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黑鹰

　　十月十三日夜，明月高悬空夜晚，晚风犀利。
　　梁石，海公院公差模样打扮，斜挎个背囊，出现在了凉水大牢正门口。士兵询问。他亮出怀中一块银牌。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两位军爷。
　　“萧…大人深夜来访，是出了什么事吗？”林平义看着银牌，打量人，觉得有些太年轻，“哦，失礼！在下，‘九烽台’林平义。”
　　“那就与你无关了。”梁石收走了银牌，只问，“大牢总管在哪里，出来我找。”他个头高，说话压低声音放慢语速，颇有大人威严。
　　“下在便是！”另一位连忙行礼。
　　梁石再递过银牌：“海公院急审要犯，有重要的证物需要核对，我亲自押人过去！速去速回！”等对方抬起头，他紧盯着对方双目，“东宫案吴劲飞。”
　　“啊？”总管吃一惊，犹豫一会儿道，“那是重犯，您一个人如何押送？有没有公文啊……”
　　“怎么回事？海公院提审不用公文，你不知道？”
　　“是是！那用囚车吧？”
　　“萧大人”一指身后两匹马：“镣铐两幅，不用囚车！别墨迹，耽搁了你可负责不了。”
　　总管忍不住再去看银牌。火光下，精致的银牌熠熠生辉，“萧速”两个工整的小字清晰可见。萧速，是海公院官职最大的，常年在外办事，要见一面可不容易……想来想去，他忽然觉得这样反复看银牌实在失敬，慌忙递还：“请您随我来！”
　　一路顺利。梁石看着狱卒麻利地卸下墙头的铁索，给吴劲飞戴上便于行走的镣铐，转身向外走。

　　凉水大牢那一头，裘钦听说了这消息，顾不得穿好外袍，冲出了营房！

　　出了大牢，走向大门，正此时，众人听闻远端飘来“等等！”，回过头，一个人正朝此狂奔而来，边跑边喊“莫要走了吴劲飞！”
　　“什么人，真没管教！”梁石狠狠瞪一眼总管，让人快点把囚犯扶上马背。
　　总管认出是裘钦，慌忙示意人拦住！回头赔笑：“新来的，不懂事！唐突了，您可千万别在意！”海公院查办贪赃枉法。裘钦贿赂他做的牢头，现在使劲儿往人怀里撞，可不是害死人不偿命！
　　“休走！哪里来的海公院！！我不认识！！！”不想那裘钦还变本加厉起来，人如疯牛一般，两个士卒竟然没能拦住！
　　梁石不再理睬，翻上马背，拽过吴劲飞的马缰。
　　裘钦只差一步冲到马前，却被总管死死抱住，还捂住了嘴。
　　梁石心中好笑，一踢马肚子，带人飞奔出了大牢。

　　总管松一口气，放开人一脚踹飞：“你tm疯了吧！”
　　“蠢货！放走了重犯！死罪！！！”裘钦跳将起来揪住了他领口。
　　“发什么癫疯！”总管被吓一跳，“是海公院的萧大人来提人！”
　　“放屁！那个人是梁石！敬王府的梁石！我看到了，就是梁石！！！”

　　飞奔出一段，梁石勒停了马，卸下包裹——“龙腾”和“黑鹰”！用宝刀削断了对方身上所有桎梏。“我们往秋花岭去！”
　　“那个人是裘钦！！他可能认出了你！！”吴劲飞不安地望了眼身后土路，狠狠拧起眉，“谁让你来的！！”
　　“是吗？管不了那么多了！”梁石递过“黑鹰”，“我们走！”
　　“喂！”吴劲飞还欲说话，却听到背后马蹄声起。两人大吃一惊。
　　梁石把“龙腾”也往他怀里一塞：“我往京城引开他们！你往秋花岭！王爷在那边等你！”

　　林平义与裘钦，带着兵马一口气追到了岔路口。隐约听到往京城有远去的马蹄声。海公院是在京城。众人刚想松口气。裘钦却说直接去秋花岭，囚犯只可能往离京方向跑路！异常坚决！
　　公差不是“萧速”，也可能是萧速手下啊！他们确信银牌不假——谁愿信就这样放走了重犯！讨论到最后，让一个人回去再叫一波人去京城确认，其他人先往秋花岭。

