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苍云

　　【一】

　　重约奈何还轻别，留待相思谁人解？

　　【二】
　　“蓝姐姐，你看这个人。”

　　“古妮珠，我说过什么来着？”

　　“可是，蓝姐姐……他浑身是血。”

　　“哼，这个中原人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可是，蓝姐姐……我们救救他吧。”

　　“你！你这个孩子。”

　　“蓝姐姐……”

　　“算了，我不管你了，等到教主对你发火我才不会给你求情。哼”

　　【二】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千宿还没有死，萦袖还没有嫁人，无念也还不叫无念，而他也还是青涩的模样。众人泛舟在瘦西湖之上，嬉笑怒骂，高歌纵酒。
　　纵然扬州城内春光灿烂。也抵不过这群少年少女的如花笑靥。

　　梦里美好的让他不想醒过来。

　　“眼皮动了。”

　　耳边好像有什么聒噪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聚焦。
　　“你醒啦。”银铃般的声音。
　　他看到一个带着银饰苗族打扮的小女孩正站在面前，圆圆的小脸，黑曜石一般瞳仁，是那种毫无波澜的纯粹黑色，连细小的尘埃都会湮没其中。
　　“大叔，你好点没？”小女孩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大叔？
　　大叔！

　　神智刚刚恢复清明的男子瞬间被打击到头昏眼花。他不过二十又四的年纪，却被一个小女孩称作大叔。

　　他抚着下巴的胡茬，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大概很沧桑。

　　“大叔？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小女孩凑近，一双杏眼圆滚滚的，惹人怜爱。

　　“小丫头，你救了我么？”他慢慢撑起身子，头还是很晕眩。

　　“大叔你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的。”小女孩扑过来，执意让他躺下，“还有，大叔，我不叫小丫头，我叫古妮珠。”
　　“我也不叫大叔，我叫任苍云。”他忍不住抬手，捏住了小女孩白皙的小脸。

　　唔，手感很舒服。

　　“啊，大叔，松开啦。”小女孩皱着眉，去掰他的手。

　　“醒了？”一个略带冷清的女声传来。

　　他抬眼，看到一个瘦削的苗族打扮的少女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啊，蓝姐姐，大叔醒了。”小女孩开心地开口道，转身，朝着苗族少女跑过去。

　　“淘气鬼，没看到我手里端着药呢。”少女动作敏捷地把手里的碗抬高，并且避过了小女孩的熊抱。

　　“给。”少女走到他面前，递过了碗。

　　他这才注意到，少女的五官很是清丽，凤眸，柳眉，瓜子脸。但是眉侧一道深深的伤疤贯穿了整个右脸一直到唇角，显得有些狰狞。
　　“谢谢”他还是挣扎着坐起身来，接过了碗。
　　“中原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苗疆？”少女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眯着眼睛。

　　“在下任苍云，藏剑山庄的弟子。来到这里……是因为天一教炼制尸人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有选择地说了一些事情。
　　“呵。”少女轻轻嗤了一声，“尸人？那是我我们五圣教内部的事情，什么事情轮到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中原武林来管了？还是又有什么阴谋阳谋要把我们苗疆牵扯进去。”
　　“姑娘多虑了。”他低声道，“此事，也确实与我们藏剑山庄有一定的关系。”

　　“伤好了就请快点离开。”少女的声音越加冷。

　　“承蒙姑娘相救。”他诚恳道。

　　“你谢错人了，不是我救你的。要谢就谢你旁边这个心软的一塌糊涂的蠢丫头吧。”少女转身，疾步朝门外走去。

　　“蓝姐姐……”小女孩的声音有点委屈。

　　“谢谢你”他嘴边漾出一丝笑意，又忍不住想要捏小女孩的脸蛋。小女孩这次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大叔，你不要介意，其实蓝姐姐人很好的。”小女孩坐在他的床边，煞有介事道，“大叔快喝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他依言拿起碗中的勺子，轻轻搅动着黑色的药汁。

　　……

　　“这是什么？”

　　“蝎子”
　　“这个呢？”

　　“蟾蜍卵”

　　“那么这个？”

　　“干蛇皮。”

　　“呕……”

　　“大叔你这是在浪费药材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伤的！”
　　【三】

　　“大……大叔？”小女孩黑曜石一般的眼镜睁的大大的，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怎么？”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大叔……原来剃掉胡子之后是这个样子的啊……你长得真好看。”小女孩收起惊愕的模样，慢慢眯起眼睛，白皙的脸颊有些发红。

　　“小妮珠是在害羞么？”他促狭地去捏小女孩的脸蛋。

　　“才……才没有。”小女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我要去准备药材了。”

　　他脸色有些发青，试探着开口：“还……还是那副药？”
　　“不是哟”小女孩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还多加入一味蜈蚣，止痛的哟，大叔昨天晚上伤口疼的很厉害吧。”

