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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吴下阿蒙(修)
这晚,在进行了一番励志的对话以后,孙权继续伏他的书案,我继续躺我的卧榻,直至第二日一大早,天未大亮,他便由谷利服侍着穿衣戴冠,外罩齐衰,执了金印紫绶,跨出书房去谋定他的天下。
世事无常,昨日还在兄长的护荫之下,无风无雨地成长,一夜之间,整个江东的重担便落在了他的身上,或许他不是九年前的孙策,能在父亲骤然被伏杀之后,依旧横扫江东勇冠三军,但他,正如他给自己取的字,权衡进退,谋定而动,一旦决策,终不言悔。
孙策是对的,对于现时的江东而言,对于曹操平定北方后的天下而言,孙权确实比孙翊更适合执掌这枚金印。
我身体累极,睡得混沌,依稀感觉到他在离开前对我嘱咐了几句,我迷迷糊糊应着,而后又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直到书房门被砰的一下用蛮力打开,我才猛然惊醒,抓着薄被翻坐起身,眯着眼睛稀里糊涂地去瞧面前那来势汹汹的人。
“你果然在这里!”徐嫣脸上毫无意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就知道二表哥放不下你。”
我望着她身后几个面无表情的仆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奈何全身乏力,使不上劲儿,只能警惕地问道:“表小姐,你想怎样?”
徐嫣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道:“也没想怎样,就是想好好执行姑姑的命令,让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细作永远都回不了吴侯府。”
我见她凌厉的目光中透着决绝,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想杀了我?”
她并不否认,冷冷笑道:“原本姑姑给你一条生路,你偏要自己回来寻死,如何能怪得了我?”
我心道哪里是我自己想回来,嘴上却不想激怒她,放低了声音道:“既是太夫人的意思,何不把我带到她跟前,让太夫人亲自处置我?”
“不必了,”徐嫣断然道,“处置又如何?二表哥还不是又把你捡了回来?”
我清楚我和她所有的矛盾皆源于孙权,孙策之死反在其次,便尝试着示弱自救道:“我只是吴侯府里的一个婢女,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表小姐若是不信,香香可以以性命起誓……”
“少啰嗦!”她不耐了起来,向四下瞧了瞧,愤恨道,“这书房,二表哥可从没让我进来过,你说你没那点心思,不代表他也没有,更何况,你本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却费尽心机地取得仁儿和大哥的信任,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能与仁儿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俨然一副吴侯府嫡小姐的样子,只怕再过些时日,我这表小姐的地位都不及你。”
我心里苦笑,无奈道:“表小姐家世显赫,我又如何能比?且不论我与二公子清清白白,便是如你心中所想,你今日能除去我,明日还能除去其他威胁吗?”
徐嫣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只是片刻,又对上了我的眼睛道:“你倒提醒了我,二表哥现时已不是吴侯府的二公子,而是整个江东之主,往后的女人更是如过江之鲫,先前看不上孙府二少夫人位置的,如今未必不觊觎江东主母之位。”她一顿,换了话锋,“小时候父亲教我兵法,我听得不怎么上心,但其中有一句我时至今日仍然记得。”
她一字一字道:“分而治之,逐个击破。今天,就从你开始吧。”
话音刚落,秀手一挥,那几个家仆便仿佛演练过一般,迅速擒了我的手脚用绳索捆绑起来,同时往我嘴里塞了一个布团。我本就身受重伤,这下更不得动弹,如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处置。
她深深提了提气,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坚定的理由,“以前在陆府,就是因为我心慈手软,才让那些贱婢踩到了头上。是以在进孙府的第一日,我就告诫自己不能重蹈覆辙。香香,你自己不知检点,休要怪我狠心。”
而后低声吩咐道:“趁现在院子里没人,还不赶快把人抬走!”
