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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安哲听到门口有响声,他连忙坐起身。肚子里有些疼,闷闷的,还可以忍受。
客厅的灯亮了,安哲眯了眯眼睛。他试着喊了一声,“poci?”
poci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安哲看着他的脸庞,poci那向来慵懒却精致的脸上疲态尽显,好像一天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安哲站起来,忧心忡忡的,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Poci走进来,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在床上坐好,然后用一种低沉缓慢的语调把沈岸漠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安哲低着头,心痛如绞。他知道要用冷静的语气诉说爱人的垂死的事实是多么的残酷,可是他也口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poci。
“明天早上沈岸牧就回来了,我要去接他,正好去看看他哥。你睡吧,要是肚子疼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赶回来。还有好多事儿要等我去处理,我先去一趟交警队,看看车祸处理的怎么样。”
Poci说完,转身离开,安哲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他喊住了poci,对上poci那毫无光彩的眼睛后,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Poci一笑,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温柔又无力,“不怪你,真的。这事儿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别自责。也许这就是命,不管怎么样,日子总得过。”
日子总得过……可是没有了心,没有了感情,过日子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屋子里安静下来,又剩下安哲一个人。他倚在床头,低着头看着高耸的肚子。他把受伤的手掌举到眼前,轻轻的握起来,又松开,再握紧。直到有血丝从伤口中溢出,他才能在伤痛里找到存在感。
沈岸牧刚出了车站,poci就在柱子底下等着他。沈岸牧赶紧跑过去,看着疲倦的poci,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Poci却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胳膊,“手肘怎么了?”
“啊,小伤……被车刮倒了,医生说有点骨裂,亏得是这个伤,我才可以在家里多养几天,陪陪安哲呢。”沈岸牧不好意思的笑了。
Poci却拉下了一张脸,看的沈岸牧心惊胆战的,他愣了一下,先想到的是不是安哲出了什么事儿,便心下有些紧张。Poci让他上了车,气氛有些冷,沈岸牧小心翼翼的看着poci的表情。
“你哥出事了。情况很不乐观,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决定吧,是先回趟家呢,还是去医院看你哥。”poci握着方向盘,等待沈岸牧做决定。
“什么……什么事儿……?”沈岸牧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poci的嘴唇。
Poci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沈岸牧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冷了下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乱乱的,他不停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没有再犹豫,他抬起头来,对poci说,他要先去看安哲。
“我哥知道的话也不会怪我的……出了这么个事儿,最难过的肯定是安哲。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我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我回去看看他,待会儿自己去医院看我哥……”
沈岸牧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Poci了然的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先回了家。
听见门响,安哲打起精神看向门口。他以为是poci回来了,可是肚子很疼,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只好喊了一声poci?
来人却身形一顿,然后冲了过来,“安哲,是我。”
安哲看清了他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顿时心里涌上一阵激动和难以名状的安心。
沈岸牧只能用左手虚虚的搂住安哲,小心翼翼的替他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我回来了,别害怕,我就在这儿。”
安哲却不管这一套,他拉开沈岸牧,“你的右胳膊怎么了?”
“小伤,只是小伤。”沈岸牧挂上了抱歉的笑,“打篮球跌的,纯属自作孽,别担心了。”
安哲看着那厚厚的石膏,憔悴和疲惫收拢在低垂的眼睫之下,浓浓的黑眼圈怎么也遮不住,沈岸牧心疼的用指肚温柔的抚摸着安哲的眼角,“你累了就多多休息,别硬撑着。”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沈岸牧单只手按住安哲的肩膀,让他躺到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抚摸着安哲的肚子,“孩子闹不闹?疼吗?”
安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虽然肚子不是很舒服,但是他没有说。他看着高耸的肚子,忧愁的叹了口气,“都过了预产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
“一定没有问题的,我们的孩子肯定是太乖了。poci还在下面等着我,我先去医院了。要是肚子疼,就一定要打电话给poci,我们就赶回来,好吗?”