　　“我……我好的真的差不多了。”他嘴角抽搐着答道。

　　“大叔你在逼我给你下盅么？”小女孩双手抱臂，一脸的严肃。

　　“我老实喝药。”强权之下妥协了。

　　【四】
　　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大概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之一。苗疆一年四季都景色入春，山谷里放眼望去都是碧绿和嫣红相交织。而这里又不同于万花谷，万花谷的昼晴海端的是精致一词，而苗疆更多出了一份野性之美。

　　他老老实实地按着小姑娘的要求，吃药，养伤，偶尔还会跟着小姑娘去采采药，种种花，还有那么几次去看望五毒圣物之一的双生蛇王。
　　“大叔。”这日午后，古妮珠又端来了一碗药，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接过药，一口气灌了进去。

　　“唔，好像不那么苦了。”

　　“大叔你的伤好得差不多啦。”小女孩在他身边坐下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一抹笑，但是眼神里闪着他不懂的内容，“大叔……伤好之后，要离开么。”

　　他沉默着点点头。

　　伤好了，就意味着离别。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抬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小女孩的发顶，声音依旧温润如玉。

　　“大叔……”古妮珠瘪瘪嘴，下一秒钟，眼睛里已经蓄满了亮晶晶的泪，“你会忘了我么？”

　　“当然不会。”他揽过小女孩的肩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放进古妮珠的手里，“等我……把事情了结之后，就来找你好不好。”

　　“那……一言为定。”小女孩抬起头来，眼圈还是红红的，“可是你一定要去么……你之前中的是天一教炼制的一种尸毒，这是我们五毒教的事情，藏剑山庄为什么也要来插手……你们压根就不懂这毒还有盅的厉害之处，这不是……来送死么。”

　　“别担心，上次是我疏忽了。”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躺在了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这次不会了”
　　“大叔！”小女孩突然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
　　“在~在”依旧是懒洋洋的德行。

　　“等你回来……我……我”中气十足过后，古妮珠开始嗫嚅起来，耳垂也变的通红，“我要嫁给你。”

　　青年先是一愣，随即不客气地大笑起来，直起身子，歪头看着面脸通红的小女孩：“小丫头你才几岁阿.”

　　“大叔嫌弃我。”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一下子变得非常沮丧。

　　“不是嫌弃，就照你的话说，我已经是大叔啦，这不是耽误你的青春么？”他继续伸手去摸她的头，小女孩却赌气地躲开了。

　　她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郑重其事：

　　“反正……反正”郑重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大叔就不能等我长大么，很快的。”

　　再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湿漉漉的泛着光。

　　黑暗的天空走过大朵大朵的云彩，

　　像是有什么垂直降落，压在胸口，

　　连半口气都喘不过来，

　　浮动在黑暗中的光，

　　或者温暖的伤口。

　　【五】

　　他终究还是走了。

　　留个小女孩的只有一块玉佩和一缕牵挂。

　　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唯独不变的，是她腰间坠着的一块玉佩。

　　年少的我们，总是会因为可笑的原因，固执的等待，以为等待的下一步，就是归期。

　　“我说过中原人奸诈狡猾，你还这么死蠢的等什么？”蓝凤凰怒气冲冲夺过了古妮珠手中的玉佩，作势就要往地上摔。

　　“蓝姐姐，你还给我”她惊呼一声，去夺玉佩，却扑了个空。

　　“人家就是把你当小孩看的，你这么当真做什么，还真准备等他一辈子？”蓝凤凰看不惯她这个样子，恶狠狠道，“早知道当初就给他下盅了吧。”

　　“大叔……大叔不会骗我的。”她扑过去，终于抢回了玉佩，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你……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阿！”蓝凤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边坐下，“曲云教主找你，你去吧。”

　　“找我？”

　　“嗯。”

　　【六】

　　曲云找她只是让她去七秀坊送一封信。

　　七秀坊离藏剑山庄并不远，都在那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地方。

　　她打心眼里感谢曲教主的好意。

　　踏入中原，她才知，原来这里景色如此丰富，或壮美，如华山高绝终年皑皑白雪；如龙门大漠炎灼烈烈无垠，如大海一碧万顷波涛似雪，或精致，如繁花奇树荫荫似云，如瘦西湖上“波心荡冷月无声”的精妆细绣。

　　直至来到瘦西湖外的藏剑山庄，她呆呆地站在门外，怯了。

　　原来，已经分离7年了。

　　【七】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偌大的藏剑山庄了。

　　只有几句话在脑海里盘旋着，

　　几年前，任苍云已带着自己那名叫离鲤的妻子离开了藏剑山庄，也许是游荡于江湖，也许是隐居于山林。很久没有消息了。

　　她蹲在瘦西湖边，哭了一夜，然后决定回到苗疆。

　　就当……就当自己傻了七年吧，梦也该醒了。

　　【八】

　　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叫任苍云的青年早在7年前就已经变成了天一教的炼尸。

　　再也，不会对她微笑的，一具炼尸。

　　进入天一教腹地的前一天，他给藏剑山庄送了一份信。

　　如若我未能归，而故人来寻，就说我已携妻归隐江湖了吧。

　　【九】

　　傻姑娘，就当，就当，我们其实只是天涯陌路，好么？

　　没能完成约定，真是对不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