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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祭礼,魇之终结
浓艳得足以刺痛双目的殷红,冲天而起振聋发聩的战鼓声,交织而来,却未令持剑的手有丝毫的软弱或动摇。漫天血华,萧飒的风声似是一声声无情的破灭之音。遍地残肢断臂中,握剑的女子仿佛遗世独立,酒红色的瞳中净是冷冽,以及一丝隐隐的决绝之色。
一袭缁衣尽染血腥,早已分不清哪里才是原本的衣色。数万大军,对着那个孤单的人影,竟似顾忌重重,军心早乱。女子昂首望向战场尽头的城池,城楼上,迎风矗立的人影依旧模糊不辨。她唇边忽地扯起一个淡淡的笑。一刹那,残阳映照下那一笑的绝世风华,竟震慑得数万铁血将兵齐齐一栗——
“今生既然无望,来世——来世,我必为你,永绝这纷飞战火!”
“汐儿,醒醒。”
温柔的摇晃终于将我从梦魇中带离。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子在我脑海中翻搅。我微微呻吟一声,视线终于清晰起来。若姨温和而担忧的表情映入眼帘:“汐儿又做噩梦了吧。”
“不妨。”我掩饰地一笑,挣扎着坐起。看到若姨依旧担忧,便伸手试图抹去若姨眉间的纠结。“今天…是祭礼之日。若姨准备好了么?”
蓝清若,也即是我的若姨,温柔地一笑:“准备了十八年,哪里还有没准备好这一说。”
“汐儿也一样呢。”我展颜。“希望若姨不要舍不得你的英灵才是——我起身了,今天多要麻烦若姨了。”
温雅如水的女子闻言起身,细细帮我着衣。她的眼角有细密的纹,莹润的面上仍能清晰辨出当年的惊世风华。这种事情本来不应她做的,而我只是静静地接受她母亲般的关怀。
蓝清若,治愈一族的上任司祭,也是我母亲的妹妹。司祭为族中要职,掌管族内神器,因此被全族上下奉若神明。
而我,是治愈一族的下任司祭。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辰,也是治愈全族的祭礼之日,意味着我将从若姨的手中继承下那沉重的责任。
描眉,点唇,束青丝。
若姨细细为我梳妆,神色恍若我是件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画眉时她的眼神却突然空茫,手上动作也是一僵。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同她的英灵交流。
“若姨。”我不得不打断她。“时辰要到了。”
“抱歉,汐儿。”若姨回过神来,眉间宠溺一如既往。“马上就好了。”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眉似新月,艳若渥丹。那陌生的少女一对蓝瞳也对着我,神色淡然如水。
祭礼在族中的落风殿举行。我身着水色纱裙,银线绣以的繁复水纹熠熠生光,广袖流仙。我赤着双足,视线沿绵延红毯流向落凤殿门,一身素白纱衣的若姨正候在那里。我缓缓向她行去。红毯边随侍的少女们皆挂着恭谨的笑容,齐声道:“恭迎月司祭——”
华美的宫殿,四角皆有蓝凤盘柱。若姨牵着我的手进入大殿。我不敢抬头,但我明了高台之上端坐的皆为何人。治愈族祭礼,破刃与驭魂一族的司祭与掌事想必都有参加。除此之外,也有我天佑唯一的帝王,我的主。
冗长的祝文后,终于切入正题,将有些昏昏欲睡的我惊醒。“蓝月汐,你可知治愈之主为何?”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是族中的主掌事。
“治愈,护天佑之主,世世代代,永为续传。”我认真地答。事先演练多次的说辞,丝毫不用费力思考。
“你可知治愈之能为何?”
“润泽万物,抚平一切创伤。”
我的灵力成长极快,因而自小被若姨悉心教导,自然也早知道治愈一族术法的功用。只是没有神器辅助,任何族人都无法使用太过高级的术法。因此全族除了司祭之外,灵力再强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医师罢了。
“你可知治愈之责为何?”
我一诧,扭头望身边那波澜不惊的女子。她目光深邃,似有一丝期待,分明是等着我的回答。
这明明不是祭礼应有的流程,若姨她为何这般问我?
