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之伏羲九音

　　夜很静，清风摇动一池睡莲。

　　池塘边的凉亭中两个修长的身影并肩而立，一黑一白。

　　岑夜：“我问你，凡人真的可以成仙么？”

　　苏银：“可以。你想成仙么？”

　　岑夜：“当然想。仙人无所不能，不死不灭，谁又能不梦寐以求？”

　　苏银：“你错了。仙人并不是无所不能，即使是天帝，也有无能为力之时；仙人也不是不死不灭，真仙五千年需历一大劫，上仙五万年历大劫，金仙二十万年历大劫——即使是天帝，五十万年也要历劫。历劫失败，轻则修为大降品阶降低，重者元神受损灰飞烟灭。”

　　岑夜听得无比惊讶：“果真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资质不错，一心一意向着目标前进的话，说不定也能成仙。”苏银微笑。

　　岑夜却摇摇头：“像我这样的人，怕是无法问鼎仙道了。凝云崖是世间第一大修仙门派，但是，我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有人修成得道。我倒是听说，斩杀九百九十九只妖魔，造福苍生，就可以步云登仙。很多修道之士都相信这一说法，我也曾除过不少妖魔。但是，似乎我杀的人要更多一些。”

　　“九百九十九只妖魔？”苏银略有些惊讶，“你们这些凡人，知道得还真不少。不过，斩杀妖魔也并不一定是为了造福苍生。”

　　凡人也许并不知道天墟宫的存在，但却也知道了些什么。天墟宫不是普通仙宫，而更像是一个监狱。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贬黜的仙人会被派到天墟宫，负责管理妖魔横行的天墟。天墟宫所谓的“管理”，基本上就等于杀戮。只要积累了足够的功勋，就可以抵消罪行。

　　但是功德圆满洗清罪罚的仙人少之又少，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牺牲在杀戮中。所以，对于仙人们来说，天墟宫就相当于九重天上的地狱。

　　九百九十九，让他想起了凌渊。凌渊曾说过，斩杀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妖魔，天庭就会放他自由。

　　不是九百九十九，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在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凌渊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是感觉到了绝望的吧？可是，在苏银的记忆中，他从未停止过挥剑。

　　“我认为，人只要追求能够追求的东西就可以。我们凝云崖名义上是修仙，但我们追求的是俗世。我曾经辅佐先王，在他驾崩之后，我的任务是继续辅佐下一代皇帝。我所追求的，不是仙道，而是这人间千万里的锦绣江山。”

　　岑夜的话打断了苏银的思考。他忽然转头看着岑夜的脸：“所以你才会戴面具，是因为不想让人认出你就是先王的辅佐。”

　　“是。东周国江山的背后，一直紧靠着凝云崖。这一代，本该是周容为帝。”

　　“容王现在野心勃勃，城府极深，你的目的想必不难达到。”

　　“正是。凝云崖看人从不会错，容王才是正确的帝王之选。”岑夜的语气中透出某种坚定。

　　“你不是华容的护卫么，这时候跑到这里来，万一又有人想对她不利怎么办？”苏银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很担心她？”

　　苏银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守护她？”

　　“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她以后不能依靠我。”

　　“你放心，现在暂时应该没人会害她了。”

　　苏银转过头，盯着岑夜，眼神中露出平时不会有的冷峻：“既然要我帮你们，那现在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岑夜沉默，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继而用严肃的口气答道：“先前要对付华容公主的一定是珉妃，她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后妃。但是，她就是个祸国的妖孽，迷惑皇帝，插手朝政。最可恶的是她总是想方设法引动东周国和他国发生战争，所以她才要害西蜀公主，引发争端。”

　　“一个女人，能够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运么？”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只真正的妖孽！你不是说能帮王爷么？那么你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除掉那只妖孽。其实，你要的伏羲琴，就在这妖孽额手中。”岑夜未戴面具的俊秀容颜在夜色下焕发出某种奇特的光芒。

　　伏羲琴！苏银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

　　“除妖？这倒是我的本分了。那么，我倒要先看看，那是一只怎样的妖孽……”

