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日记

作者:虎头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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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尔兹


      就在这时候,小王突然走进门来:“张叔,十二楼C号的住户说他忘了带钥匙出门……张叔?……张叔!”
      被我刚才那一番捣鬼弄得糊里糊涂的张叔哪里顾得上搭理小王,他只愣愣站起身,一脸疑惑地走到闭路电视前低头看了看,好像只要看仔细了,就会知道为什么刚才的画面会胡乱跳动。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张叔那么快醒来,本想重看一次监控录像的我,现在也只能无奈地“袖手旁观”。
      “张叔,怎么了?”小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走近拍了拍张叔的肩膀,“在看什么呢?”
      张叔这才回头瞄了瞄小王,却没答话,很快又转过身继续一脸疑惑地盯着监控画面。看来,我的任意妄为的确给这位大叔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到底怎么了,”小王走到张叔身旁,也学他弯腰凑近去看了看监控画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
      “小王,”张叔对小王的话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问道,“这闭路电视是什么时候安上去的?还有这遥控……是不是坏了?”说着,举起手中拿着的遥控器朝小王晃了晃。小王挑起眉,一脸疑惑地接过张叔手中的遥控器,好半天才答道:“闭路电视是三年前重新装上的,遥控器的话……”说着,他随便按了几个键,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又道,“没坏呀,不好好的么。”
      “可是,”张叔又拿回遥控器,皱着眉说,“我刚才看到,这画面它……自己转来转去……”
      “是吗?”小王站起了身子,不以为然地道,“可能是机器出了点问题吧,毕竟都用三年了……先不说这个,十二楼C号的住户忘了带钥匙出门,张叔你快帮我找找,我还得给人家送过去。”
      张叔仍没搭理小王,他一脸纠结地盯着监控画面,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遥控器:“可是……我还看到这遥控的按键……好像自己在动。”竟然连这个都被他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小王看张叔不理他,便懒得再叫,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打开抽屉找钥匙。而我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丢下被我搞得懵懵懂懂的张叔,扭头上楼去了。回去的时候,我还看到昨天的两个警察正在电梯附近查问打扫这栋楼的大婶,想来他们并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回到花羡落的家,却不见花羡落的身影。转头看了看,发现书房的门没关,我不由得皱眉:莫非她还在用电脑?……今天是什么日子?电脑日?上网日?不然到底是什么东西促使花羡落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用电脑这种专门制造辐射的机器那么久?我疑惑地来到书房门边,果然看到那人正挺直了脊背,端坐在电脑前捣鼓着。花羡落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回来了?”她微微一愣,然后又对我笑了笑,“我还想着你到哪儿去了。”这样自然的话语,让我恍惚以为自己和花羡落是认识了好几年的老友。
      “下楼随便看了看,”我顺口答道,“那些警察还在查问,可是好像没问出什么。”说着,我又想起了刚才在闭路电视里看到的在十七楼走廊上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过一丝不安。可花羡落却只是笑了笑,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在网上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作的曲。”
      听了花羡落的话,我一时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靠近她:“你在找我作的曲?”难道说,这就是促使花羡落破天荒地对着电脑那么久的原因么?只是为了找我以前作的曲?
      “是啊,”花羡落倒不以为然,“你不是说还能找到么?可我找了很久……”
      我立刻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问她:“你直接输我名字去搜的吗?”
      花羡落点点头。
      “这样是搜不到的,”我无奈地笑了笑,“你输入‘九生花’,七八九的九,生命的生,花朵的花。”这是其中一首的歌名。
      花羡落迟疑地看了看我,然后便乖乖地转过身去在键盘上敲打着,一秒都不用,电脑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长串这首歌的网页链接。
      “就是这首?”她皱了皱眉,“可是……作曲人不是你啊?”
      我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的职业是‘地下作曲人’……”为免她听不懂,又补充道,“算是代孕吧,怀胎十月的是我,但生出来后做妈的不是我……我是负责拿到钱就走人的那种。”这样的介绍好像有点粗俗,但是无所谓了,这的确就是我生前所做的工作。
      “你作曲,但是作曲人写别人的名字?”她的脑子果然很灵光,一讲就明白。
      “是。”我点点头。
      花羡落依旧皱着她那好看的眉,又问道:“为什么?”
