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日记

作者:虎头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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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谓的挣扎


      花羡落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我听到她又喊了声:“林奏?”可是她眼前分明就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仍旧愣愣地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刚才的花羡落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似地,直接把视线随便从我身上扫了过去——或者说,她的确是什么都没看到。可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到,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么?我现在就像前几天那样、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跟前不是吗?
      “……我在这里啊,”我忍不住又开口重复道,“我在这里。”
      花羡落再次朝身后的那片漆黑喊了一声:“林奏?”很明显,她现在不仅看不到我,就连我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所以,花羡落突然就这么看不见我的人、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吗?所以,我这算是……消失了吗?为什么?就因为救了央央?呵,怎么那么突然?也不事先告知一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对,我还能看得到自己。又抬起头望向那依旧在四处探看着的花羡落,我愣愣地咧开嘴,苦笑了一下。对她来说我是消失了,可实际上呢?我还在这里,我还留在这该死的世界里哪儿也没去。
      这时,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亮,随即有人朝这边喊道:“谁在那儿?”是个男人。
      花羡落仍旧跪坐在原地,她抱着半躺在地上的央央,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向那正从黑暗处走来的某个人。待对方走近了,我才发现刚才喊话的这个男人是学校的保安,他用手电筒往花羡落身上照了照:“花老师?您做什……这学生怎么了?”他这才赶紧走近蹲下,俯身看了看半躺在花羡落怀里的央央。
      一向遇到什么事都淡定自若的花羡落此时却依然呆呆地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保安,没有回话。
      “老师?”她怀里的央央抬起头,小声地叫道。
      “我……”花羡落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她低了低头,“学生身体不太好,晕倒了。”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丁点的不对劲——这才是我认识的花羡落。我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释然。
      保安完全没察觉到此时的花羡落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点点头,问:“要不要送去医务室?”说着,抬手探上了央央的额头。
      花羡落却没有即刻答话,她又突然转过脑袋朝周围张望。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花羡落的眼里似乎闪过几丝焦虑。看到这样的她,我的心紧了紧,刚才的释然似乎又突然消失了。
      “花老师?”得不到回应,保安无奈地又低声喊道,“……花老师?”
      终于被唤回了神的花羡落赶紧笑道:“对不起,那……我们现在先把学生送去医务室吧。”说完便拉着央央站起身来,却又一个踉跄,保安赶紧伸出手去抓住花羡落的右臂。站在一旁的我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拥抱:明明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我却觉得那个瞬间离现在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昨天我们还能拥抱对方,今天她却已经看不到我的样子,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谢谢,”花羡落又对那保安笑了笑,随即低头问央央,“央央,能走么?”
      央央试着自己站了站,随即点点头、轻声应道:“嗯。”看来她并没出什么大事。
      我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紧跟在花羡落的身后,看着他们进了医务室,校医给央央简单地检查了身体后发现并无大恙,花羡落便又牵着央央的小手走回舞蹈教室。这期间,花羡落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花羡落,淡定自若、冷静无比。而我则仍旧执着地飘在她的身旁,哪儿也不想去。或者应该说,我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花羡落才刚带着央央回到教室,却又碰上了央央的母亲。对方一语不发,只是像那天晚上一样猛地扯过央央的手、狠狠瞪了一眼花羡落后便转身离开。我本以为花羡落会喊住对方说点什么,可是她没有。花羡落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扯起勉强的微笑对身后的一群学生道:“现在正式上课。”
      我立在门边看着此时的花羡落,突然觉得刚才的那出闹剧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似地,好像……我从来都不曾消失,或者应该说我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不自觉地往墙上那诺大的镜子看去,镜中依旧像从前那样:有美丽的花羡落,有充满了美好未来的孩子,有迷恋地看着花羡落的程老师。唯独,没有我。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紧跟在花羡落身后回到家中,看着她开门、关门、开灯、换鞋……一切都照常如旧,没什么不同。和刚开始发现我消失的花羡落不一样,现在的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也是,凭什么不平静下来呢?我不过就是一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阿飘而已,甚至在生前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而且——“消失”这件事情是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不是吗。
