我仿佛看到了神話裡面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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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怎麼躺在這個軟軟的地方？”伸手摸到濕濕的……這是沾了水氣的草？居然還有羊群在吃草！我不禁興奮起來。因為，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神話世界啊！

　　突然一陣笛聲響過，一隻牧羊犬把羊群驅趕過來，把它們聚集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坐直了身，把頭轉向笛聲的源頭，半人半羊的……神？

　　一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之後，身體就變得不聽使喚，雙腳擅自做出跪地的姿勢，張口說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

　　“我願意永遠做你的奴隸，我的潘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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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感到一陣頭痛，看著灰黑的牆壁，我意識到剛剛那個是夢。

　　對了，睡過去之前看到的那個……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啊。我邊揉著太陽穴，邊坐直身子，再看看四周。

　　這房子是古典歐式的裝修。往左邊一看，床邊居然坐著一個人！

　　他在專心的看書，旁邊還有照明用的蠟燭。

　　注意到我醒了之後，他把書本合上，站了起來，看了我一眼。然後，他一臉鄙視的對我說：

　　“你就做我的奴隸吧!”

　　我呆住了。

　　首先我驚訝的是，我還能聽懂他的言語，然後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後，我只能更驚訝。

　　可是，我看著眼前下半物為馬的人，由驚轉喜。我不由自主的重複著我在夢中的言行，兩眼放光，下了床，虔誠地伏在他腳下回答：

　　“我願意永遠做你的奴隸，我的潘神大人……”

　　我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我相信我眼前的人也是吧。

　　他也盯著我兩秒，然後走出房間，把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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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受的只是皮外傷，躺到了下午就能正常走動。

　　只是，我不知道當奴隸應該要做什麼，在房間走了一圈之後，又回到床上躺著。

　　話說回來，這個床還真大啊，難道這是潘神大人的房間？

　　真是廢話，難道還能是我的房間？一個奴隸怎麼可能會有房間？還有舒服的床啊？

　　應該是看我受了傷，才暫時讓我睡的吧……

　　而且桌上還放了點乾糧，雖然味道不怎麼樣……

　　那麼，潘神大人其實人挺好的嘛……

　　於是我一整天都自言自語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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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的願望就是留在地球，只要能好好在這生活，做什麼倒是沒什麼所謂。這裡的“獸人”個子都比我高出半個身子，也不會需要我這個小矮人幹什麼勞動活吧。

　　再說，能待在那位潘神大人身邊，對我來說不正是夢寐以求麼？雖然知道自己當時是受了那個怪夢的影響，才把一時人誤認成潘神大人……

　　但是，看著那個全神貫注的背影，那雙堅定有神的眼睛，還有和自已完全不一樣的下半身。我現在的心情，就像是看到童話故事裡面的人們從書走出來，異常興奮。

　　晚上的時候，他終於回來了。

　　“你已經能走動了是吧？”說罷就便抓起我的衣服，把我拎到牆角，用鐵鍊把我鎖住。

　　“嗯？”這個舉動我倒是不驚訝，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要把我鎖在房間裡……

　　“給我老實的呆在這裡。”他交叉雙手在胸前，擺了擺尾。

　　看見我點了頭，他就把燈關上，睡覺去了。

　　躺了一整天，現在是毫無睡意。

　　悶得發慌，無聊得很。

　　身處的這個牆角，一面對著書桌，另一面對著幾個書櫃。看了看鐵鍊的長度，我的活動範圍大概就在這兩者之間吧。

　　書櫃的對面就是白天睡著的床，床的尺寸還挺大的。不知道在這裡的人是不是都跟他一樣，高大且強壯？

　　借著皎潔的月光，我仔細的觀察起來，雖然前面的書櫃們讓我看得不太完整。

　　獸人的外表其實跟原來的地球人也沒什麼分別，就是腳的部份成了蹄子，不過穿上鞋子的時候就看不出來了。

　　潘神大人的尾巴就像書上描述的惡魔尾巴，看起來就是強而有力，是很好使的武器。

　　黝黑的皮膚，棕啡的長髮，雖然相貌稱不上英俊，甚至可以說是長得有點驚嚇，有點讓人無法直視。可是全身配搭起來，又是十分有氣勢，看著看著，就不禁看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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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起來啊！”被用力的搖晃著，耳邊傳來有點煩躁的聲音“喂！怎麼這麼能睡！”

　　昨天晚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張開眼睛就看到很生氣的潘神大人，我連忙起來道歉，也沒想過自己睡到這麼晚。

　　他狠狠的盯了我一眼，然後把一隻手伸到我的頸後。

　　“不解開怎麼讓替我幹活啊！”他好像看出我的疑惑。“好好聽著，沒有我的允許，別走出這個房間。我不在的時候，也給我乖乖的呆在這。”邊說邊往懷裡找鑰匙。

　　這番話就意味著我已失去自由，按理來說應該要感到害怕。可是……

　　“啊！”解開項圈的時候被弄痛了，剛剛想東西走神了沒忍住就叫了出來。

　　本以為這樣一吵又會被責罵，沒想到房間裡依舊一片寂靜，他的眼神好像還帶有一點歉意，小心翼翼地解著鎖。

　　不知道怎麼的，看著眼前這個人，我不禁笑了出聲。

　　這下到他呆住了，然後我又被盯了，而且脖子也感到一陣痛楚……

　　好像真的惹他生氣了，他一聲不吭的走出房間。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只是覺得這個人意外的細心，看上去……還挺可愛的啊。

　　……

　　我到底想到哪兒去了……

　　一會兒，外頭的手下給我送來早飯。吃過之後，因為潘神大人一怒而去，我又變成無事可做，只好隨便拿本書來看。

　　中午時，潘神大人回來了。我看書看得太入神，都沒有發現他進來。直到感到背後的視線，才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對不起……”我低著頭小聲地道著歉，果然又被盯了……今天就被盯了好幾次了，我要不要這麼差勁啊！

　　他沒有作出反應，只是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就坐了下來看。

　　“那個……不需要我做些什麼嗎？”雖說我也不是喜歡幹活，可是什麼都不做也有點兒那個吧……

　　“去拿杯水過來”他用聽起來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命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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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客廳，就看到一個身形比較矮小，看起來也比較年輕的獸人，應該就是早上來送飯的手下。

　　“那個……大人讓我給他拿杯水。”

　　他看到我，也有點驚訝，不過很快便轉身向左邊走去，大概是廚房吧，我跟了上去。

　　“嗯？你是……”他上下打量著“地球人？”

　　我點頭。

　　“那你？首領他？你在這……？”他有點不能理解情況，發出一連串疑問。

　　“我回來地球的時候被你們首領發現，就被他帶回來做奴隸。”

　　“吓？奴隸？你怎麼這麼若無其事的樣子啊？再說你來地球想要做什麼？”他大概更混亂了。不過他應該有不讓我逃走的自信，雖然一直在問，但語氣還是很淡定。

　　“嗯……一言難盡。總之以後我以後大概也會住在這裡，我叫諾斯”

　　“凱文”說罷便轉身幹活，看樣子應該是在準備晚飯。

　　我把水拿進房間，看見全神貫注地看書的潘神大人……啊不，應該跟著別人叫他首領吧？

　　“首領，水。”他轉身接過水，看著我“那個，之前只是睡模糊了，我在想是不是跟著他們叫你首領比較好……”

　　“隨你怎麼叫。”說罷便繼續看書去了。

　　我不禁暗喜，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神話中的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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