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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不如不见
却说转眼就是中秋佳节,众人早就约好中秋节时一起去梦园赏菊。偏前几日下了场雨,这日天气清爽,倒是赏花赋诗的好时候。梦园在城外南边,离林夫人住的地方倒也不远。众人一大早就来林夫人家唤她同去,林夫人只推身上不舒服,又说怕回来晚了误了禹儿吃饭。众人不依,李嫂本就不去,说等禹儿回来先到她家里,其他人死活拉了林夫人一起去了。
到了梦园,委实设计得精妙绝伦,兼之菊花开遍,更添清雅。只是游人如织,倒像约好的一般。众妇女一道游玩,所有人里只林夫人一人未曾来过,便走得慢些落下众人去,大家进园前就曾约好如果人多走失就在湖边小亭相见,因此也不以为意。林夫人在梦园走了半圈,愈觉得这里清雅,倒似旧日相识的一般,虽是人多却未曾失了本来的味道,便看住了。
又见一处亭子外聚满了人,心中好奇,挤到旁边去看,却总也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物事,只听一人叹道,难得见到张太守,果真是人中龙凤云云。林夫人只觉得好笑,感情这半园子的人都是来看张太守的,心绪慌乱,转身就走。才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琳儿”,她心下大骇,只管疾步走掉。那人在身后连着喊了几声,苦于人群密集,倒失掉了所寻之人的踪迹。
林夫人有此奇遇,不敢再在园子里待下去,碰到张嫂,只说有些不舒服,要回家去。张嫂见她脸色有异,不敢深留,只嘱她路上小心。
一回到家林夫人便窝在了房子里不出来,李嫂道是病了,禹儿下学后就引到自己家里吃了饭,又与林夫人送了饭,林夫人只说身上不适,不想吃东西。禹儿在李嫂家待了不久耐不下去,只嚷着要回家,李嫂无法,只好送回家去,因此这日晚上竟连普通的赏月之事也不曾有的。
次日李嫂又一早去林夫人家里看了,知道没事,睡了一觉好了才放心。又怕林夫人身子未好全,便帮她打扫了院子做了午饭也回家去了。
下午众人依旧是到林夫人家来,知道她身上不适,也都各自分了些家务做完了坐在一起闲谈。张嫂叹口气说道:“昨日梦园竟是翻了天了,可惜林妹子身子不舒服,没有看到。”李嫂好奇,便问是什么事。
张嫂便说了起来,原来昨日张太守不知怎的,让兵丁围了梦园,一个都放出去,自己又满园子的寻个叫“琳儿”的人,最后天晚无法才放了人出来。李嫂心下诧异,就问道:“我们从来都只听人说张太守为一方父母老成持重,却也能做出这样莽撞的事。”陈嫂道:“正是呢,洛阳城虽然比不得长安,到底也是本朝东都,算半个皇城了,张太守竟动了兵···”
张嫂又道:“还有一样,人人都知道张太守一向洁身自好,家里连个小妾也不曾纳得,可昨儿个寻的什么琳儿竟像个女儿家的名字。”李嫂奇道:“难道就不能是个朝廷的要犯之类?或是个男子也未可知。”张嫂笑起来:“可是忘了你昨日也未去了,就是寻什么朝廷的要犯,也不必自己冲上去到处找罢。再者看他紧张的样子,若找的真是男子,那张太守也该成了人说的断袖了。”
陈嫂啐了一口道:“这可怎么说的,你们难道忘了他昨日专往女子多的地方找去,怎么可能找的是个男子。”张嫂捂了脸道:“你还说呢,昨日他找来的时候倒把我吓了一跳。”“谁不是呢,想来他只顾着找什么琳儿,竟没个避忌。”“哎呦呦,这会子都知道羞了?那会子就没见到这样,好在我这张老脸也没什么看头。”陈嫂笑道。张嫂也笑道:“说的是呢,算来我们也都不算亏了。不过若是林妹子没走那谁亏了可就说不得了。”众人均拍手大笑道:“说的是,还好林妹子走得早,没吃了亏去。”
“什么琳儿果儿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听一人叹道。
李嫂看了林夫人一眼,觉得她脸上似有倦意,想是身子未好全,与众人使个眼色,众人会意,聊了会子就罢了。
洛阳城中这些时候不知怎的倒像繁华了许多,几乎每家客栈都没了空的客房,洛阳街道上的小贩们多了许多生意,也就不怎么有时间坐下来闲谈。就算偶尔有个空,也更愿意招呼着生意。只是在招呼客人时也会提一两句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提到最多的就是中秋节那日张太守领兵包围了梦园的那桩子事。甚至于搜肠刮肚地倒添了好些个内容,其中流传最多的就是张太守在梦园惊鸿一瞥到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心向往之,却苦于急切间无处寻觅,就做成了这么件“兵围梦园为红颜”的佳话出来。末了还砸吧砸吧嘴,说一句,哎呦呦,那日的阵仗,这辈子也见不上几回的,可惜客人你来迟了,没看到。
客人听了,大都会想去梦园一看,又有些脑子活泛的人在梦园兜售些土特小吃笔墨纸砚之类,也颇赚了笔钱。算来梦园的菊花开得正好,这些人虽未见到佳人,想想倒也不曾亏了。