      看着花羡落拿起睡衣走进浴室,我傻傻地立在客厅里呆愣了好半天,然后不自觉地飘进了书房。现在的我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只是花羡落看不见也听不到我罢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我实实在在地相处的人,不再与我有丝毫联系了。现在的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我接下来又该做什么?我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可是我又该到哪里去?这几个本来已经被我抛到脑后的问题突然又钻了出来,真是该死。
      突然,心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下意识地抬眼朝桌上的日记本看去。
      两秒后,日记本自行翻开了。
      心里顿时一窒,我紧接着便略略皱眉,本子又合上了。
      刚才那些所谓的憋闷似乎瞬间消散:我竟然还可以用“念力”翻开日记本——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可以立刻写下几句话告诉花羡落,其实我并没有消失,我仍然飘在她的身边,我还……就在此时,书房的灯突然开了。赶紧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洗完澡的花羡落正站在门边,她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而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有点激动地飘到她身边,却又意识到现在的她既看不到我的身体也听不到我说话,一时竟急得不知所措。
      花羡落全然没察觉到在她身旁正急得跳脚的我,只是径自往书桌的方向走去。我紧跟在她身后,却发现对方呆立在书桌前、低头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那本日记。我愣了一下,本来焦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看到花羡落那依旧毫无表情的脸,我的心紧了紧。下一刻,她抬起手、把掌心覆在了日记本那棕色的书皮上,嘴微张,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花羡落蹙了蹙眉,原本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非常隐约的,悲伤。看着那指尖在书皮上缓缓摩挲着,我以为她会把本子打开,但是她没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花羡落终于收回了手,她脸上那隐隐的悲伤也早已淡去,下一刻又转身来到门边关上了灯,接着侧过身子把门也关上了。
      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我的思维似乎就这么突然停滞。刚才那股兴奋劲好像也全然消散,我回过头,再一次看向那本仍旧安稳地躺在桌上的日记。我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呢?就算我没有完全消失又怎样?就算花羡落知道我依然飘在她身边又怎样?
      就当自己消失了吧,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了。笑了笑,我回到书桌前——没办法,我那写日记的强迫症似乎还没完全消失的样子。
      所以,继续写吧。
      今天,我正式成为谁也看不见、摸不着的,阿飘。」

      倚在窗户旁,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听着耳边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我咬着唇,心里忐忑不安。终于等到对方接起电话、听到那沉沉的一声“喂”,我不禁有点发怯,只赶紧轻声喊道:“爸?”
      “乐乐?”老爸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他从来都是这样,而我也早就习惯了老爸这种闷油瓶的性格。放下那本日记后突然有股莫名的冲动,于是便什么都不顾地拿起手机拨出了号码,可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了老爸喊的那声“乐乐”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憋了好半天终于问道:“哥呢?他最近有回家吗?”尽扯些有的没的,我这个孬种。
      “没有,”老爸顿了顿,又说,“就你们俩上次一起回来过。”
      我皱了皱眉,心虚地道:“我……我过几天回来看你和妈。”
      “也好,你妈她老惦记着你,”我能想象到老爸在家里拿着电话连连点头的样子,却又听到他说,“你等等,我喊你妈来和你聊。”每次和老爸讲电话,不够三分钟对方就会临阵脱逃喊我妈来接棒。
      “别,”我赶紧喊住他,“爸,我、我没啥事儿。”我开始后悔自己突然打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了。
      老爸没有出声,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乐乐,是不是……有话和爸说?”
      我一愣,心事被人看破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爸,我……”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我买了几件衣服给你和妈,过些天带回来。”这次临阵脱逃的不是我爸,而是我。
      过了一会儿,老爸才缓缓地应道:“……好。”
      “梵?”卧室里突然传来左依依的喊声。
      我即刻下意识地扭头应了一句:“在客厅,等会儿。”
      “你朋友?”老爸问道。
      顿了顿,我心虚地回答:“……嗯,我在依依家。”
      “哦,是依依啊,”老爸的声音依旧那么平缓,“你们俩平时要多互相照顾。”
      我无奈地应道:“嗯。”可是老爸,您知道么,我们俩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啊。
      “爸,那……就这样吧,依依喊我。”最后,我终于丢盔卸甲,准备逃了。
      “乐乐,”挂电话前老爸却又添了几句话,“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可以跟爸说,别憋着。好了,你忙去吧。”说完,对方先我一步挂了电话。
      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倚靠在窗边——刚才,我竟然差一点就……出柜了。
      “梵?……梵!”突然听到左依依又叫了几声,赶紧回到卧室门边,看到她正背对我站在床前,身上套着一件还没拉上拉链的黑纱连衣裙。左依依回过头来,见我愣在门口便问道:“做什么呢,喊你半天了……快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她说着,抬手挽起了脑后的卷发,露出了瘦细的脖子和大片光滑的脊背。
      我走到左依依的身后,一边为她把裙子的拉链拉起一边说:“我刚才打了个电话给我爸。”刚说完就感到左依依的身子僵了僵,随即听见她轻声问道:“叔叔的身体还好么?”
