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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大闹鬼城
一千皱起眉头,似是很惊讶叶欢会在此时发起这个奇怪的话题。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这算是什么问题?或者说,这能算得上是问题么?
“是在,呃,我去你宿舍借钱那次吧。当时,你在……”他不太有把握地回答。
“不对,你第一次看到我的身体就在外面那间休息室。当时,你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咱们也没有说话,因为你一直在研究那张床。”
平静地纠正对,叶欢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挺拔的身体如玉石般白皙光滑,腰间没有一丝赘肉。
如此近距离地与这具曾和自己缠绵过的完美躯体靠在一起,这让一千感到丝不自在。他移开目光没有接话,心中疑窦丛生。
对,他的确不大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叶欢身体这件莫名其妙的小事。不过,这和他今天来此的目的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有件事,我想弄清楚,那个从业……”
努力组织着语言,一千感觉很难直接向叶欢问出心中的怀疑。不管怎么说,叶欢都是他的老大,何况他们间的关系还远远不止如此。此时,另一个新出现的情况让他的询问变得更加难上加难——叶欢倾身过去吻了他。
慌乱地避开他,一千掉头准备逃离,却被对方紧紧抱住了。
“小千,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我有这么可怕么?你不是知道,其实……”
叶欢在他耳边低语,柔软湿润的嘴唇擦过耳廊,引起一千一阵阵战栗。
“兰君的那颗从业丸是不是假的?”
惊慌之下,一千突然脱口问出了这个一直在他心头滚来滚去的问题,随后就后怕地咬住了嘴唇。
身后安静了,那两条箍住他的胳膊也慢慢松开,一阵轻细的磨擦声后,叶欢走回卧室坐在了床沿上。他身上套着件半透的黑色浴衣,身体在里面若隐若现,比之方才沐浴时更显诱人。
“噢?你发现了?”他不太在意地问道,双手撑在身后,姿态慵懒。
一千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脸色渐渐泛白,似乎极不愿意相信某个事实。
“原来,你真的知道这件事。”他喃喃地靠上门框,目光却仍停留在叶欢的脸上,那张浴后越发干净阴柔的俊脸。
“对,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叶欢挑起眼尾,露出习惯性的嘲笑,“这么说,刚才你还不能确定,问我只是在试探?行啊,小千,你现在基本可以出徒了。”
“闭嘴!”一千大吼一声冲过去将他扑倒在身下,眼白上挂满了血丝,“为什么要骗我?我一直认为就算是所有人都不可信,至少我还可以相信你。可你为什么也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唯一的信任都破坏掉?为什么你要承认?只要你说一个‘不’字,就算是假的,我也会相信!为什么?!”
叶欢安静地仰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惟唇角轻掀,“想不明白,是么?我也是啊。你不也说过要对我负责?可现在,我看到了。原来,你所谓的负责就是多日不见后,突然为了别人上门来找我兴师问罪。”
一千呆怔住,望着他哑口无言。
微一用力将对方反压在床上,叶欢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柔滑的黑发淌了他们满身。
“当时司里已经没有从业丸,为了骗你当机要员,老魏想出了这个以假乱真的把戏。我知道,可并不准备提醒你。”
“为什么?”
喃喃问道,一千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只得拼命眨动眼睛,不让这些讨厌的液体真的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感到特别难过,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得知叶欢在欺骗他。
叶欢笑了笑,俯头轻轻吮去那些眼泪,动作温柔而怜悯。
一千难堪地别开脸,视线落在床头那些长着翅膀的小天使身上。肉粉的小天使在白色的底板上飞翔,金发闪耀,眼神明亮,似乎没有什么不快能够打扰到他们。他们在永生的幸福里飞翔,无忧无虑,心想事成。
在天使的身周有一些从翅膀上掉下来的羽毛,仿佛一朵朵半开的雪绒花落在雪地里,显得苍白和刺眼。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涌了他满脸。他咬紧下唇,恨不能立刻嚎啕大哭一场,似乎就只为了这些天使掉落的羽毛。因为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那是因为你想留下柳兰君,因为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我自私,不愿意让你失望。那时的你,就像是看到一件心爱的玩具,从而不肯撒手的孩子一样。很可爱,也很可怜。”
见一千哭了,叶欢追过去吻他的嘴唇,顺带吮去涌出来的泪珠。
“可,他,怎么办?假的从业丸现在正在失效,他会,死。”
困难地在对方吻间挣扎出这些话,一千的心已经凉到最底。
“怎么?你还没有被他伤够心?我提醒过你,要在最美的时候收手。现在最美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所以,忘记他。”
吻住他的双唇不再说话,叶欢按紧身下僵硬的躯体,用膝盖一寸寸顶开那两条紧紧并拢在一起的长腿。
闭起眼睛呜咽着,一千感到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而身体却仍在叶欢的动作中开始蠢蠢欲动。
“□□远比精神要脆弱,因为它比虚无缥缈的精神要实在。”
这句叶欢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回到了他此刻混乱的脑海里,并令他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这句话更深层次的含意。
衬衫被撩起,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的吻印上他的肌肤,一点点撩拨起他的欲望……
“要是我把自己的从业丸给他,会怎么样?”
