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无涯[上]

　　这里是？
　　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但是我是怎么来的？
　　张开眼发现空寂的房间中，我躺在正中央，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空洞的要死！窗外艳阳高照，我却觉得幽幽的冷！
　　能住在这种单人病房中，是夏寺千送我来的吗？
　　记忆只到坐在台阶上而已，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
　　这一次不管他欠老妈多大的恩情都该还尽了。
　　呵呵，几天之内，义没了，恩情也不存在了，也真是印证了恩断义绝！我大笑出来，想到这里没有人欣赏我的笑而停下来。
　　其实我喜欢在人面前，端着恶劣的脸看被我欺负的人愤恨的眼总会感到无比快乐。一个人的时候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自己的无聊，没有人欣赏，再多的脸孔也摆不出来。
　　我躺在床上，很想像电视中被救回的女主角一般与救命恩人来个含情脉脉的对视。自我醒来，等了半天也没人出现在这里，明白了！夏寺千不需要我的报答与感谢，或者根本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也就是说要什么时候出院也是随我了？
　　感冒发烧而已嘛！
　　回屋躺着就好了！

　　办好出院手续，借医院的电话给杨乐乐打了电话叫她来接我。杨乐乐应该是这些人中能轻易原谅我的人吧！如果她都不肯来接我的话，恐怕我真的得厚脸皮的问护士谁借钱回去了。
　　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中等杨乐乐，突然想起脚踏车不知道有没有被夏寺千领回来。天哪，他可别给我忘记了，最近，被我毁掉的东西太多，脚踏车再丢了的话可真会穷死我的！
　　「杨乐！」一看见她的身影我赶快招手同时露出爽朗的笑容，怕她一看见我的脸就想掉头回去。
　　「你在搞什么？干嘛这么快出院？」杨乐乐一副非常焦急的样子，看得我笑得更加灿烂。
　　「没事啊！我只是发烧而已！你知道我住院了？」上前挽着她的手臂，扮作小鸟依人状。
　　「哪有？」杨乐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把我放在她肩上的脑袋推开，「你打电话来说你在医院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终于想不开去撞车哩！」
　　「呸呸呸！童言无忌！」
　　「你你！你哪句话里不损损人会憋死你啊！」杨乐乐是比较有理智的人，看在我是病人的情况下，不计较我的胡言乱语。
　　「我是说你像孩子般天真啊！」又将脑袋放在她的肩上，脸向后偏，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拭去眼角的一滴水。「好了，不玩了，我休息一下！」
　　对我来说，现在仍和以前一样跟我说话的杨乐乐好像三月的太阳，温温暖暖的！
　　我作恶多端，活该被万人唾弃孤立，反而是最经常被我气得哇哇叫的杨乐乐仍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与她相比，我真该被拖出去！
　　我很内疚的把我少的可怜的良心拿出来，决定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不会再欺负她反应慢，容易被刺激，个性善良到很好骗！

　　打的回到屋子，杨乐乐被我满房的狼藉吓得倒退一步，看了五秒钟，确定这确实是我的房子后，才小心翼翼的问我。
　　「这没遭劫吧！」
　　「没哦！」我看了一眼，本已回升了点的心情指数又开始狂跌，跌落的加速度绝对大于科技股狂飚的速度，「哎！别管那些了，等我休息够了我再收拾！」
　　「跟个猪窝似的，你怎么能忍受？」杨乐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对哦！就是不能忍受，所以才让八百年都没暗算到我的感冒病毒偷袭到我啊！「呵呵，那乐乐姐姐你帮我收拾好好不好？」我拿头去蹭她，一副撒娇的样子，这招对我老妈百试不爽。
　　「喂！你很恶心吔！」杨乐乐表现的好像我已经发烧烧胡涂了，「而且我比你小，叫什么姐姐！」
　　切！这家伙根本有被虐倾向，不用对她太好！
　　我坐直身体，「好吧，我知道你没有打扫天赋，明天来看我的时候带点食物来就行了！」
　　「谁说我明天要来来着？我又不是你，天天逃课！」
　　「ok，只要你不会为饿死一条人命感到内疚的话就不要来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在告示栏上贴出你病的一塌糊涂，肯定有人要放鞭炮的！」杨乐乐插起腰，真像个茶壶！
　　「那你告诉他，人都还没死放什么炮，想悼念的话再等等，五十年后我会允许他去给我上香的！」
　　「你这张嘴就没个正经，难怪连方老大都受不了了！」
　　说完，杨乐乐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故作自然的整理包包，准备回去，整一个心虚的要死的模样！我瞅着她，淡淡的笑着。
　　「我又没不准你提起他，你干嘛一副踩到地雷的样子？还是他不准你提起我，所以养成你的条件反射？巴普洛甫实验中那条狗就跟你一个反应。」
　　「我要走了，跟你越说越火大！」杨乐乐腾的站起来，走到了门边。
　　我低着头，坐姿端正的不正常。
　　「对不起！」
　　「呃？」不用看也知道她回头看我的表情会有多蠢！