      “嗯……我打算,过几天回家看看。”我说着,为她把衣服的褶皱拉平。
      “什么时候?”左依依松开了手,卷发瞬间落下。
      忍不住倾过身去贴上她的脊背,伸出双手搂紧了对方的腰:“下周六吧,我买了几件衣服给他们,顺便也带回去。”
      “那……”左依依把身子往我怀里缩了缩,侧过脸来和我两颊相贴,“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皱了皱眉:“……你很忙。”
      “不差那一会儿,坐几个小时的车而已,反正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妈……”左依依笑道,却又突然顿了顿,“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是要回去看你爸妈,而是想和某个小情人约会?”说着,抬起手稍稍用力地捏住了我的右耳垂。
      翻了个白眼,我没好气地附和道:“是是是,我和我的小情人准备一起坐几个小时的车去见家长,行了吧?”
      “好了,”左大小姐笑着吻了吻我的嘴角,“快去换衣服,不然我们要迟到了。”
      我松开怀里的人,无奈地往旁边的衣柜走去:“不是说好了这几天哪儿也不去么?”刚才还死皮赖脸地推掉了高中同学聚会,现在却又说约了人吃饭、让我也跟着一起去。这个世界上最朝三暮四的人,我看非左依依莫属了。
      “本来是哪儿也不去的,”左大小姐道,声音里透着无奈,“可我忘记自己早就答应过他们要在今晚聚餐了……不过没关系,也就是我大学里的几个同学而已。”
      “大学?”我一愣,随即马上转身问道,“那……那我不去了吧?”对方是左依依的大学同学,又不是我的大学同学,既然如此我去来干嘛?
      可是左依依却想也不想就马上否决了我的请求:“不行,”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细细地梳理着她那一头墨色的长卷发,“你不和我一起,想去做什么?一个人到哪里吃晚饭?反正那些人我都认识,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扯了扯嘴角:“那些人你认识,可是我不认识嘛,你们到时候要聊天,我一个外人在场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左依依连头都没转过来,只是继续自顾自地梳着她的发,“他们都很好相处,到时候聊着聊着就熟了。”
      既不是同学又不是同事,和一帮陌生人能聊些什么?二零一二年是不是世界末日?拉登是不是真的死了?火星上到底有没有生物?不过既然左大小姐发话了,那我百分之百是绝对要去的。还是闭上嘴乖乖地跟着她去赴宴得了,就当做蹭个晚饭吧。
      晚上七点半左右,和左依依双双搭了十几块钱的计程车来到某个海鲜酒家,站在一块诺大的螃蟹灯牌下,我忍不住喃喃自语:“今晚无肉不欢。”
      “走吧,你个吃货。”左依依挽住我的手,没好气地把我扯进里面。今天是“五一”,酒家里的客人挤得满满当当,左大小姐一手挽着我、一手拿着手机给她的大学同学打电话,等弄清了包房的号码后,又拉着我往二楼奔去。
      包房里已经有五个人坐着了,三女两男,他们一看到左依依进门就开始嚷嚷:“左美女总算出现了!”
      “依依,你这大忙人,今天可算是把你给约出来了,”刚落座,坐在左依依旁边的一个稍显丰腴的女人就笑道,“快说,是不是重色轻友去了?你那‘色’在哪儿呢?”
      左依依笑了笑,用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语气说道:“我今天就把那‘色’给带来了,喏,”她一把搂过我,“她就是我跟你们说要带来的人,乐梵,我高中同学兼女朋友,现在正同居。”说完,竟还凑过来和我脸颊挨脸颊地贴了一会儿。
      对面坐着的一个鹰钩鼻男人即刻笑道:“不得了了,现在都兴俩美女一起过日子,哪儿还有我们这些男人的立足之地呀?”