全身的血液正在冲向某处,衣服也被剥得七零八落,一千却在这个当口突然开口,有效地阻止了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叶欢抬起头,嘴唇鲜艳湿润,眼神却冰冷坚硬。他一动不动地凝视一千片刻,松开手仰躺回床上,合上双眼。
半坐起身俯视着叶欢,一千的目光清澈安静,半裸的身体仍处在极度的亢奋中。
“会怎么样?”
他再次追问,视线停在叶欢浓密的睫毛上。很奇妙地,在此刻,两只鬼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主被动角色的相互转换。
勉强抬了下眼皮,叶欢脸上显出几分疲惫,“你走吧,我休息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别再问这些蠢问题,也别再干什么蠢事,没有人能帮到他,包括你。”
继续盯了叶欢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不准备帮忙,一千这才跳下床理好衣服走出休息室,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听到关门声,叶欢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些大团芍药,眼眶里渐渐浮起一层透明的液体。在那些液体将要夺眶而出时,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脸。
离开“呼吸吧”后,一千没有回到机要室,而是越过它,继续走向十殿东南角。
此时还不到上班时间,整个办公区内静悄悄的,一路连半个鬼影都没能碰上,因此他也就免去了解释自己行为的麻烦。
自从率领球队打败一殿,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眼中所谓的英雄,主动和他搭讪的鬼魂越来越多,以至令他十分后悔自己这个头脑发热的举动。
径直跑到主办公楼下,他仰起脸注视着这幢已建成不知多少年的老建筑,神情冷静。
在清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灰色的办公楼披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几扇没能关严的窗户反射出稍许刺眼的光芒,破坏了整体色调的统一。宽敞的楼桥下空荡荡的,惯常停在那里的公车仍在车库,私车自然也没有,有的只是保洁员未及时清理掉的一些碎纸屑和杂物。
无声地穿过楼桥来到忘川河畔,他瞟了眼头顶。巨钟的金色时针刚指到七点半,距离八点的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一切准备就绪,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某个特定时刻的来临。
七点四十分,十殿办公楼里渐渐有了动静。七点四十五分,魏许司长座驾的喇叭隔着办公楼欢快地响了几声。
一千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心里默算着司长大人进入办公室所需的时间,然后抬起双手,掌心朝向办公楼方向。大楼四平八稳地伫立在那里,外观上什么改变都没有出现。
“开!”他轻喝,同时猛地将双手向两侧打开。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办公楼周围的空间似乎突然向内略微收缩了一下。接着,所有窗户都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中爆裂开了,成千上万块玻璃碎片在惊叫及咒骂声中脱窗而出激射四溅,犹如一朵透明的大花瞬间绽放在晨光中,场面无比壮观和可怖。
收手抱在胸前,一千的微笑转变成了大笑,似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务,总务!”
魏司长吼叫着从空空的窗框里探出半秃的脑袋,气急败坏地四顾,试图找到令办公楼突然爆裂的神秘力量。他现在的模样很狼狈:花衬衣上溅满黄色的果汁,白胖的右脸有一道不浅的划伤,粗短的手指仍抓着一本最新出版的《周刊》。
“司长大人,早上好啊!看,多少美妙的一个早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还有免费节目好看。”
一千心情舒畅地冲魏司长打着招呼,无视从其他窗户里陆续冒出的零星脑袋,以及身后鲜花广场上闻声凑过来的鬼魂。
循声看向他,魏司长的胖脸稍怔,随后就气白了。
“一千!”他胡乱挥动肥胖的胳膊,嗓音尖细地喊,“你个捣蛋鬼!下流坯!你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吗?这幢楼是公共设施,也是文物!阴间仅此一座!我的天!”
