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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隐
不想一语成谶,半载之后,咸兰兮病重,势将不起。
他依旧笑望着榻前的我,吃力道:“好在桑宁已成人……我也可放心的遂你心愿了。”
那晚旨下:将离王冢最近的空缘寺御赐给我——
次日天明,我便搬出皇城,再不是什么王妃,而只是一名法名水红子的普通女尼。
“其实……我也曾对你动心……”他明知破晓便是永别,还依旧调笑着说。
我也笑着摇头不信。
“也不知我们今生算是有缘还是无缘……反正我把你安顿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了……”
姻缘际会我们在一起相敬如宾的生活了十八年;可我们心中各有所失,徒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眼见东方升起一丝白光,我换上佛衣,在他的床前深深的叩拜,眼中无泪,心中却似被掏空了一般。转身欲走,
“对不起……”却被他叫住。
“有些话我……瞒了你一辈子,不想就此带进坟墓……”
我表情木讷的望着他,“什么话?”
“当年我潜入中原营救桑宁,不幸被捕入天牢。那日三更,我见到了汉家天子……”
他的话仿佛一粒石子投入一潭死水,竟点起层层涟漪。
“他衣着简朴,言谈平和,眉宇间难掩疲惫,却独有一种如玉的温润气质。若我们不是敌对的君王,绝对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后来的谈话也证实我的直觉,他并没将我处死,反而与我做了一笔交易……”
“他愿意迎接一场仙茹与中原公平的决战,了结两国的几代仇怨;作为条件,他要我把他的荭妃带回仙茹,好好照顾,平安的度过一生。于是缔约,战前三日和议,将你带出战圈,安置在妥善之处……”
“为什么……为什么……”我打断他,泪水已涌出。
“你跟了我一十八载,却从未见你流泪……”他悉心用手抹去,“他说他恐来日无多……”
“我不懂……他,不是早对我寡情无意了吗……怎会惦念我的生死呢?”我不解的流泪,心中却暗悔自己绝情的折断了竹簪,如今连慰藉思念的东西都没有了。
“墨戍呢?他……”我不敢想下去……若是当时来日无多,十八年白驹过隙,他如今又能在何处呢?
“中原眼下何人为君?”
咸兰兮道:“我也不知……仙茹西迁,已与中原彻底断了往来,不称臣,不纳贡,不朝岁……”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却又为何在我即将斩断尘缘的时候告诉我……
“荭草……我深知失去的痛苦,若能晚一日让你知道,便晚一日告诉你。墨戍恐早已不在人世了,你可曾记得我们离开芦苇荡的时候,那几声丧钟吗?”
我不记得如何走出咸兰兮的寝殿,只听到报晓的金鸡的一声嘹亮的鸣叫;
不记得空缘寺繁缛的受戒仪式,只记得泪光中散落的一地青丝;
心中满满的都是墨戍的形容身影,究竟是他太懦弱残忍,还是我太愚笨麻木……他曾经执起我的双手,信誓旦旦的说我们无论生死也会在一起,那时候分明看到他眼中明亮的光芒。
是什么让他变得对我若即若离,冷暖无常,寡情猜忌的让我饮下毒酒,更在攸关时刻将我推到异邦,让我忍受今生无尽的相思之苦?
桑宁登基后,每年都会来空缘寺进香,并送来许多供养。
这日又逢进香,我在佛旁目光柔和的望着英俊的少年汗王,他忽然转身走近我,“师太,今晨汉人来了使者,请我务必把这个转交给你。”
他递上一个明黄的布袋,我掂在手中,似有千斤。
莫非真有奇迹,是他寄来的吗?
颤抖的指尖碰触到锐物,手指只觉一凉,拿出再看,半截竹簪已染了血迹。
“汗王……贫尼身体不适……”泪水忍在眶中转了又转。
“师太请回禅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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