      “呵呵……”我万分尴尬地对大家扯起一个笑容,然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还二零一二世界末日呢,还拉登呢,还火星生物呢,左依依这丫的竟然给我做了个这么直白的介绍,我待会儿该怎么和他们聊啊。
      不过左依依说得没错,他们的性格都很豪爽,完全不介怀这个同学聚会里突然出现了我这么一个陌生人。正当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突然又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看,是个长得很清纯的齐刘海小女生,背着个斜肩挎包看起来像是大学没毕业。
      “哎呀,杨央,”鹰钩鼻男人一见她进来就嚷道,“这都几年了啊,咋一点都没变哪?你是从咱们读大学的那年穿越过来的吧?”说完,整个包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被叫作杨央的女人……或者应该称为女生,她在我旁边坐下后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见杨央没什么反应,大家便又继续扭过头大侃特侃,气氛融洽得很。我握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却又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去打量杨央。她长得很清秀,肤色偏白,眼睛很大,嘴唇略薄,化了淡妆。莫名地,“杨央”这两个字让我想起了日记里那个叫“央央”的小女孩。如果杨央是左依依的大学同学,那她的年龄估计也是二十五、六岁左右。可是就这么看上去的话,杨央整一个才刚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说她“穿越”一点都不夸张。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杨央的大眼睛突然朝我看来,在我愣神的那刻,她微微地笑了笑。
      “呃,”我不好意思地放下茶杯,极其别扭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左依依的高中同学,今天是来……”蹭饭的——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我见过你,”她却突然这么说道,脸上仍带着笑,“见过好几次。”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杨央。她见过我?还见过好几次?杨央伸出双手捧起桌上的茶杯,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呷了一口,接着像是非常随意地问道:“你是不是在融丰大厦里上班?”她的手指很细,感觉像是因为一只手承受不起杯子的重量才会决定用两只手捧着的。
      “你也在那边上班?”我略微惊讶地开口问道。
      她笑着点点头:“不同楼层、不同公司,但我有好几次都在楼下的餐厅里看见过你……最近你好像在读一本书?”
      “……嗯,”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可我怎么没见过你?”能在这个饭桌上找到除左依依以外有共同语言的人是件很高兴的事,但这个叫杨央的女人我确实没见过,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杨央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笑道:“我也才刚调过去那边工作不久。”
      我刚想再说些什么,对面的鹰钩鼻男人却突然扯高了嗓子嚷道:“依依,杨央勾搭上你的情人了,小两口扔下我们在谈情说爱呢,还不快在她横刀夺爱之前把你那‘色’给守住?”他一说完大家便笑个不停,而我则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但也配合着“呵呵”地笑了几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坐在我右边的左依依也正微微含笑,可她却不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把才刚挑好的一条蟹肉夹到我碗里。螃蟹是我最爱吃的海鲜,左依依当然深知这一点,于是我当即便拿起筷子把那蟹肉夹入口中。还没嚼呢,周围又传来一阵暧昧的叫嚷,但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幸好我听话跟着左依依出来,不然要是错过了那么一顿大餐的话我会后悔死的。结账后有人提议去酒吧玩,我这个从来都以橙汁代酒的人自然不想跟去,于是悄悄扯了扯左依依的袖子。但是左依依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去吧,到时候你不喝酒就行了。”我自然只能再次叹一口气、乖乖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随着大队人马朝某个酒吧前进。
      幸好,我们去的酒吧里人并不是太多,没有吵吵嚷嚷的电子乐,还算是个蛮合我口味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几个男人开始拼酒,左依依和一个叫“胖芬”的女人聊得正High,而我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她旁边端着橙汁一口一口地喝。
      “你很喜欢喝橙汁?”杨央把椅子挪近我,问。
      我耸了耸肩,笑着答道:“我不喜欢喝酒。”所以只能以橙汁代酒了。
      “我也是,”杨央举了举她手中的椰汁,却又把话题一转,“你最近吃午饭时看的那本是什么书?”
