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红绫

　　她独自一人逛着青城，沿着苏堤湖畔逛了大半天。这青城简直就是霓裳树的世界，隔几步便一株，不过此时的花瓣已都掉完只剩下了浓郁的绿色。
　　转着转着她便来到了曲曲折折的弄巷。
　　她走进去之后就开始后悔了，这简直像迷宫一样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墙跟墙，道跟道都长得一模一样，让人辨不清东西南北，转了好长时间都没绕出去。她又饿又累，开始想念小南给她做的清蒸米糕。
　　古旧的青石路上覆着薄薄的苔藓，矮墙边是从庭院内探出绿枝的霓裳树，整个巷道很安静。
　　因此，前处传来的脚步声就犹为清晰了。洛红绫往前走了走，前面正好有两个岔路口。她在路口处等着，打算看到人就问问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等终于能看到人时，她看到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儿慌乱地朝她跑了过来。
　　洛红绫拦住那妇人，问了句不合时宜的问题。
　　“请问一下，这里怎么出去啊？”
　　那个妇人慌张地转头瞅着后面，急欲甩开洛红绫的手。洛红绫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哪能轻易放手，死拽着没放。虽然不合时宜，但她真的很饿呀。
　　“呐，你就先告诉我嘛。”
　　妇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猛地跪了下来。洛红绫吓一跳，赶忙扶她。
　　“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不问了还不成吗？你快起来啊。”
　　“求求姑娘救救这孩子，要是让那些坏人找到他，肯定会杀了他的！”
　　“什么坏人？你先起来。”
　　洛红绫去扶她，可她依旧不肯起。
　　“姑娘好心，救救他救救他！”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洛红绫无奈，这两天怎么总遇这种事儿。
　　“好好好，你先起来说。要我怎么做？”
　　妇人看她答应又瞧了瞧后面的巷道说：“请姑娘带着他先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三天后到天水楼找我。”她苦笑了一下，“如果那时候我不在，就麻烦姑娘找个叫祭卿的人，把孩子给他。”然后给她塞了个玉佩，“见到这个他就知道了。”
　　洛红绫挠挠头：“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啊。”
　　此时传来后巷的脚步声。妇人把怀中的孩子塞进了洛红绫的怀抱之后，又给洛红绫塞了一个黑色小药丸说：“这是给姑娘的，珍娘感激不尽。快走，那些人要来了。”
　　洛红绫往后跑了跑，回头看到珍娘站在那儿，遥遥地望着她怀中的孩子。她叹了口气，又跑了起来。
　　她跑着跑着又找不到方向了，在岔路口上不知道往哪走。
　　怀中的小孩儿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不哭也不闹。
　　她看着小孩儿黑亮的眼睛说：“小家伙，你说我们往哪走？”
　　小孩儿在她怀里叫了一声，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似地。
　　“恩？往左？”
　　小孩儿挥动着他的小胳膊又叫了一声。
　　洛红绫笑了笑：“好，听你的。”然后便向左拐了进去。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沉香楼顶那根银色的细长柱子。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一阵，总算是出了这个鬼巷子。等她跑到沉香楼门口时，正好碰见花落影带着人出来找她。
　　花落影看她狼狈地喘着气，扶住她问：“怎么了？”
　　洛红绫汗湿的头发都黏在了额头上，身上也是风尘仆仆的。
　　洛红绫看到花落影才露出安心的笑容：“花花，孩子……”把孩子给他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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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琼花残，雪海葬佳人。我叫你雪海好不好？”
　　“姐姐，姐姐……”
　　“绫儿，别睡。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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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醒来已经是黄昏。