　　「谢谢！」
　　「沈非，你到底想说什么？」
　　「再见！」这句话我是回头笑着对她说的。
　　看见我的笑容她才好似松了口气，「别吓我了，突然说些不可能从你嘴巴中蹦出的词语！好吧，我先走了，拜拜！」
　　门轻轻的合上了！
　　我果然不适合说感性的话，听到的人都会以为我中邪了！但是，那些话是我真正想对杨乐乐说的。谢谢她一直对我的包容，谢谢她在所有人都视我为毒蟹时还愿意让我看见她的笑容。

　　我只要感冒似乎就很不容易好，已经退烧了好几天，却仍然鼻涕喷嚏不断，狼狈的样子如果去学校应该可以换取一点同情吧！
　　杨乐乐真是好人，帮我把冰箱一次补齐。这一阵子他们要去公司实习还能抽空帮我，简直让我感动的想将眼泪鼻涕一起擦到她身上。
　　检查了包包里，证件钱包都带齐了，我坐车去找夏寺千。
　　都几天了，这家伙也不打电话问候我一下，就算不问候也该把车子还我啊，再不然，也该算算我呆了两周至少也有两千块钱吧！
　　走进事务所，每个人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难道是被我难得的淑女打扮吓着了？
　　我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纯白连身裙，这种打扮再搭配着被感冒折磨的可怜兮兮的病体也该有点弱质纤纤的感觉吧，就算是面对夏寺千那种冷血动物，也能博取一点同情的！
　　「小非？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生病了吗？」小美惊讶的看我。
　　「要遣散费啊！」
　　「你不做了？」
　　「是啊！难道你们还要我啊？我什么都不做白拿工资，你知道的！」她明明知道却仍对我那么友善真的有点奇怪，要是我……
　　「安排你做什么不做什么是夏先生的事，我们没权说的！」
　　「你真是个好员工，我介绍你到我妈的事务所工作吧，待遇绝对比这好！」我笑嘻嘻搭上她的肩膀，准备列举跳槽的好处！
　　「你这样公然挖角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冷冷的声音冻得我差点一个喷嚏打出来，夏寺千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看样子是听了一会了！卑鄙小人一个！
　　「开玩笑而已！」
　　我很自觉的走进夏寺千的办公室，寻着沙发坐下。
　　「那天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搞不好我会死在路边了！」现在想想是很有可能，当时晕得失去理智，居然会就那坐在路边，真是疯了！
　　夏寺千没坐回他的办公椅，反而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让我很有压迫感。这种姿势通常是想要长谈的打算，「十年生死两茫茫。」
　　「啊？」他不回答我的话，没头没脑的念出这句词，我瞪着他的眼。
　　「你那天一直念着！」
　　「哦？我蛮喜欢诗词这种东西，无意识的时候就会乱念，像我喝酒的时候老会念将进酒，爬山就会被登高，估计那天也是晕了头了！」我堪堪的笑着，我随便念念你也就随便听听，忘了就好了，提出来做什么？根据与老妈多年相处的经验，这种人把一件事拿出来说通常是有目的的，我下意识的坐直身体！
　　「听说你有一个认识十年的朋友？」
　　「你到底想问什么？」我挑起讥讽的笑，绕着圈子说话可真是律师的专长！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难自忘！」夏寺千的眼神飘渺，好像陷入回忆一样低声念着这一句词，「十年的相处会有很多事难以忘记的！」
　　我握紧拳，「如果你今天想回忆一下过往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找你！」我站起身，快速走到门口。
　　「那天找到你的不是我！」
　　我缓缓回过头，「不是你？」
　　「那天很晚了也没见你回来就打电话到你家结果发现你不在，小美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很怪，我就打电话给你妈，她说有个人一定能找到你！给了我他的号码！」
　　「方慎？」
　　那天在医院里杨乐乐似乎早就知道我在医院和她后来天天来看我都让我猜到找到我的也许是方慎，只是，我不愿相信他明知道我病了，却不肯见我，看都不看我一眼，交待杨乐乐来有什么用？让她买我喜欢的吃的塞满冰箱又有什么用？
　　「他说你迷路后为了不走冤枉路，一定会沿着一个方向走，所以只要从你送完文件的地方出来沿着两个方向找一定能找到！」
　　我掏出纸巾把控制不住的鼻涕胡乱的擦。
　　他当然能找到我了，已经找出经验了嘛！从小到大，认路的本领一直都没长进，是因为我要去哪都会有人带我去，我迷路了，也永远有人能找到我！不需要认路，因为他就是我的方向！
　　「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陷入昏迷了，一路上紧紧抓着他的手怎么也掰不开，还不停的背苏轼的江城子！我很好奇你这种满脸什么都无所谓的女孩也会有那么执着的样子？」
　　「现在呢？说这些给我听是想做什么？」他的时间那么宝贵，无缘无故说这些干什么？
　　「我从来没有欠过你母亲什么恩情。」
　　「你说什么？那我……你不要告诉我说我老妈是想介绍我和你认识！」我走回沙发又坐下来。
　　「就是这样！」
　　「为什么？」我叫出来，这件事简直就超过我的理解范围。就算我老妈想介绍青年俊才给我，但他不一定要每月掏三千块钱来配合啊！