　　他很想知道，那是一只怎样的妖孽——竟然得到了他的琴。

　　“我是修仙之人，能够看出你不是凡人；但是，我却看不出你身为仙人的修为。我不知道该如何为仙人疗伤，但是这药是用吸收了天地灵气的药草炼制的。你可以试试，也许有效。”岑夜从身上拿出一个灰色的瓷瓶，递给苏银。

　　苏银点头接过，打开瓶子闻了闻，立刻就知道了这药的配方。他忍不住微笑——这些凡人还真不简单，这药虽不是仙丹，但用来治他的伤倒是应该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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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容总算是要有机会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东周皇帝了。是因为皇帝专宠的珉妃要过生日，宫中要大摆筵席，皇帝和妃嫔们都会出场，华容也要出席。

　　听说东周国王脸黑似墨，嘴阔像猪，身粗如桶……听说东周国王最喜欢吸食少女的鲜血，娶了七十二妃，却没一个能活过三十岁……

　　好像除了皇后，她见过的妃子们还真的没一个超过三十岁的……

　　华容心里有点小紧张。

　　夜宴在御花园举行。场地中央是花园的睡莲池，睡莲池中央是一个八角形的大理石台。华容一看，就想起了栖凤楼的布局。只不过这场地比栖凤楼大了数倍，中央的台子上可以让一大队舞女群舞。看来这便是东周国的审美情趣了。

　　直到歌舞开始，皇帝才携着珉妃姗姗来迟。

　　华容一看，那皇帝白面微须，身形瘦长，长得才没有传言中那么恐怖。他容貌的轮廓和容王有点相似，只是年纪大了许多，而且眼角和嘴角都有点下垂，看来稍有点灰败。他身上散发出某种令人感觉沉重的气息，但却并不是王者的气质。

　　华容在心里暗暗想，容王在眯着那双凤眼沉思的时候，看上去要比这皇帝更有帝王气质。

　　那个小鸟依人般挂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珉妃了。

　　华容看到，其他的后妃们射向她的目光简直是五味杂陈——羡慕，嫉妒，幽怨……啥都有。

　　的确，她极其漂亮，而且风情万种。毫无瑕疵的脸蛋，柔软丰满的身材，简直毫无挑剔。她的耳朵上坠着闪闪发光的耳铛，长长地指甲上涂着艳红的蔻丹，更映衬出她的美艳。场子里群美云集，皇帝却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至于别的妃嫔，连扫都没扫一眼。

　　珉妃轻倚在他肩上，望着天空不断绽放的烟花，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于是好一个不胜娇羞，好一个百花齐放，华容看到皇帝的魂都快要飞了。

　　所以，当她被引见给皇帝的时候，他只是随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摆一摆手示意她下去，就又流连到珉妃的如花笑靥上去了。

　　倒是珉妃似乎对她有点感兴趣，叮嘱她好好打量了一番。

　　“没想到华容公主居然这么年轻。早就听说西蜀国的小公主是个小美人儿，今日一见，觉得你真的是很特别……”她的嗓子像是用蜂蜜润过的，又甜又糯，在有些音节上似乎还微妙地打个旋儿，听来简直是摄魂夺魄。

　　只是她看着华容的眼神有点不寻常。被她看了一遍，华容竟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这个珉妃美则美矣，但因为心里产生的那一点寒意，华容对她的印象一点也不好。

　　接下来便是很无聊的过程。烟花，歌舞，各种表演，看似热闹，其实必须遵循着皇家的礼法规矩，一点也没有狂欢的氛围。皇帝一直在和珉妃推杯换盏，大庭广众之下耳鬓厮磨，果然是个荒淫的皇帝。

　　她似乎对华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对于她来说，这正好。

　　可是，如果皇帝连理都不理她，她要怎样从他手里弄到她想要的仙丹？

　　正在她情绪低落之时，下一个表演的节目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个仿佛乘风而来，轻飘飘地出场的人不正是他家小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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