于是坊间又传出了小道消息,说什么那日梦园布兵是张太守有意为之云云,说的人不知自己说些什么,听的人更是如坠云里雾里,却都点头称是。就连后来皇帝知悉此事连夜宣张太守进京的隐秘事儿也被人不知从哪传了出来,又说张太守随意动兵已是重罪,可皇帝竟将此事轻轻放过,只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显见得他根基深厚。又有人说张国师三代帝师,根基匪浅,张太守与当朝皇帝也算有同门之谊,皇帝与他的情分非常,也不知是真是假。
却说城南小巷,李嫂推开林夫人家的大门,叫道:“林妹子,我家侄儿送了些才摘的果子来,我与你分了些,放在院子里了。”只听屋内传来几声咳嗽,林夫人道:“李嫂快进屋里来,我才病着,出不得门。”又咳嗽两下,说道:“烦你照看禹儿已是过意不去,现下就是些果子也能想到我来,我倒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说着又咳嗽几声。
李嫂进了正厅坐在床边,拉着林夫人的手道:“好妹子,这是哪里话。谁又没个病没个灾的,熬过去就好了。你现下又病着,帮你也是应该的,可别说受不起之类的话,倒生分了。只是你这病可拖不得,若要成个大症候可不苦了禹儿。”林夫人点点头,说道:“我这病不过是前几日下雨着了凉,不妨事,隔几日就好了。这几日待在屋里也没出几回门,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事没有。平日里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想是因我病了,这几日少有几个人来,倒闷的慌。”李嫂笑道:“大家也是看你病着,怕来了烦着你的意思,这几日没来也觉得闷呢,你可别多心。”
林夫人也笑道:“我这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再养几日也就好了,倒是大家闲了常来坐坐,倒比我一个人枯坐看书的要好。”李嫂笑应道:“我说是这样呢,你即闷了,我们下午就来你这,到时候可不许嫌烦。”林夫人也笑道:“怎么会烦,只怕你们不来。”两人又闲话几句,别过不提。
到了下午,一众妇女果真又齐聚在林夫人家,李嫂只不让她累了,帮着招呼众人。陈嫂见林夫人精神确实好了,便道:“我家二姐儿这几日只嚷着要见林妹子,说是要学个什么东西。我想着林妹子正病着,怕是精神不济,就没让她乱跑。今儿我过来偏她又去她姨母家了,不得过来。”林夫人忙笑道:“这有什么,赶明儿她回来了让她来找我就是了。”
众人说笑起来,又说起这几日大街小巷风传的张太守“兵围梦园为红颜”的话来,林夫人叹口气,说道:“可是我没福了,偏那日不舒服,就没赶上那事,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众人安慰道:“这可有什么,不过是那回子事,你可不知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宫女的遴选,比往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前日我家那口子从衙门里回来,还说这回和往年倒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想着问细了,谁知他不肯说,你们说恼不恼人。”陈嫂惊讶道:“说来我家二姐儿正是该参选的年纪,不知有些什么变动,你倒问了来,我们也好早日打点打点。”
众人惊奇道:“你家大姐儿进去了还没出来,这会子就想把二姐儿也送进去不成?”陈嫂道:“这可是哪里话,只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就算是嫁人,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还得赔上多少嫁妆,或者卖到那些大户里做个妾罢了。虽说我们也就平常,却都希望子女奔个好前程,别像我们这样子混过了去。倒不如送了进去搏上一搏,有那个命做了主子娘娘,可以光耀门楣,至不济也不过五年放了出来,还可以长些见识。”
李嫂听了,叹口气,无奈道:“话虽如此,你家大姐儿进去七年还未出来你倒忘了不成?”陈嫂低了头,半晌抬头道:“好坏看个人的命罢了,我们再没法子的。”
林夫人也劝道:“那地方可是凶险,步步都有个套子在里头,二姐儿进去吃的苦多呢,不怕你骂我们,这事到底也该问问孩子的意思。”陈嫂冷笑道:“这事等同婚姻大事,也就父母之命听得,二姐儿才多大,拿得什么主意,少不得我们替她拿了罢。”
林夫人心道,你倒是一心要送二姐儿进去,可不知道她是一条心了不愿意进去,谁知这样的父母倒生出这样的女儿来,这事少不得要有一番周折。心下主意已定,只抿着茶不再做声。众人见陈嫂主意不堪,一时也都想不出旁的话来,闲聊了会子各自散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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