　　「是我想认识你！」这人说着这些话还是一副扑克脸。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我就爱上我了？」我嗤笑道！别说他对我一见钟情的可能性有多小了，光是除了今天我们都没说过超过五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了。
　　「我们见过的！你十七岁的时候我们见过的！」背靠着椅背，双手交握放在交叠的腿上，他的姿势悠闲极了，而且透露出冷淡自信的气息。夏寺千身上具有一切一个成功人士的所有特质，冷淡内敛，情绪隐藏的比地下水还深。最常做出的动作是抱胸斜靠在墙上或门边，或是抚着下颌状似悠闲的打量别人，所有的动作都带着浓厚的自大！怎么看都让我觉得很想打破他冷静的面具。
　　他有自大的本钱，可惜是我最讨厌的类型。我讨厌比我狡猾的人，讨厌比我嚣张的人。
　　我什么时候见过这号人物啊？我身上的雷达可是对狐狸型人物超级敏感的！
　　「哦！是吗？我没什么印象！」停了一下，「如果你想暗示我和方慎有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早闹翻了！」
　　「我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我怪叫！他还有什么不知道！「是我妈讲的？」如果是她就容易理解了，她一定是问杨乐乐那个大嘴巴了！
　　微微颔首，其实夏寺千很好看，冷峻的脸一看就觉得是那种社会菁英。
　　「哦，那没什么好说，反正为一点小事就能说出绝交也证明了我们的感情就那么点。」敛下眼，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以为是他找到我就要感激的吗？呸！
　　「你在嫉妒！」嫉妒？嫉妒谁？他不会是在说我嫉妒范晓琳耙！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没有！」我瞪着他。
　　「你在嫉妒！」
　　「没有！」
　　「有！」
　　「我他妈的干嘛嫉妒她！要嫉妒早八百年前我就会教训他第一个女朋友了！」跟他说话，圣人都会被逼疯！
　　「因为你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
　　「屁，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对谁认真，对谁不认真？」我的声音渐渐的无力，方慎第一次带范晓琳给我认识的时候居然会穿那套衣服，就足以证明他的认真，只是……夏寺千这个无聊的烂人，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不想当律师打算改行做侦探了？
　　「连粗话都骂出来了证明你很生气，而生气的原因就是被人说中痛处了！」夏寺千弹指，一副逮着证据的小人样！他今天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我都听不出来他说话的重点，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好吧！不管我是不是在嫉妒，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病人吔，还这样耗费我的脑力，我决定不再摧残自己了。能在律师界混的都是人精，我这个还没到社会染缸中沉浮的菜鸟哪弄得过他！投降还比较快！
　　「只有你肯去正视你的感情，才能决定我到底有没有机会，我不想看到你一直停在原点而导致大家都不得进退！」
　　夏寺千的表情突然一整，非常严肃的说出这句话。
　　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他在生气！气我么？气我什么？
　　「我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啊？」我笑出来，一直我都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突然有个人告诉我原来我是主角还真是让我很难咧开嘴傻笑哩！
　　「爱上就是爱上了，虽然我觉得你实在没什么让我惦念的地方，但既然已经爱上，我就不会拒绝承认。自以为潇洒却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的人，还真是奇怪哩！」仿佛困惑似的，夏寺千走回办公桌后。
　　这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很怪，明明生气却做出一些无所谓的动作，却又让人清楚的看出他在生气。高杆！
　　他真的是喜欢我而不是讨厌我吗？喜欢将情绪隐藏在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上的习惯和我很像，我发现我和夏寺千根本是同一类人！所以才不喜欢他的个性，想来，我是不喜欢自己的！
　　「你说的对极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以让人倾心的特质！所以就这样下去吧！我并不是很想打破现在的境况！」我站起来，真的要走了！「再见！希望还有见面的机会！」这样说，就代表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
　　「胆小鬼一个！」夏寺千也许是被我的鸵鸟心态气着了，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也许吧！」我的唇角弯了起来。有时候能逼出一个人的真话也是一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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