　　小南看她醒了，忙凑上来说：“小姐，你醒了？要喝点水吗？”
　　她点点头，看了看周围忙喊道：“孩子呢？”
　　小南一边倒茶一边说：“在花少那边。”
　　她这才放心下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
　　“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点点头说：“小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小南愣了愣，依旧温柔地笑着说：“小姐等你伤好了，身上的毒全解了，我再陪你出去好不好？这样自己一个人，途中要是犯病很危险的。”
　　她心虚地小小声地说：“平时不痛不痒的，我以为病都好了呢……”
　　吃饱喝足之后，小南说花少叫她过去一趟。
　　夜幕已经垂下，可这沉香楼却永远不会有夜晚。
　　到了花落影那里，小宝宝在里间睡得很沉。
　　花落影在外间慢慢品着火霂子，看到她出来便说：“这孩子不能留在沉香楼。”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她愣了愣，看着花落影在那优雅地喝着酒，气氛有些微妙。
　　“我也没打算留他，三天后就把他送回去。”
　　花落影看着有些别扭的她，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说：“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她别过头躲开他的手，语气明显犯冲。
　　“不管是谁，他还只是个孩子！”
　　从她接过这个孩子开始她便知道这孩子身世不简单，否则那些人也不会赶尽杀绝到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花落影眼神闪了闪，没想过她会这么坚持，随即笑了：“知道了，这次听舞儿的。舞儿想怎样就怎样。不过……”
　　洛红绫看他不说，接口道：“不过什么？”
　　“我得全程看着你。”
　　“好。”
　　洛红绫抵不过好奇接着又问：“呐，这小孩儿是谁啊？”
　　花落影笑得异常奸诈，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说：“想知道？”
　　洛红绫乖乖点头说，想。
　　“不告诉你。”
　　花落影折扇一开，转身就走。
　　他只希望这事儿真的如她所说，在三天后能结束。
　　现在孟姨那边传了信问是谁在查洛红绫的事，对此事颇为上心。最近孟姨一反常态，不，应该说是从月舞来了之后就一反常态地温柔地笑、一反常态地偷藏竞画大会上的画、一反常态地让小南左右随侍，又一反常态地问他接管的事。看来，所有事情的突破口都在月舞身上。
　　一想到月舞，他又有些头疼。虽然说他花落影在西署混得如鱼得水，但民不跟官斗他是知道的，也只能尽力封锁有关消息了。
　　花落影躺在卧榻上展开小桌上的卷轴，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他皱了皱眉头问旁边站着的邢蔷薇。
　　“蔷薇，这就是你亲自操刀弄出来的？”
　　邢蔷薇轻声解释道：“洛家满门抄斩，后又一场大火把洛宅烧得寸草不留，连个纸片儿都找不到了。”然后又掏出一封信递上去，“这是孟姨的信。”
　　花落影皱着眉头看完信，用手轻轻地敲击着小桌，也不说话。
　　邢蔷薇不确定地说：“需要再查一遍吗？”
　　花落影转头看看她，低低地笑了。
　　“蔷薇，赤花阁主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花落影虽然笑着，周身却是冷冽的气劲在蔓延。
　　邢蔷薇手上全是冷汗，但却不敢动，她怕一动打破了这个平衡就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少主……”
　　花落影瞥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说：“算了，这次按孟姨说得做吧。但是告诉孟姨，只此一次。”
　　等邢蔷薇退下他才睁开泛着微冷光芒的眼眸，那是明显的不悦。
　　自从前两天偷偷跑出去后，小南便开始如影随形地跟着洛红绫，如今连蔷薇阁她也跟着来了。
　　洛红绫左一个保证、右一个发誓才让小南先回去的。
　　她走进蔷薇阁，发现圣姬的课还没教完，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散了。她只好站在旁边看她们。
　　艳狸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到今天，我已经把要教的教完了。从下次开始，你们想学什么就告诉我。”