安哲缓缓的点点头。
沈岸牧非得要看着安哲睡着了才离开。安哲哪里睡得着,只不过躺下后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闭上眼睛后就很费力才能睁开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似的。
他感觉到沈岸牧的手轻柔的拂过他的额头,把他凌乱的贴在脸颊边上的头发向后理了理。他还能听到沈岸牧在他耳边压抑的一声轻叹,听得他心里像猫爪子挠过一样的刺疼。床一下子轻了,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一声轻不可闻的门响,咔哒,然后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安哲没有睁开眼睛,被子底下的手慢慢的移到了肚子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肚皮,在心里安抚着孩子们。
沈岸牧来到医院,就一直没有在离开过。他异常安静的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捏着病危通知书,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粉绿色的墙,眼神怔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Poci站在远处,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期间仪器响了一次,几个医生风风火火的从值班室赶过来,进了房间,护士拉上了帘子,好一会儿,他们才出来。
临近中午,安哲打电话给poci说,他自己做了饭,让他们不用管他了。Poci去餐厅带了点饭回来,沈岸牧捧着饭盒,捧了好久,直到饭菜都凉了,他也没有吃下去几口。
Poci倒是都吃完了。沈岸牧看见那空空的饭盒,“你能吃得下么?”
“如同嚼蜡……可是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我要保持最好的体力,陪他。”poci摇了摇头,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喝水,他放下瓶子,抹了一把嘴角,深深的看了一眼玻璃后一动不动的沈岸漠。
沈岸牧一叹。他真的很佩服poci。如果说里面躺着的是安哲,他肯定早早的就崩溃了,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天崩地裂。
下午,沈贺和姚兮琳从美国赶了过来,姚兮琳抱着沈岸牧低声的啜泣,她的身体哭的一抖一抖的,沈岸牧无言的伸出手来,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妈妈的脊背。沈岸牧第一次见妈妈这么无助,但那眉目间依旧坚持着她的坚强,不肯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小儿子。
Poci见了沈贺,有些微微的局促。他很少和沈家的父母接触,即使已经挑明了关系,但是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学会怎么和他们相处。Poci冲他点了点头,低声的说了一句伯父好,然后就再也无话。
沈贺去了医生那里,很久没有回来。走廊上偶尔走过几个人,行色匆匆,或者面露悲怆,或者喜上眉梢,但都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一般,那么遥远疏离。沈岸牧握着妈妈的手,坐在椅子上等着最后的结果,他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或者是什么时候失去,不管等待的尽头会是什么,他们只有等。
沈岸牧这个时候觉得以前说过的不懈的奋斗、与命运抗争的那些话多么的可笑,当一个人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有什么梦什么蓝图可以去构想,能活下来,能和家人再继续天伦之乐,那就是生命赋予的最大的恩惠。
沈家父母在这里,沈岸牧也不好离开。他看着玻璃后哥哥苍白的脸色,偶尔担忧的看一下手机。屏幕一直是暗的。阳光从脚边慢慢的移到对面的墙上,最后只留下一道温暖的光线。
poci带回来了些饭菜,但却没有给自己准备,沈贺沉默的把饭盒递到poci面前,“怎么不吃?”
“我不用,真的。”poci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吃吧。”
他转身走开,也不理会沈贺沉下来的脸色,对沈岸牧点了点头,就要离开这个走廊。
沈贺叹了口气,把饭盒重重地往椅子上一放。poci的背影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份无奈和悲伤。
沈岸牧看了一眼爸爸,抬脚追了上去,在他们看不见的拐弯处停了下来。
“我知道什么都不说的话,伯父肯定有意见。但是我不能说,你也不能说。”poci看着沈岸牧,目光坚定,依旧慵懒的语气,平静的说着。
“你要回家?”
poci点了点头,“我回去看看,我不放心安哲。给他做点饭,我也跟着吃点,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回来。”
沈岸牧的心情稍微有些轻松,他也在时时刻刻的担心着安哲,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任何短信或者电话,虽然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安哲那样疼狠了也咬牙硬撑的倔犟性格,沈岸牧怎么可能相信他的“我没事”。
“拜托你了。”沈岸牧抱住了poci,从心底里感谢他。
“没什么。”poci回抱住沈岸牧,手里圈住的是不同于沈岸漠的、属于少年人的纤细身躯。
poci感慨血缘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虽然相差九岁,虽然个性迥然不同,虽然两个人的五官只有八成相似,但是身体和身体的接触间也能让poci找回面对真正的沈岸漠的那种心跳的悸动。
可惜像归像,poci清楚的知道,沈岸牧永远不是沈岸漠,永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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