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黑鹰

　　五月初的一日清早，宁合宫来了一队太监宫女，把大家早早叫起，服侍了洗漱，帮换上新衣袍，再仔细梳妆打扮一番。于是，妃子们再次变得娇艳欲滴，璟公再次变得雍容威严，华瑜，再次变得俊帅无比——不笑时候是俊帅，笑起来带一丝天真漫烂（傻气），只可惜这半年吃得不丰盛，再加上疏于锻炼，人有一丝让人扫兴的弱不禁风。
　　众人被请到了宁合宫的正厅，或坐着或站着，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华瑜面带微笑地站在厅里，看到周围的人渐渐哭了起来……边上的华珑也绷着脸扑在母亲胡妃怀里。华瑜莫名紧张起来，但没人说话，他也不敢多问。
　　巳时刚过，宁合宫正大门“嘎吱”一声打开，涌入一大队人马：为首一员钦差，身后三个太监，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大雕花木盒，再后面全是带刀护卫，压阵的是二辆硕大的马车。
　　钦差吴书清，老面孔，璟公时候就在朝里做事。向璟公行完礼，开口道：“再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明帝特命我来问候。略备薄酒，以表敬意。”场面瞬间混乱起来，有转头要跑的，有抱头痛哭的……护卫们穿入众人之间，使每个人都呆在原地。
　　华瑜大气不敢喘。
　　三个太监，把雕花木盒打开于众人看了一眼——菜肴和美酒，先去后厅摆席。
　　吴书清没再多说，等太监来报准备妥当，请了元璟公，皇后等五人，护卫跟随。一群人消失在了飘动着的红色帐布后。
　　华瑜寒面站着——与其他人比已是过分镇定，回想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关于“赐死”的情节——都是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哪有这样客客气气请吃饭的。而且刚才他也亲眼看到，雕花木盒里，装的是宴席用的酒菜。悄声安慰边上已经哭成泪人的胡妃：“该是真的是给璟公贺寿，别担心……”适得其反，胡妃搂紧了华珑，哭得更凶了。
　　正当华瑜不知所措又要开始紧张，前厅突然进来一个人，竟是上次用皮球打人的那位，藏青色花袍，头顶——这回瞅仔细了，金狮冠。护卫们纷纷行礼。吴书清正好从后厅回来，见了赶紧迎上：“您来这里是？”大厅里哭声暂停，所有人投去期盼的目光。
　　对方举目一扫。“你继续。”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吴书清点点头，这次请到了胡妃。
　　胡妃突然蹿上前，扑到了蓝袍男子脚边，紧紧抓住衣袍：“求大人放过华珑！他是命不好，生在了皇家！他只是个普通孩子！”对方用力抽回了袍角，啥都没说。护卫们抓起胡妃，赶紧道歉。正此时，华珑猛地冲出来撞飞了一个护卫，抢过胡妃：“谁都别想动我母亲！”三个护卫上去拉。小子蛮劲不小，竟一下拉不开。华珑一边剧烈反抗一边喊：“想我母亲去后边，先在这里杀了我！”
　　华瑜心头一震。所以，红色帐布后，到底是在干什么？
　　且不提“师徒”一场，他和华珑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早成了兄弟，对方没少喊他“哥”。弟正如此拼命，哥焉能袖手旁观？他还比对方高半个头。茶馆里侠义故事是他的最爱。若真的只是吃酒，“他们不想去，就不去了呗！做什么强迫人？”他斗胆上前推搡那几个护卫。
　　一动拳头，两兄弟立马爬下。华珑死死抱住母亲。华瑜便死死抱住华珑——人一旦激动，行为便不再受大脑控制，他大声呼喊：“我们就是不去后面！不——”“啪”地一拳头，他嘴角落下一溜血。
　　护卫们又踢又打，连拖带拽。三人妄想靠体重赖着不走，却被一寸一寸地拖动，于是又扒地砖，抓桌椅，抓人腿……场面实在凄惨，厅堂里的哀哭声一下子震耳欲聋。
　　“停手！”蓝袍男子一拍椅臂。护卫们退开，厅堂里一下子安静。对方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谁告诉你们，去后面，就死了？”——有气势。此话从此人口出，竟莫名地可信，所有人都听得一愣。华瑜第一个笑逐颜开，抹去嘴角鲜血，拍拍华珑：“我就说嘛，他们是来给璟公贺寿。这下可以放心了！”爬了起来。

　　黄腾转向吴书清：“母子不愿分开，让他们一起进去不就好了。”
　　吴书清连连称是，向母子二人道歉。护卫们也上前道歉，小心地扶人。就这样吴书清带着还蒙圈中的几人，顺利走向后厅。华珑边走边回头望，华瑜冲他一笑，握拳鼓劲。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吴书清带着护卫再次从红帐布里现身，准备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去后厅——三个妃子和华瑜。
　　黄腾起身道：“我来领他们。”
　　于是一行人跟着黄腾与吴书清穿过了红帐布。
　　后厅七张矮桌，围城一个小圈，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两盘菜，一盅酒，菜似乎没人吃过。
　　黄腾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女子坐我右边，男子坐我左边。”
　　华瑜想在远端找个位置的想法破灭，硬着头皮坐到对方左手边。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人，还有点怕。
　　吴书清站在黄腾边上。其他每人身后各站着一个护卫。
　　黄腾率先拿起酒，抬手示意大家共同举杯，亲切笑道：“来，过两日是璟公生辰，大家一起敬他一杯再吃菜。我先干为敬。”言罢亮了杯底。
　　四人各要饮酒，一位妃子临了忽然笑问：“明帝可能开恩让我们做回民间女子？”
　　黄腾笑点了点头，抓住了他左手边的那只手腕。

　　另两位妃子的酒已入腹，华瑜那口全洒到了衣服上。“怎、怎么了？”华瑜紧张地转过头。
　　“哎？”还未饮的那位妃子慌张起来。另两位已脸色经惨白。
　　那人丢下了他的手，回头吐掉了那口酒，拿茶漱了漱口，用帕巾擦了擦嘴。
　　饮酒的两位已经痛苦地滚到了地里，剩下的那位已哭成了个泪人……

　　“您真是要吓死在下了。”吴书清擦去额角的汗，指了指已经彻底石化的前朝九王爷之子，“皇上说他不用吗？”
　　“放心，有事算我。这小子本就无关紧要，我正要去和父皇说。你先善后他其吧。”黄腾起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把他手脚都先捆起来，嘴里塞点东西。”

　　注：吴书清是把人分批领去后厅后，再直言一杯毒酒。黄腾比较清奇。最后那个没喝酒的妃子明白自己只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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