“原来这座破楼这么有价值,我还以为它一钱不值呢!抱歉。”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一千的眼神却充满挑衅。
“你,你……”魏司长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抬手一指他,命令,“你马上给我上来!”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上楼。不如——你下来吧!”一千突地扬起右手,掌心正对魏司长。
魏许只觉身体一轻,随后竟然大头朝下地掉出了窗户。
慌忙在半空中念个口诀,魏大司长总算是用双脚站在了地面上,而不是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面前摔个难看的狗啃屎。
羞怒交加下,他顾不上去考虑一千是如何拥有这份神奇力量的,而是急于将事态控制在尽量小的范围内。虽然照目前这个局面看,已经很难瞒得过十殿那位大人物的耳目了。
“一千,你疯了么?为什么要扰乱公共秩序、破坏公物?这是相当严重的……”他强作镇定地背起手走向对方,胖脸上满是困惑。
“违法行为。”一千接上他的下半句话,然后仰天翻个白眼。
“没错,这是犯法的!我真的很为你痛心。要知道,通过这些天的考察,我认为你是最能胜任机要员工作的员工。可你现在却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恐怕我想保你都很难。转轮王大人的权威是不容藐视的,他一定会……”
嘟起小胖嘴痛心疾首地数落着,魏司长虚泡泡眼睛里仿佛还泛起了真正的泪光。冷眼看他表演,一千脸上的不屑越来越明显。
“那好呀!我正盼他能出面呢,这样,”他盯住顶头上司的胖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就可以告诉他,你滥用职权擅自使用假从业丸、瞒上欺下的所有糗事。”
忘记再碎碎念,魏司长惊愕地张大嘴,像是囫囵吞了只八哥蛋般使劲干瞪眼。
“破坏公物和渎职,这两个罪名哪个更大呢?我真的很想知道。”一千冷冷地看着他。
“那什么,一千,有话好说。”魏司长合起嘴巴,然后重又将它掀动得像两片不停开合的贝壳,“你看,破坏公物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免了!现在,你要么马上给我一颗真的从业丸,要么就和我一块等转轮王!别的都免谈!”不去理会对方的请求,一千大声开出自己的条件。
魏司长扭着两只胖手,秃脑门上全是冷汗,“你这人,啧啧,不要这样嘛,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何况,现在司里没从业丸,否则我一定会……”
“那你就去别的司、别的殿去要、去偷、去骗、去抢!”一千不耐烦地打断他,一步步逼近,嘴角微挑,“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要是不想让转轮王发现你的糗事,你就立刻弄颗真的来!”
“你在,威胁我?”魏司长脸色变了变,后退几步。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一千跟上去,眼中含着个冷酷的笑意,“要是柳兰君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相信我,司长大人,我会做出比威胁后果更严重百倍的事。”
“你疯了!”魏司长慌乱地摇头,头顶那圈头发从头皮上飘开支愣在空中,仿佛一丛干枯的小草,“知道威胁地府要员是什么罪名吗?那会让你——”
一千扭头冲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屑地骂:“你他×少废话!你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比我干的加起来罪名更重?说吧,什么时候交东西?”
魏司长的脸哆嗦一下,颜色更白,看上去像是个超大号的发面白馒头,当然绝对没人会有兴趣去一尝味道。
“总得给我点时间……”他忍不住央求。
“我要的就是时间,你这头笨猪!”一千抬腿踢了他一脚,“要是还有时间,我会来找你?脑残么?”
魏司长应脚倒地,看得河那边的鬼群发出一阵惊叫。他慌忙想站起来,可一千那脚恰巧踢在了麻筋上,腿刚一用力便又跌了回去。
一千离开奈何桥不久,柳兰君就被发现他逃出病房的方医生给抓了回去。在接受她的重新包扎和批评后,他只得躺回病床装睡,一直等到天亮,护士交班时才又偷偷溜了出来上班。
此时,见到魏司长的狼狈相,他不觉皱起了眉头。不过在想到头天晚上一千的嘱咐后,他半没有上前干涉,而是和其他同事一齐留在南岸老实观望。
“司长有把柄落在一千手里么,怎么都不反抗?”
旁边一名同事小声嘀咕,其他同事也纷纷议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鲁科长不断抬头观察巨钟,悲哀地眼看着晨点时间一点点错过。
周围同事和鬼魂们的议论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柳兰君耳中,让他越来越不能心安理得地作壁上观。再等待片刻,见一千抬脚似乎又要踢魏司长,他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小千,住手。”
走到小鬼身后低喝,柳兰君的口气严肃而冷淡。
一千收脚扭头看向他,脸上浮起两团不正常的紫红,“我不是告诉过你……”
“你做的已经过了,小千,到此为止吧。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柳兰君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上前扶起已经快要哭出来的魏大司长。
呆呆地望着柳兰君,一千脸上的紫红慢慢消退,最后完全消失了。
“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对不对?”他呢喃着问,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修长的身影上。
那个身影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忘川南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错的!你永远都不会真正看我一眼,对不对?柳兰君!”一千冲着柳兰君的背影大喊,发疯一般跑走了。
虚弱地扶住桥栏,柳兰君合起双眼,脸上现出哀伤,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使他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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