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草涧边生

作者:轻于柳絮重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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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月婴儿


      火因的调查很快成了无头公案。查到当日秉烛的小公公,却畏罪自尽,再无下文了。案子未定,宫中便加强了警戒,更在各处置办了巨大的铜缸储水。更从各地征来木材和石料,重修兜碧阁。至于咸兰兮王子立妃也随着这场大火被无限期搁浅了,蛊人说:“王子选妃不当,乃遭天遣,冥神降火,遂失兜碧。”
      转眼我在仙茹已度过三载,与王子日日相处,期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姐妹们时常用他来打趣,有时甚至连自己也怀疑是否真对他暗生情愫,但那朦朦胧胧的感觉如水中月,镜中花,终归不是男女之情。
      汗王身体日笃,急着帮咸兰兮觅寻良家女儿进宫封妃,也好尽早册立他为太子。终于在碧丝节那天,他从复命迎娶了贺齐巴哈的女儿吉齐为后。大典那日,我看到他朝我的方向笑了一下,我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给他,但那刻竟有一丝酸楚。一夜未成眠,不知是为那酸楚本身,还是为那酸楚背后的歉疚和自责。有的人是有缘无份,有的人是有份无缘,更有人是无份亦无缘。
      我是真心希望咸兰兮幸福的。可是我知道他并不爱吉齐,这桩婚姻不过是政治的产物,尽管吉齐深深依恋他。婚后,他依然流连于花丛,所幸的是他给了吉齐一个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那几乎是她全部的生命了;她也确用生命守护了这个孩子……
      一载之后的无月之夜,稳婆和太医们的忙碌打破了仙茹深宫的寂静。
      “皇后难产!”这是产室传出的消息。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依照仙茹的民俗,无月之夜的生产是最凶险罪不祥的,极有可能母子双亡。
      太医满头大汗的跪倒在婵娟公主和咸兰兮王子的跟前,面色惨白道:“臣等无能,恐不能周全……”
      公主看看咸兰兮,忧愁道:“你们终归还年轻,孩子没了,还能再……”
      “保孩子!”咸兰兮斩钉截铁的说。
      太医踯躅着不肯下去。
      “留下皇室的骨血!你没听见吗?!”咸兰兮提高了声音。
      太医慌张的跑下去。
      “……你当真不念夫妻之情吗?”

      那夜格外的漆黑寒冷。咸兰兮独自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清风掀起他的衣角,把他的背影渲染了些许苍凉的意味。我想上前安慰几句,却终没了言语。
      “荭草,过来陪我坐坐吧。”
      “你看到我了?”
      “是看到你的影子。”
      “没有月光又哪里照得出影子呢?” 我抬头看看天空,“男孩还是女孩?”
      “很漂亮的男婴,我给他取名叫桑宁,意思是月光之神。……”咸兰兮用手抵着额头,痛苦的说,“她最后拉着我的手,心满意足的微笑,说‘能给我一个孩子,她此生无憾了……’她真太傻了……”
      “女子往往同飞娥一般。一旦倾心,就再没有退路了……”
      “可是……她不能活。”
      “为什么?”
      “因为她的父亲。”
      “贺齐巴哈?”
      “他企图让整个家族的势力通过吉齐在皇宫中膨胀。可是被冥狼牙选中的你成了最大的障碍,所以他们在参商斋放了那把火——他们以为将秉烛的宦官灭口便可以掩盖既成的事实吗?”
      “但吉齐是无辜的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后宫——这人世间最残酷的战场中,谁站在浪尖之上,谁便很快被欲望洪水淹没。上次险些是你,这次是吉齐。”
      话未讲完,桑宁便在兜碧阁中大声哭起来。
      “怎么,乳母没有抱走吗?”
      “方才乱哄哄的,抬了大人出去……还不及管他。”
      我走进屋里,轻轻把那婴儿抱起来,他不哭了,睁着清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这世界,却不知这混沌的世界将怎样侵染这颗本是清澄透明的灵魂。而且一出生就失去了至亲,必要忍受超于旁人的痛苦。
      “咿,他的小雀雀上有块月牙胎记!”
      “果真吗?”咸兰兮跨进门里,扒开襁褓,“在仙茹,这是非大福即大祸的预兆。”
      “福祸相倚,本是命定的遭数。”
      “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肯作桑宁的育母?”
      “我?”
      “我必须给他找个贤善且与朝廷不相干的母亲,你再合适不过。”
      我心下顾念王妃和殿下的恩情,此事是万般无法推脱的,遂点点头。