只是我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时常困扰我的梦。我立于世外,看那女子血战沙场,锐气飞扬,却分明有种错位感,似乎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因而,我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挥舞长剑收割生命时的心情。
若我继承治愈之力,会有什么样的责任等着我,这十八年来,我还不够清楚吗?
“治愈之责,自当是抚慰人心,永绝……战火!”
若姨身子微微一震。席间早起细微之声。治愈属于隐族之一,隐族则世代为战而生,我这样的言论自然是惊世骇俗。但若姨却似早料到我的回答,几乎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她也不再多言,抚上右手腕,褪下一个莹白的玉镯,置于掌心。灵力流转间,玉镯渐渐幻化成一柄短杖。白玉为柄,镌刻繁复咒文。杖尖抓着一颗鸽蛋大小球状蓝色晶石。杖身不过四寸多长,没有一丝奢华累赘,看似不怎么起眼,却隐隐有神光萦绕。
治愈神器,珈蓝之杖。
“珈蓝,认下你下一个主人罢!”
随着若姨的低喝,珈蓝杖缓缓飞起,落在我摊开的双掌中。在我双掌交握的一瞬,杖尖光芒忽然大作,灿烂夺目,竟映得大殿里的人一瞬间都睁不开眼睛!
一瞬光华,恍然若梦。
低沉而慵懒的声线,如碎玉落盘,又如流水撞石般清冽。那一句淡淡的问话,就这么突兀地撞入我耳中。
“为何…我竟还有这醒转的一天?”
他…该是我的英灵吧?
治愈司祭的英灵应珈蓝召唤,护主而现,平常人肉眼是看不到的,即使是驭魂一族灵力最出众的司祭也做不到。而那一刻我生出了无数的私心,竟暗自庆幸,至少这一瞬,别人是看不到他的。
似是大梦初醒,素衣飞扬,容光绝世。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双墨色眼瞳投向我,不期然与我呆呆的目光撞个正着。那一瞬我只觉得清冷月华尽洒我身,似要将我溺毙其中。
如此天人之姿,莫不是天上降下的神灵?
他仅是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满室珠翠尽皆失色。见我呆愣,薄唇微启,淡淡开口:“是你…唤醒了我?”
未及回答,若姨已经打断我的发愣:“汐儿,日后再与英灵交流不迟。还是先收起珈蓝,先来觐见主上。”
我生生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默念若姨教过我的口诀,灵力运转,珈蓝发出淡淡白光,自我手中消失。我感到额前似乎多了一个清凉的挂饰,抬手一摸,珈蓝竟是化成了一个额饰,垂在我发间。
思路回转,依言抬起头来,望见端坐主位的人。似是年过不惑,特意穿着的华美银白色战甲也遮掩不住微微发福的肚腩。面白而无须,脸上堆积的赘肉却泄露了帝王常年淫靡的事实。见我抬头,中年的帝王微微打量我一番,露出满意微笑,眼中却似有一抹神光刺得我背心发痛。
我强忍心头不适,向着帝王跪拜:“臣治愈族司祭,蓝月汐,望能成为主上左膀右臂,佐主上大业,共佑天佑太平。”
天佑尚武,历届君王皆以着战甲为荣。而面前的这位崇帝,即使是在我足不出户的十八年内,也听说过一些族中小丫头的七嘴八舌。果然空穴无法来风,这位帝王已经安逸太久,怕是已经沉湎于美色锦衣无法自拔了。
崇帝笑道:“我天佑又多了一位灵力卓绝的司祭,实在是百姓之幸啊!月司祭不必多礼。明日朕将在宫中设宴,庆贺新司祭。各位爱卿定要共襄盛举。”
席下传来应和之声。我谢了圣恩,表面毕恭毕敬,却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祭礼已结束,崇帝先行离去。这时,被冷落多时的声音轻轻响起:“为何一直不理睬我?”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男子容颜淡漠的脸上。他看着我一字一字道:“为何只有你能看见我?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在一切都风停云息之后,我并未想到,那个祭礼之日的初见,那句淡然的问,让我始终不知如何回答。我是能润泽万物的治愈司祭,能愈合一切伤口。可是,那隐匿于心的伤痕,我真的触碰的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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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文,保证不会是坑,会认认真真地写完。
文笔或许不是很好,但真是用心在写,写给喜欢的人看,不喜勿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