　　这一下，底下乱了套，说这说那的都有。排名第四的顾凌燕说，想学《雨夜低吟》；排名第五的齐如梦说，想学艳狸十八岁那年跳的《传说》；排名第七的晓晓说，想学《飞天》等等。
　　“小七，《飞天》太难了。”
　　“是啊是啊，还不如学紫裳的《柳娜》呢。”
　　“紫裳，你想学什么啊？”
　　紫裳看看她们，又看向艳狸说：“我……我想学《夕梦雪》。”
　　一时间，所有人都销了声。
　　艳狸看着她，紫裳态度谦逊地低着头。
　　她皱了皱漂亮的眉毛，随即嘴角上挑。
　　“好啊，你想学我就单独教你，正好可以跟月舞一起学。”
　　一时间，她们来回看着紫裳跟洛红绫都是小小声的议论。
　　紫裳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教我跟月舞？”
　　转头看向洛红绫，洛红绫也是一阵发懵。想当初艳狸不是说不会跳吗，如今又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她自己的实力，等人都散尽了洛红绫才敢问她是不是当真的。
　　艳狸说，当然是真的。
　　“你不说你不会跳《夕梦雪》吗，怎么教？”
　　“呵呵，那也要看你们学不学得到我不会的地方。”随即她转头看着她，淡漠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裂口，“我可告诉你，你这回必须得把紫裳比下去。”
　　洛红绫赶紧摆手说：“我怎么赶得上紫裳啊！艳狸你可饶了我吧！”
　　艳狸难得的倔强，头一回露出二十岁少女应该有的灵气，像个小孩子似地说：“有我在还怕教不好你？夕舞大会你给我抢了她的舞魁头衔！《夕梦雪》也要学得比她好！”
　　艳狸知道，刚才紫裳眼里的，虽然压抑着却是满满的挑衅。也许就因为紫裳跳舞跳得好，望眼整个西署能跟她不相上下的就只有紫裳，她才那么容易接下紫裳的挑衅。又或许……她转头看看在那扶额叹气的洛红绫，嘴角漾开淡淡的笑容。
　　齐如梦有些愤愤地对着紫裳说：“月舞算什么人，不过是靠着孟姨的关系才能在蔷薇阁学舞，一点儿都不会跳的门外汉竟然要学《夕梦雪》？！简直痴人说梦！”
　　旁边好多好多附和声。
　　“是啊，要说艳狸也是，把我们紫裳跟她混为一谈，也不知道有没有长眼睛。”
　　紫裳揪着裙带，语气却是少有的淡漠：“我先回去了，如梦，帮我跟妈妈说一声今天身体不舒服。”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等紫裳的身影越过墙角后，齐如梦笑得极为好看：“燕儿，要不然我们……”
　　然后附上顾凌燕的耳朵，轻声嘀咕了起来。
　　等到第三天去天水楼得时候，洛红绫没有见到那个女子。
　　陪她来的花落影说：“祭卿是这天水楼的老板，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出门了，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洛红绫做崇拜状：“你连这个都知道，花花你太神奇了。”
　　花落影小脸儿微红地咳了咳，脸上是这不算什么的神情。
　　等抓过小二问他们老板在不在时，才知道这个祭卿还没回来。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清楚，只能过一阵子再来看看了。
　　他们正打算走的时候，小二又过来跟他们说楼上有位客人想见花落影。小二把他们领到了三楼的包间，包间里坐着上次在竞画大会上遇到的抱着黑猫的男子。
　　黑而浓密的长发披在肩上，依旧是抱着碧眼黑猫，动作优雅从容。
　　“两位请坐。”随即水色把怀里的猫放到地上，黑猫自顾地跑到里间去了。
　　花落影把玩着茶杯，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有些暗自较劲儿。
　　水色轻笑，一笑倾城。
　　“不知在下的事花少办得怎样了？”
　　花落影也笑着说：“事是办完了，可中间出了点事儿。”
　　水色瞅了瞅旁边的洛红绫，再看向花落影用眼神说着洛红绫在场的妨碍。花落影摆摆手说，无碍的。
　　“什么事？”
　　花落影摇头：“这笔生意我们不做了，相应的我们会给你赔偿三倍的违约金。”
　　“哦？”尾音上挑，极尽魅惑。
　　“看来花少连赤花的信誉都不顾了。如果我说你要什么都能满足你呢？”
　　“那我说，我要见雪域王呢？”
　　水色愣了愣，随即笑道：“只要你得到的消息有那个分量，又或者你有那个胆量，这又有何难？”
　　这回愣的是花落影了。
　　雪域的月神教可说是出了名的低调、神秘，就连他的赤花也没得到雪域高层的资料，可以说是他们整个东域大陆唯一的盲点。
　　对于视信息为命的他们来说可是有着绝对的诱惑。
　　“她到底是谁？”
　　“你不是查出来了吗。”
　　可是他不知道雪域为什么要打听这个，看似跟雪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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