　　吴劲飞怀抱两把宝刀，策马飞奔秋花岭。一口气奔上那条小道，在一年前差不多的树林边，他隐约看到一匹高头大马，马边正静立一人。
　　及近，他猛一拽马缰，飞身下马，风一般地落到了对方面前。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正笑望着他的人——双眸乌亮！看不透那是“得意”，还是什么！撇下两把剑，“疯了吗！”他握上了对方双肩，“这你也敢？！！”
　　“什么话…”黄腾皱眉。看对方瘦了不少，一脸憔悴，胡子拉碴，衣发脏乱，实在判若两人。不过力气还是有——肩膀疼。
　　“你不明白……”吴劲飞确实太感动，快不出话，只能低下头，因为鼻腔发酸，“当我，死了就可以了！不然杀那么多做什么…都是算好的，只不能连累你！那就没……”对方忽然狠狠抱住了他，“任何…意义……”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他让自己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你还活着！我不管别人，只管你！！”黄腾收紧了双臂，越过对方的肩，望定了前方黑黝黝的土道，“你是为我做的那些，那人命，就是算在我头上！报应也一样！！赶紧走！”缓和了口气，他又道，“在波桥码头，有艘船在等你，赵达会连夜载你走！找到唐鹤，帮他做几件事，能救你也是托他的福。”放开手，看到对方飞快地抹去眼泪。他没离远，抵着对方的额等人平静下来。
　　“我不能走。有人追出来了！裘钦可能认出了梁石！！”
　　“那更得快点走了！！！”黄腾卸下肩上包裹，“衣服和盘缠！”
　　“你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黄腾回瞪住那双通红的眼睛，离得那么近！心中一动……对方完全没避开，反而害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最后，轻轻在对方耳边催促：“走吧！再不走真要给我拖后腿了……”

　　“那你怎么办？！”吴劲飞深吸一口气。他只知道，他忽然不舍得死了！然后，“和我一起走！！”抓起对方手腕，他也不可能让对方一个人留下！
　　“不行！今夜没这个打算。”黄腾笑道，“好好活着，会再见面的！”
　　“我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尤其犯下这种案子！…”吴劲飞着急起来，“和我走！！”
　　“我也不可能一走了之。”黄腾平静地望着他，“走了不就是‘我放了你’？敬王府那么多人怎么办？你难道想一辈子东躲西藏？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看着，听着，吴劲飞忍不住笑了。他明白，从“雨夜追人”开始，他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从不轻言放弃，“迷之”自信，“迷之”执着！如今，那种“自信”和“执着”，竟然也回来了！！把人紧紧搂入怀中，不想放手……那怎么办？在他有权陪伴的时候，他得离开，在对方需要分担和帮助的时候，他不能在身边！“我不放心怎么办！！”
　　“我保证，不会有事。”
　　“别开玩笑了！裘钦他……”
　　“总会有办法！！”黄腾打断了他，“快走吧！”远处应声响起了马蹄声。
　　人一下子就乱了，越急脑子里越空，他依旧不肯放手：“那你发誓！！！”
　　“我发誓！！”黄腾挣脱开，捡起地里两把剑，“不会有事！！”递过…不对，换了一把，“龙腾”！
　　吴劲飞抓过刀，背上背囊，目光片刻没离那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觉得是在做梦，不知道是美梦还是噩梦！
　　“快点走啊！！快！”
　　跨上马背！看到那把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宝刀正挂在对方腰间！眼眶再热。有“黑鹰”相伴，一定会一切平安！他要学会相信！！“绝对不能出事！”他狠狠地道，“不然……”他咬紧了牙：他就杀了他。
　　“放心！不出事！！！快走！！！”
　　才催马跑出两步，他又拉住马头原地转起圈来……直到远方树林里浮起了火光！
　　终于，他走了，扼住了无数折返的冲动！
　　黄腾刚才还反复向他保证了会再见！甚至说风波过去了他就能回来？真的吗？
　　迫不及待想知道未来，从未有过的焦虑，从来没有那么真实地活过！
　　擦尽泪，他想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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