我身体虚弱得已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和紧张,这两日来的跌宕起伏,无论政治上的波谲云诡,还是宅院内的暗藏杀机,都足够我好好反思一下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然而事实并不容我多想,我被一人拦腰扛起,弓身塞进了一辆运货的小车,再没多久,车停了下来,我又被扛起,须臾,扑通一下,耳边水声顿起,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水包围吞没,一瞬间便已窒息。
***
“喂,你醒醒!”一只粗糙有力的手连续拍打着我的脸颊,“没道理啊,明明刚被扔下水里我们就把她捞了起来,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晕过去了。”
“小六,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受了伤,我们别招惹了什么麻烦。”另一个人的声音低沉而谨慎。
那小六闻言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嘴里解释道:“我看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老四,头儿他姐姐不是常说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我们这不也是在做好事嘛?”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令我很快有了意识,我剧烈地咳喘了几下,吐出了残留在呼吸道的积水,睁开了眼,看见面前一高一矮两个人,穿着绛红色短衣大袴,头未带冠,我一时也猜不出身份,思及两人方才的对话,便气若游丝地道:“多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矮个子的那一人连忙推手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后,眼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些异样且兴奋的光芒,转头低声对身旁的人道:“老四,你看着小娘子长得比醉仙居里的惊鸿仙子还要美艳,咱们这下可是赚了……”
那高个子的老四伸手就给小六一记爆栗,斥道:“色心不改,忘记头儿跟我们说过什么了吗?何况这女人来历不明,把她从水里捞上来已是仁至义尽。小六,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小六觉得十分可惜,目光犹自在我身上不愿离去,也不理会老四说了什么,只问我道:“我瞧着姑娘不像坏人,怎会被人扔到了水里?”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只着一件中衣,又去水里浸泡了一回,衣服完完全全贴紧身体……我不由防备地缩了缩身子,尽量柔弱道:“我本是城东天香楼掌柜家里的丫头,因为遭人陷害得罪了主母,她一怒之下将我逐出了家门。”
我不敢提吴侯府,怕有后顾之忧,天香楼地处偏远,以往听小丫头们闲聊时,知道那里的当家主母出了名的凶恶霸道,待人刻薄,是以在短时间内,我只能编出这么个理由。
那老四将信将疑,并不说话,小六已迫不及待道:“姑娘莫怕,今天你遇到我们兄弟两个,算你运气好。”
老四冷冷一哼,小六咽了咽口水,说服他道:“前些日子不是听说大姐想给头儿说门亲事吗?说头儿身边都是我们这帮兄弟,也没个人照顾,我看这姑娘手脚齐全,挺会照顾人的,没准头儿一高兴就收在身边了呢,到时候对我们而言,也是大功一件,老四,你说是与不是?”
我闭口不言,眼下的情景,不知是被丢弃在原地更糟,还是跟他们去见那个“头儿”更危险。
过了一会儿,那老四终于开口道:“好歹一条人命,就先送到头儿那里让他定夺吧。”
就这样,我还没从溺水中缓过劲儿来,就被老四和小六放上一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木板车,带到了一座营地。
我心下诧异,如此看来,老四和小六竟是吴军的兵士,只是不知这个在主营以外的小军营,是属于谁人管辖。
正思考间,两人已一路无阻地把我带到了一个营帐外,稍微通传了一下,便入了帐,看起来与主将十分相熟。
“头儿,头儿!”人还未入内站好,小六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语气,放大了嗓门喊道。
“嗯?你们来得正好。”那头儿虽是一身军装,但或许由于天气热,里边的衣服很不讲究的半敞着,甲胄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这个小七,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选在了这几天,这上面快马送来的将军令书,我看了半天也没瞧明白几个字,你们还不快过来看看!”
“嘿嘿头儿,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嘛,我和老四也是豆大的字不识几个,我们哥几个除了小七之外,其他的不都和您一样嘛。”小六抓耳挠腮道。
啪——!那位老大手上的公文封泥直接落到了小六的头上,“谁跟你们一样?”
小六吃痛,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即奉承道:“是是是,当然不一样,头儿能得吴侯的赏识,亲封了一个别部司马,我们怎么能和您比?”
别部司马?我心下暗忖,还是个不小的武官,只是这“别部”到底是谁的别部,不知是属于哪位将军的治下?
正想着,眼前的这位别部司马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公文,很快落在了我的身上,“这是什么人?”
