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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二十一、
十二月三十一日,前一夜的大雪将死神派遣协会铺上了一层银白。因为原本放在宽敞处的几株没来得及撤下的圣诞松盖上了雪,倒是省去了庶务课的一番装点功夫,毕竟天然的雪景要比花了大力气的人工景色有味道得多。
“喏,给你。”
在走廊里被迎面而来的艾瑞克拦住,递给了一张像是通知单的东西,夜鸢怔了怔,仔细一看,原来是联谊的通告。
“年终联谊?”夜鸢挑了挑眉,“今晚?”
“是啊,每年都有这样的活动,所有死神聚在一起,这样。”似乎有点无精打采的,艾瑞克懒懒地应道,“忘了阿伦休假,随手就拿了两张,所以刚好就把这张给你,也就免了宣传课来找你了。”
“这样的话,谢谢艾瑞克前辈。”夜鸢隐隐听出了话里的含义,只淡淡道过谢,“那么今晚八点,我会准时到的。”
艾瑞克点点头,转身走了,背影有些寂然。
夜鸢看了看通知单,哼了一声,握成一团捏在手心。联谊,聚会,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英国的死神会执着于这种事情并以此为乐,大约是夜鸢习惯了多年的独身一人,所以才会不能理解的吧。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觉得这样的事跟某人联系太过密切,所以不愿去理解。
但也还是去了。
夜鸢可以说是最后一个到达会场的,因为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八下钟声。没有跟谁打招呼,夜鸢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预备一旦觉得无趣——虽然是一定会的——就赶快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音乐和灯光都让夜鸢觉得不适应,于是就起身到服务台想拿些什么应景,却在回到座位上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毫无意识地拿了一杯香槟。
香槟……那是第一次参加联谊时某人拿给自己的。
“呐,”忽然有人坐到了夜鸢的对面,“一个人吗,夜?”
不用抬头看了,只凭一个称呼,夜鸢就已经知道了是谁:“是的,罗纳德前辈。”
“真巧,我也一个人。”罗纳德笑,摆弄着手里的杯子,也是香槟。
“哦。”因为太过穿凿的搭讪所以让人无法再接话,夜鸢只吐出了这一个音节。
“没有想到你会来呢,我还以为你非常讨厌联谊这一套。”罗纳德低头啜了一口淡金色的芬芳液体。
夜鸢摇了摇头:“不,没有。”不是讨厌,没有讨厌。
“那就好。”罗纳德笑了笑,停了许久,又开口道,“呐,夜,其实那天我……”
原本放着舞曲的留声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噪音,夜鸢不由得抬手略掩住了耳朵,自然也就没有听到罗纳德的下半句话,目光顺着头侧过去的弧度落到了窗外的某一处,顿时滞住了,还带着惊讶。
那、那是?
夜鸢迅速站起身,甚至也顾不得向对面的罗纳德道一声歉,便匆匆地穿过会场里的众死神,推门而去。
一路奔跑终于到了因为天气寒冷而已经停止使用的喷泉边,直直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身影。那一袭黑色正装回转过来,茶色的柔软头发在月光与雪光的映衬下,几近半透明,来者见到夜鸢,微微一笑,道:
“夜鸢,好久不见。”
不知是因为跑过了这样一段距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夜鸢居然有了瞬时的呼吸不畅,顿了顿才道:“好久不见,阿伦前辈。”
“见到你……真好。”阿伦抬手揉了揉自己额前的碎发,疲倦地笑着,“我还以为我会再也回不来了呢。”
“前辈没事么?你好像,很累。需要我送你回去休息么?”夜鸢斟酌着词句,因为事实上此时阿伦的情况远比累要严重——原本就苍白的面孔已经转为惨白,整张脸都显现出一种令人心恻的疲惫,相比于离开时整整瘦了一圈,瘦弱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不,不用。”阿伦摇头,轻轻地坐在喷泉边的大理石沿上,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犹豫了一下,夜鸢还是坐了过去。
“关于‘死亡荆棘’,这些日子我查到了一点东西,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阿伦微笑着说道,但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失望。
“是什么?”
“记得那个恶魔不是说么,‘死亡荆棘’什么的是源自于亡灵的怨念,的确是这样。”阿伦轻轻地向自己的双手呵气,在一团一团的稀薄雾气中看着夜鸢,“我查了很多地方,知道‘死亡荆棘’属于慢性怨咒的一种,也就是说不会突然爆发,只是会慢慢地向身体各处蔓延,最后才会到达心脏。”
“到达以后呢?”
“怨咒会像真正的荆棘一样,占据心脏然后将其控制,受了怨咒的本体自然也就死亡了。”即便是说到了这样的结果,阿伦的脸上也还是微笑的。
“死亡么……”夜鸢沉沉地重复了一遍,又问道,“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治么?”
似乎预见了夜鸢会这样问,阿伦笑着摇摇头:“没有。”
已经猜到的答案,但夜鸢还是有些不愿相信,顿了顿,道:“任何一种病症都会有医治的方法,或许是前辈碰巧没能找到对的人。”
“这不是病,夜鸢,这是怨咒,你忘了么?”
“那么,就总有能够破除这种咒的人。”夜鸢微微有些急,“英国没有的话,我就回中国去找,普天之下总不可能没有……”
“夜鸢。”阿伦静静地打断,“也许真的有能够去除‘死亡荆棘’的方法,但是有些时候,未必是每个方法都可以实行的,毕竟我们做一件事情之前总要衡量它的利与弊,不是么?”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夜鸢敏感地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阿伦撩了撩头发,“也许治疗‘死亡荆棘’所得到的结果与因此而付出的代价完全不能够相抵,换句话说,就是我的生命并不值得你们做那些努力。”
“那么,前辈已经知道治疗的方法了吧?”
淡淡的一个问句,却让阿伦默然无语。
“啊……好累,被你说中了。”许久,阿伦才笑着抱了抱手臂,转向夜鸢,“呐,夜鸢,麻烦把你的背借我靠一靠好么?”
夜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去,承受了那一点虚弱的重量。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过去我总是在为灵魂被自己回收的那些人而伤心,现在总算让我也体会到了他们的感受,为此我也觉得很感谢,所以治不治得好反倒在其次了。”倚在夜鸢的背上,阿伦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微笑着闭上眼,“能够这样活着,我已经觉得很好了,所以你啊,就不要再问什么其他的了……”
听着背后的人这样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夜鸢知道他只不过是太过疲惫所以睡着了而已,便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那样坐着,希图凭借自己给他一点温暖。
但,自己毕竟是冷血的修罗,温暖什么的,是连自己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啊。
何况此时此刻,这个死神需要的也并不是自己的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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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们的阿伦总算回来了
虽然说是结果不太好,不过,至少现在还是活着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