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

　　蓬莱生海上，碧月结华章。仙人抚我顶，结发共久长......

　　蓬莱生海上.......

　　远处隐约有断断续续的歌谣，使这本就让人无精打采的夏日更添了几分困倦。

　　“先生，这世上真的有蓬莱么？”嘴里衔着的草茎上上下下的抖动着，太阳光暖洋洋的让苏荻舒服的合上了了眼。

　　“那是当然啊。”听起来这回答似乎多少有点敷衍和无心，却并不影响苏荻继续提问下去的热情。

　　“先生去过吗？”苏荻问得随便。

　　“ ......没有，那是仙人才能到达的地方啊。”先生答得更随便。

　　“蓬莱......在海上么？”苏荻翻了个身，将头倚靠在先生的怀里，鼻尖微微耸动的轻嗅着，那一袭青衣上有好闻的皂角香。

　　“嗯，不过也有人曾说.......”似乎带了回忆的神色。

　　“说什么？”猛然支起了身子，额头撞上了先生窄窄的下巴，留下了淡淡的红印，苏荻痛得直咧嘴。

　　先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苏荻小猫容貌般的发丝，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说蓬莱在离天最近的地方。”

　　“啊？哪又是谁说的呢？”

　　似乎是没料到苏荻会问这个问题，那一袭青衣的人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愣然。是谁说的呢？他抚着额，有些疲惫的垂下了眼帘。

　　“是谁嘛～”苏荻捉住了他的手，不依的摇晃着。

　　“啊，我忘记了。”

　　......

　　阳光透过水纹凉席的间隙，在地上撒下斑驳游曳的光影，苏荻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苏家是该有个修士的。”先生总是这么说。他一直反复重申苏荻是个修炼法术的好材料，可是苏荻却怎么也学不会他教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苏荻一想到这儿就非常的沮丧，可先生不着急也不生气，就这么笑眯眯地望着他，日复一日的修炼那些最基础的打坐炼气。

　　沮丧归沮丧，苏荻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修士。先生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呢？先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镇上的人都很尊敬他，就连自己那一向心高气傲父亲也对他很是恭敬。

　　苏荻知道先生其实是名修士，但他却很少施展法术。苏荻以为先生一定是个仙人，他偷偷的向先生说过他的猜测，可先生的回答却总是否认。什么样的人才是仙人呢？每当这时候先生总是会为他将一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故事。故事里的那些人是神仙吗？先生依旧摇头。苏荻一位先生已经够厉害了，哪些人让苏荻觉得很是奇怪。

　　仙人会是什么样的呢？他问的总是不厌其烦。

　　或许有一天你会成仙吧。先生的话听不出情绪，轻的就好象一声叹息。

　　我，会成仙么？苏荻眨眨眼，他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先生给自己的答案。

　　......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又悬满了星辰。

　　“回去睡吧。”先生如此说到。

　　“嗯～”苏荻踩着碎步蹦跳着跑开，待到转过了假山方又探回了头来，“先生？”

　　“怎么了？”

　　“听大娘讲，您明天就要离开了？”苏荻犹豫地问着。

　　“是啊，上京城。”

　　“那.....我可以和您一同去么？”睁大了一双期盼的眼睛。

　　“当然。”先生莞尔，“我本来就是打算带你同去的。”

　　在苏荻的欣悦中，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当苏荻郑重地提出想要外出有了的愿望后，苏家上上下下都欢喜了起来，大娘如释重负地将他和比他更沉重的包袱一道扔了出去。

　　看来自己还真不怎么招人待见。苏荻为自己小小的悲哀了一下，继而又掂了掂包袱，满意的笑了。苏家大半的家当都被苏荻折成了金银细软，包袱沉重的让他那单薄的身子走起路来都显得颇为艰难。

　　大娘发现了以后一定会很生气吧？小芹和小苒想必又是要遭殃了。苏荻笑弯了一双杏眼，心情颇好的吹了声口哨。

　　于是，苏荻就这样随着先生到了京城，就这样坚信着自己会成为修士，就这样抱着找到蓬莱的梦想，就这样.......遇到了那个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

　　“......”

　　“喂喂，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

　　“......我也不知道呢？”

　　“不知道？那......就叫长生吧.”

　　“落尘。”

　　“呃？”

　　“唤我落尘。”

　　“切～落尘就落尘，好烂俗的名字，谁稀罕.......喂！那个叫落什么的，还不快点走啦！～”

　　命运的相逢？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恶俗。然而对于这不期然的相遇，就连落尘也不知该如何评说。大概......是自己太无聊了吧。

　　明晃晃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满脸稚气的少年就那样突兀地闯入了视线。

　　“你们等着！”被从酒楼里扔出的少年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秀气的鼻皱了皱，含含混混得发出了几声痛哼，“等我成了真正的修士，一定要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房子！烧个三天三夜！哼！谁稀罕......”

　　被这副模样逗乐了，落尘看着只有一览之隔的少年，眸中难得的出现了几分玩味，“唔，小家伙。你想成为修士？”

　　“我就是修士！”似乎是对落尘挪揶的质疑感到不忿，苏荻颇为骄傲的挺了挺瘦弱的胸膛。那副模样看起来......活像一只跳腾地瘦鸡。忘尘眼中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笑什么！”苏荻跺了跺脚，神色间多了几分羞恼，“我可是会成为仙人的人呢。”仿佛得意洋洋地瞥了落尘一眼，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蓬莱，成为真正的仙人！九天之上，位列仙班......”

　　蓬莱........么？蓬莱何时和天庭扯上关系了？还位列仙班呢.........落尘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忽而感到有些恍惚，不由得伸出手支起了有些昏沉的脑袋。是喝醉了么？落尘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雕工精美的青螭壶中流泻出晶莹的琥珀色液体，泛着浓郁而奇异的香气，迷离的让人心醉。落尘有些迷惑的合上扇子地主了额，少年的身影在这一刻与心底某些散碎凌乱的记忆交叠重合。

　　“小家伙，你可知道蓬莱在哪儿吗？”忽而就想要再说些什么才好。

　　“当让是在海上，”苏荻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轻轻摇了摇头，“但先生也说过蓬莱在离天最近的地方。”

　　“真是矛盾。”他如此总结道，“但先生说的总归是不会错的。”

　　“小家伙要一个人去吗？”有些诧异地问道。

　　“当然......”还想说什么又恍然大悟的住了口，似乎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似的笑得一脸得意，“我知道了！你是想和我一起去是吧？”

　　“狡猾的家伙！”不理会落尘的愣然，苏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大的杏眼眯成了一弯浅浅的月牙儿，润泽的似乎要地下水来。“还有，不要叫我小家伙，你可不比我大多少。”苏荻愤然的拽住了落尘的袖子，“我叫苏荻。喂，你叫什么名字？”

　　“......”

　　“喂喂，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

　　“......我也不知道呢？”描金的折扇，渲染了一帧巍峨的山水，落尘笑着，半真半假的话语听起来却好像完全就是假话。

　　“不知道？”苏荻不信的瞥了撇嘴，将手中拿着一直掂来掂去的石子远远的抛了出去，“那......就叫长生吧.”

　　“落尘。”

　　“呃？”

　　“唤我落尘。”

　　“切～落尘就落尘，好烂俗的名字，谁稀罕.......”苏荻撇开了头，大步走了开去，没两步，又扭过了头来，“喂！那个叫落什么的，还不快点走啦！～”

　　少年故作凶狠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似乎......是个还算不错的主意？落尘‘啪’的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喂 ———— 还不快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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