      刚想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了悠长挠人的萨克斯曲,本来还只顾着和胖芬聊天的左依依倏地凑过来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粘腻地说了句:“咱们去跳支舞吧。”
      啊?还没等我将这个“啊”字吐出来,对方已经强行把我拉离座位、牵着我的手钻进早有不少人在跳舞的舞池里去了。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若不是偶尔有一、两束灯光照到左依依的脸上,我是不可能看得清对方正微微含笑地盯着我。伴着萨克斯的旋律,几对情侣在我们周围贴着身子轻轻舞动。暧昧的灯光配上挠人的音乐,眼前的左依依竟妩媚得能滴出水来。我已经把左依依强行打断我和杨央谈话的恶劣行为抛诸脑后,忍不住靠上去搂紧她的腰,对方也就势贴近、举起双手圈住了我的脖子。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左依依的身体很暖,抱住她就像抱住个暖炉似地。突然想起那本日记里,花羡落说的那句关于跳舞的话——世界上所有的舞蹈都是让人宣泄、表达情感的方法——对于现在的我和左依依来说,跳舞只不过是更加贴近对方的一个方式而已。
      只觉得怀里的人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紧紧地裹住了我,放松身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我轻声说:“幸好跟着你出来,刚才那顿海鲜大餐我吃得很开心。”
      左依依笑道:“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得我脖子一阵酥痒,但其中夹杂的酒气又让我略略皱眉。
      “别喝那么多酒。”不自禁地就这么说出口了。
      她懒懒地靠着我,不以为然地答道:“只喝了一点点。”语气里透着些许笑意。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搂着左依依的手不自觉地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腰,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忍不住轻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女的搂在一起跳舞,会不会太放肆了?”回想起左依依和Becky搂着跳舞的那个晚上,当时的我绝对想不到自己和左依依的关系会进展得那么迅速。
      怀里的人也笑着道:“那就等着让保安把我们赶走好了,可在那之前,我要搂着你尽情跳个够。”
      “怎么办呢,”我故作担心地说,“你的那些大学同学,现在绝对已经确定以及肯定你名花有主了,而且那‘主’还是个女人。”
      “我不早就跟他们说了么,你乐梵是我的情人,”左依依无所谓地笑道,却又马上补充,“他们只是我的同学,要是看不惯就绝交好了,反正我不想为了迎合他们的性取向而戴上假面具过那么憋屈的生活。”
      面具,又是面具。如果那本日记是真的话,花羡落大概是左依依的对立存在吧。想到这里,某种莫名的惆怅感突然悄悄地从心底钻了出来。
      “依依,”我忍不住开口道,“刚才在家里,我差点就把咱们的事告诉我爸了。”
      左依依没答话,但我很明显地感到怀里的身子突然僵了僵——最近每次一聊到我的父母她都会这样。
      “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们的,”我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戴着面具面对家人。”
      “嗯,”左依依幽幽地应了一声,好半天后又极其认真地说,“如果我是个男的,今晚就搞得你未婚先孕,明天立刻上你家提亲,后天让你挺着个大肚子跟我步入殿堂。”
      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揶揄道:“你的繁殖能力还真是不得了,”顿了顿,轻声问她,“依依,你妈妈现在……还是一个人?”我记得高中毕业前,左依依的父母离婚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早就习惯了吧,”左依依点点头,下巴像是不经意地挠了挠我的肩,“我妈现在挺开心的,偶尔和几个师奶出去逛逛街,有时还参加小区的旅游活动……我觉得现在的她,比以前整天和那个男人吵架的时候要快活得多了。”左依依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就是她爸。
      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我轻声说:“不如,下周六我先跟你回去看看阿姨吧,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哟,那么急着见婆婆呢,”左依依笑了笑,“你得把嫁妆带齐了才能进我家的门。”
      “不对,”我摇摇头反驳道,“我这是去见丈母娘,顺便看看你家有多少嫁妆,算一下到时候得派多少人去扛。”
      左依依又轻笑了一声,她不再说话,却突然侧过脸来用唇抿住了我的耳垂,在她吻上我的唇之前赶紧张口轻声道:“这些危险动作,咱回家再实践吧?”对于我来说,和左依依在那么多人面前贴身跳舞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不会有人注意的。”她压低声音说,额头与我的眉角相贴。
      灯光太暗、贴得太近,我看不清左依依的脸,只能听见她那细微却清晰的呼吸声。突然觉得现在的左依依让我很心动,她身上似乎有某种诱人的气息正蛊惑着我往禁地里迈步。于是,所谓的“极限”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耳边那萨克斯的旋律好像突然消失了,整个酒吧似乎只剩下我和左依依在放肆地互相索取着爱意。半晌,透不过气的我们终于松了开来,我移开了视线往旁边看去,却看到有一双大眼睛正盯着我们这边——是杨央。突然与我四目相对,杨央却又即刻低下头、似乎有点失措地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椰汁。
      被她看到了?
      可不等我再细想,坐在杨央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却把我的注意力全引了过去。那是一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男人,他正独自坐在角落里、优哉游哉地靠着身后的椅背,面前的桌上空空如也,就连一杯白开水也没有。他还时不时地四处张望,一副来这个酒吧里观光的样子。
      我很快就在脑海里搜索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孟……一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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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比较早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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