小六忙道:“回头儿……”
刚要开口,又听得啪一声,小六的头再次被另一块封泥伺候了一记,“头儿长头儿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是不是要拉你出去打个几十军棍才长记性?”
“是,是,大人。”小六从善如流,立马改了称呼道,“司马大人,我和老四刚才在河边救了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想给大人您过目过目,看看适不适合留在您身边伺候着。”
“荒唐!”那司马大人骤然怒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做事需堂堂正正,今时不同往日,你小子怎么还是那副偷鸡摸狗的习性!”
小六挨了批评,急忙甩锅道:“大人误会了,这位姑娘为人所害,无依无靠,我们救了她性命,直言要以身相许,所以……所以我们才把她带了回来。”
司马大人听了小六的话,再次看向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而我听小六把话越扯越远,亦怕自己落入他手中,这位大人脾气虽大,但为人看起来还算正直可靠,于是我便抓住机会道:“香香原为一商户家的婢女,因做事笨手笨脚而为主家所弃,幸得两位大哥及时相救。”
我见他面上露出了不耐烦,似是听惯了这类落难的故事,忙调转了话锋道:“香香在家道中落卖身为婢之前由父亲教着读过些书,认识几个字,或许能帮大人解得燃眉之急。”
“你识字?”他在我的话中很快听出了重点,“那正好,来帮我念念这几个字。”
他也不拘小节,拿了公文绕过桌案走到我面前,低头瞥了一眼我胸前的血渍,什么都没说,就将那一纸文书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望着这个高大壮实,眉目英挺的司马大人问道:“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小六性子颇急,插道:“姑娘你念着就行,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那大人反倒不以为忤,直截了当地报上姓名:“我乃汝南吕蒙,字……”
我心中一下,暗道自己所料不错,面前之人果非池中之物,却听这位吕大人卡了壳,“前些日子小七给我取了个什么字?你们两个还记得么?”
沉默了很久的老四这时道:“回大人,好像叫子什么……”
见他犹豫了半天都没说出口,我自然而然地接道:“子明。”
“对!”吕蒙欣喜应道,旋即又疑惑地看向我,“姑娘怎么知道?”
我一时失言,忙补救道:“我也只是猜测,吕大人的名与字意相对,志深远,香香妄自揣测那位小七公子定是知大人有鸿鹄之志,不愿大人明珠蒙尘……”说着,我若有若无地望了小六一眼,继续道,“做影响自己声誉的事。”
小六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吕蒙却是懂了,爽朗一笑道:“姑娘的话颇有深意。你放心,如若姑娘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姑娘。”
有了吕蒙的保证,知道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被“以身相许”,我安心地暗暗舒了口气,开始研读起手中的字来。
前世我自小学过几年书法,虽不是汉隶,但勉强能认出一些繁体字,加之孙仁时常翻阅医书,我也耳濡目染,要看懂面前这几行字不算太困难,没过多久,我便抬起了头,尽量用简单地语言道:“上面说,孙将军三日之后将在北郊的大营进行阅军,请各军将士做好准备,三日后辰时集中,这里还附了各路军马的站位图。”
吕蒙好像并不意外,约莫着也是猜到了七八分,但仍旧有些恍惚,向我确认道:“这孙将军是指……”
想到孙策的离世,我心里一闷,又想着孙权暂时未得许都朝廷敕封,还没有名号,只能含糊地先叫着“孙将军”,便轻轻道:“自然是吴侯府二公子。”
吕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忧色浮上眉宇之间。小六和老四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考,时不时望他一眼等待吩咐。
半晌,吕蒙方回过神来,提声道:“你们两个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加紧操练,每日早晚各加一个时辰,除了染病的小七之外,谁也不准缺席。”
小六和老四领命,正欲退下之时,小六看了我一样,又犹豫着瞧向吕蒙,我则低下了头避开他的目光,这时,只听见吕蒙说道:“这位……香香姑娘,劳烦暂且与我回府,小七病了,近来事多,怕是有用得着姑娘的地方。”
