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黑鹰

　　亥时过了一刻，华瑜去厨房找张姨拿老寅的药汤。看着张姨用纱布滤掉药渣，他忍不住问，“张姨，老寅会不会不行了？”这种担忧，让他一天至少有二分之一在极度消沉中度过。每次送药，看到老寅无助害怕的眼神，他都痛心疾首。看着生命在他面前缓慢的消逝，除了献出自己的眼泪，他再一次什么都做不了。
　　“胡说八道！”张姨厉声道，“你又不是郎中！”
　　华瑜就想听这个，立刻赞同点头。
　　静了片刻，张姨又开口道：“王爷这两天好像事情挺多，要弄到很晚，等下我做了夜宵，你帮端去吧。”要知道原先都是老寅送的，张姨不由叹口气。
　　华瑜点了点头，小心的捧了那一大碗气味浓重的药汤离开了厨房。

　　泗水郡临城县，五十万两白银，一个月时间，能跑多远？父皇说，跑不过长江，逃不出春邱，因此必须追回银两或者擒拿贼首。但春邱这么大，跑不掉，先藏起来呗！父皇这个要求，实在让所有查案之人头疼不已。
　　事发后，泗水郡太守已经派人查遍了临城县的钱庄、当铺、赌庄、银器古玩店……就差没挨家挨户搜民房了，什么都没查到。后来黄腾和特查使，还真的查了一遍民房，没有结果。
　　运银船中幸存的官兵，提供了最有“价值”的两条线索：贼人大概有十七八人；有一个人的手是刀子。
　　事发河段周边的百姓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物。
　　寒雪帮查了附近的暗庄（地下钱庄）、黑市，也没任何银子的消息。只听说，江湖上新出了个“血盟会”，曾扬言“劫春邱以富南元”。

　　这天深夜，黄腾一边在看那张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临城县地图，寻思官银去处，同时也在老实琢磨，“手是刀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门被轻轻叩响，黄腾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就被轻轻推开了。
　　华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进了屋：“张姨让我送点夜宵。”他疲倦的笑了笑，走上前把大木盘放到黄腾书桌边，“快吃吧，天冷了，凉的快。”言罢，华瑜自顾自坐到了黄腾斜后侧衣柜边的椅子里。
　　黄腾惊讶的撇了华瑜一眼，没说什么。
　　他睡觉前不喜欢吃东西，以前老寅端来的夜宵大都被他当做早餐的一部分吃掉了。黄腾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懒得特别去拒绝张姨的好意了。
　　黄腾只是很奇怪，华瑜送了夜宵怎么不走人。不过也不想刻意去问。

　　其实答案很简单：过去小珠给华瑜送夜宵时，都是在一边等华瑜吃完，收拾掉东西再走的。

　　黄腾喝了一口饺子汤，顺势又撇了眼华瑜，见他呆呼呼的瞪着自己出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嗯？”华瑜回过神。
　　黄腾还没好心到愿意为一个不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重复第二遍。放下调羹，他目光又移回地图。

　　刚才给老寅喂药的时候，老寅抓着自己的手流泪了。“老寅想活下去，求求你放过他吧！”不知道这句话对谁说才有用，如果他能知道，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求到那人同意为止！“你看到人死掉是不是不会有什么感觉？”华瑜忽然问，一边想起了那四个死在他面前的妃子，心中有些愤愤。
　　“那要看是什么人。”黄腾没回头，淡淡道，“陌生人的话没什么感觉，敌人的话会很高兴。”
　　“如果一个人他不想死，你有什么权利一定要他死呢？太不公平了！”
　　“怎么了？今晚到是突然想来怪我害死了元璟公了？！”黄腾皱眉，微微侧过脸，盯着木盘边缘冷冷问道。
　　“如果你没那么做，我会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最近很多时候，华瑜觉得黄腾温柔善良，因此，他愈发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会看着别人被赐毒酒无动于衷！更想不通：“你当时为什么不放过华珑？他这么小，你们还一定要他死！”
　　黄腾暗暗好笑，还真当自己是个活神仙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当时只能救一个。早知你有意把名额留他，我就救他不救你了。”
　　“我……我也不想死。”华瑜脸红了一下。
　　“这不就好了。”

　　离奇的对话把华瑜从对老寅的生病的无尽伤感中带了出来。他又等了好一会儿，黄腾始终没碰那只碗，最后总算把他自己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夜里凉意让他醒来。昏黄的油灯依然在大木桌上跳动着，地图依然在桌上铺着，碗一直在木盘里放着，不过黄腾却不见了。
　　华瑜不由惊疑。走过去一看，饺子一点没吃，一摸碗，早已凉透。
　　夜，静的吓人。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刚要伸手开门，门忽然自己开了，吓的华瑜倒吸口凉气。
　　却是黄腾，拿着条大毛毯。
　　华瑜一抹脑门冷汗：“你怎么走路没一点声？！！”
　　“还以为你今天要睡椅子里了。”黄腾随手把毯子丢到屋子里的木床上。这间书房有条小木床，夏天中午黄腾会在那里打盹，冬天中午一般不睡，因此，家仆也就没放被褥。
　　“你怎么没吃张姨做的夜宵？！”华瑜看着凉掉的饺子不由可惜。
　　“晚上不喜欢吃东西。”黄腾如实回答。
　　如果这样被端回厨房，张姨该多郁闷！于是，华瑜端起碗吃了起来。正好肚子也有点饿了。
　　“不凉么？”黄腾看的皱眉，虽然他早上也经常吃凉掉的隔夜宵。
　　“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华瑜一嘴饺子含糊反问。
　　黄腾笑着耸了耸肩。

　　吞完饺子，华瑜收了碗勺，离开书房。

　　门被轻轻地关上，房间里顿时只剩黄腾孤身一人，忽然就感到有些寂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