      从那以后,我把桑宁当作寄托,悉心照料,一条条尿布换来难得的欢乐。我本打算就这样在仙茹生活下去了,虽然没有丈夫,却可以尽心尽力的保护一个小生命;却万没想到会因这个小生命而回到中原。这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今天,桑宁摇摇晃晃的迈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娇怯的小模样真让人疼爱。笑容也终于出现在咸兰兮的脸,孩子的无邪总能让大人们忘忧。
      “桑宁,桑宁,到这边来。”他招呼着。
      “我一直奇怪你们仙茹不是不给小孩子起名字的吗?怎么这么着急叫他‘桑宁’?”
      “他是无月之婴,必须起个名字镇住。”
      这时,鸩巫走进来禀报:“殿下,汗王让你过去一下。好像是汉使来访的事。”

      他那晚回来得很晚,而且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本对朝政不敢也无心关注,但听到中原消息,便顺口打听起来。
      “自汉狝大战,青芝殒命之后,仙茹与汉庭关系恶化;后来汉廷朝□□败,奸佞当道,形势衰微,仙茹便停了朝岁纳贡;更是在五年前联合巨鼎发起战事。而今,汉廷皇帝竟要亲自驾临边境,不知是福是祸。”
      我听到汉廷皇帝,竟对他说:“殿下如是会晤,请带着荭草。”
      咸兰兮很是惊讶,“女子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太合适吧。”
      “我身负奇冤……殿下可知神妙庵惨案……并非屠杀殆尽啊!我便是剩下的唯一活口……”不知什么力量,让我把多年郁结在心中的秘密冲口说出……或许我冤仇得报的机会就在此时,也或许这是个危险的开始,但我已顾不了那么多,
      “记得我在中原与殿下初见,殿下交与我一封书信。并非我有意打开窥伺,实是那信被风吹到河里,我怕主人责罚,就请人描摹着字迹又重写了一封。故而也知道了信的内容……万没想到这封信竟与我有这样天大的关联……”
      咸兰兮的表情已不是惊讶可以形容了,“这真是……”他想了半天,竟寻不出一个词语形容。
      “我当年去中原,名为游历,实为细作,主要为了查明青芝的事。先到了京师,那里的百姓对常侍不法,逞凶欺善的行为怨声载道。后来辗转到平郡探望母后的皇兄桓王爷,他已归隐田园,但传言在朝时和柒嫌隙很深。
      常元帅乃柒之干子,青芝的事与他们瓜葛甚多便是他告诉我的。他还修书一封,述说神妙尼惨案,嘱我带给郡尹衡大人,以此试探他的心思。其实这位衡大人宿与桓王交情还颇为深厚的,他夫人的小妹乃当今圣上的宠妃,家族势力不弱。但弹劾的事情,总要先探探动向。我从王府告辞,去了别苑。因为王爷说二公子在那儿休养。我与二公子曾有几面之缘,是必去探望的。不想老远便听到打斗的声音,待我赶到,一个家奴被杀,二公子不见踪影。后来你便出现了……有着和青芝一般的面孔……我急着寻找二公子,又看到你身上郡尹府的牌子,竟鬼使神差的把信交给了你。而你又是……真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啊。”
      我会心的笑笑,又叹息道“只可惜桓王似乎被衡大人出卖……举家被抄……”
      “此事我早听密子回报,但一直不敢告诉母亲,桓王原为八千岁,贬谪为桓王,乃是母亲的嫡亲兄长。”
      “对王妃我无以为报。唯有面奏汉家天子,为许多苦主讨个公道。”
      “好。我带你去,但话要我来说。必要时你可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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