***
吕蒙府上人口很简单,统共一个两进的院落,住了他和他寡居的姐姐。那日傍晚回到家中,吕蒙的姐姐见了我,先是一喜,而后又拧起了眉头,拉了吕蒙在一旁道:“今日有人上门说媒,说是凌老将军有意将独女许配与你,难得人家不嫌弃咱门楣低微,看准你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你这会儿却带回来个姑娘,万一叫人打听了去……”
吕蒙对姐姐很是恭敬,待她说不下去了,才耐心道:“阿姐放心,香香姑娘只是在府中暂住两三日,至于凌老将军的事……”他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还是由阿姐说了算。”
阿姐很信任吕蒙,听他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不多问一句,只是走过来拉我的手,亲切道:“天可怜见的,那么标致的姑娘怎么浑身血迹斑斑的,不过不用担心,阿蒙这小子自小就顽皮,家里从不缺跌打损伤的药膏,姑娘跟我来,我这就去给你上药。”
到了内宅,我问阿姐要了伤药和干净的衣物后,坚持要自己换药,她也不勉强,把我留在了客房,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虽然在孙权的书房休息了一日,但经过如此一番折腾,我的伤口有些不好,上了药后稍稍收住了些,但仍是疼得我睡不着觉。
我半卧在床,尽量不牵扯到伤。危险过后,我开始考虑起下一步的打算。吕蒙之所以会带我回府,一则看出了我想摆脱小六的纠缠,另外,也是因为我看到了军令,慎重起见,便将我变相看管了起来。
如果我想回吴侯府,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在阅兵之后向吕蒙求助。孙权的命途自是不用我去忧心,我挂心的,唯有孙仁而已,可一想到徐嫣,我连整个脑袋也开始随着伤口一抽一抽地疼了……
这一晚睡睡醒醒,脑子里全是孙家的人与事。第二日,吕蒙一大早就出了门,想必是想抓着仅剩的几天时间整顿军务操练兵士,望在孙权阅兵的那日有所表现。吕大姐上下午各来望过我一回,嘱咐我好好养伤,语气亲切而诚恳,令我倍感温暖。
到了第三日,气温明显又上升了几度。江南地带的热特别粘腻,即便不动,也总觉得身上一直在出汗,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静躺,有利于伤口恢复。吕大姐特地熬了一大锅酸梅汤,差人送去了吕蒙军营,也给我送来了一碗。
吕大姐热情爽朗,两日相处下来,和我渐渐熟了,聊着聊着也就聊开了。我和吕蒙根本谈不上相识,但当吕大姐说起关于他的身世时,由于自己的“先知”,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很微妙的共鸣,比如他们姐弟俩少失怙恃,相依为命,在姐姐嫁给当时还是百夫长的姐夫邓当以后,便随姐姐一同南渡长江,依附姐夫。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细节,例如在邓当死后,吕蒙接管了他的人马,后得孙策赏识,被安排在了护军将军周瑜部下任别部司马,算不得亲信,所以这一次并没有随周瑜屯兵在巴丘。
这日吕蒙归来的很晚,我随吕大姐一起等他回来用晚膳。在吃饭的过程中,吕蒙一言不发,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难题在脑中盘桓不去。吕大姐担心,问了几次,他也只是含糊其辞,而我心中了然,他的烦恼,一定与后日的阅兵有关。
吕宅不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前后的尽处。我在餐后刻意在宅中缓缓绕了几圈,很顺利地就偶遇到了吕蒙。
“吕司马。”我敛衽屈膝道。
“嗯。”他略一回应,也不看我,径直往自己房中走去。
“吕大人。”我再一次叫住他,微微提高了些音量,直接表达了来意,“若是大人为后天的阅军之事烦恼,香香倒有一个方法,能使大人的部众脱颖而出。”
吕蒙脚步一顿,回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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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回来了,世界杯结束了。。。。然后沉迷在知否和镇魂的小说中。。。然后又沉迷在居老师的美貌中不可自拔。。。。。今晚镇魂也大结局了,再不回来修文就说不过去了。。。
看着原来的情节,真是。。。矫情。。。修得心好累。。。
为了让自己有点动力,在隔壁动土挖了一个坑,希望赶紧搞完这篇,去填我的花滑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