      我一愣,随即认命地伸出右手来,把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的指腹贴在一起互相摩擦着:“为了这个。”——为了钱。
      “可是,”花羡落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表情,“你不会不甘心吗?明明是自己作的曲……”
      “当时我急着用钱,而Steven又突然找上门来,所以我没多想就把歌给他了,”我抿了抿唇,继续道,“这样就能很快地把歌录出来而且还有比较好的宣传……更何况,把写好的曲子窝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只有把它录成歌播出去让更多人听了,才能叫‘歌’,不然就只是一堆无意义的音符。”我说完后,花羡落不再搭腔,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半天才又问道:“是你填的词?”
      “不是。”我摇摇头,自认为文采还没那么好。
      花羡落终于不再追问,她转过身去用鼠标随便点开了一个网页。过了一会儿后,音乐响起,她静静地听歌不再说话。《九生花》是一首比较抒情的慢歌,当时刚写完这首曲后我并没有想太多,随便丢给了Steven便没再管。可想不到的是,这首歌出台后的反响竟然还不错。所谓的自弹自唱自填词——这首歌的“妈”也因此而红了一小把。自此之后,Steven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我也已经养成了做“代孕妈妈”的习惯,拿了钱就走,从来没有认真地追究过“著作权”的问题——又或许是因为我万万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快死,所以并没有太强烈的想要为自己争取名声的欲望。听完了歌,花羡落只是稍微点点头,然后又移动鼠标点了点旁边的一首歌:“这也是你作的?”
      我呆了呆,随即应道:“嗯。”
      花羡落听的第二首叫《左脸太阳,右脸月亮》。和《九生花》一样同样是慢歌,但比较特别的是,这首曲子的词虽不是我作,但歌名却是我取的。这是为数不多的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首曲子,可是,当Steven把它发出去之后,回响却不怎么样。就像无数被淹没的流行歌一样,这首也像细针一般被抛入了茫茫大海后便不见踪影。不过,外界的反应却丝毫没有改变我对它的钟爱。不喜欢的受欢迎,喜欢的却被冷落,不知这能不能叫作“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虽然坐在柳荫下乘凉的人不是我。
      音乐开始之后,我注意到花羡落突然动了动身子,随后便再没什么别的动静。四分二十一秒的音乐很快就结束,可花羡落却二话不说又让这首曲子重新播放了一遍。我本想问她觉得如何,可看花羡落一脸认真听歌的样子,便没敢开口发问。就这样,花羡落整整把这首歌听了四遍才终于肯停下来,却又转过头来问我:“这是你作的?”
      虽然对于同样的问题被问了两次而感到很奇怪,但我还是尽职地点点头。
      花羡落即刻说道:“很好听,我很喜欢。”语气并不恭维,她一脸认真,倒像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满满的喜悦感霎时涌了上来,没想到这首并不怎么受外界欢迎的曲子,却得到了花羡落的青睐。我高兴得有点得意忘形,于是便顺带告诉她这首歌的歌名也是我自己给取的。
      “‘左脸太阳,右脸月亮’……”花羡落若有所思地笑道,“这是古代西班牙人对漂亮女人的称赞,名字起得不错,很配这旋律。”
      我惊讶地张开了嘴,因为这歌名到目前为止,除了我自己便再没有别人知道它的含义——不论是Steven还是安妍。好半天,我才又兴奋地告诉花羡落:“这是我在看《堂吉诃德》的时候知道的,当时就很喜欢‘左脸太阳,右脸月亮’的说法,还因此而写了这曲。”不过让我不满意的是这首歌后来被配上的词,字里行间的意思和我作这首歌的初衷背道而驰。
      “你喜欢看《堂吉诃德》?”花羡落挑起右眉,随即又转过身去按了一下播放键,这首有幸被她钟爱的曲子又开始从音箱里悠悠传出。
      我不由得笑了笑:“我认为,堂吉诃德是一个很可爱的疯子。”这本书,我看了不止一遍。
      “《堂吉诃德》这书,我看了好几遍,”花羡落又转过头来说,“里面的故事我很喜欢。但是这首歌的词,我觉得不怎么合适。”
      我又无声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去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突然一下子,我和花羡落之间多了许多共同点。有时候,要找到一个和自己有共同兴趣的人相当难,难得如大海捞针。安妍与我是日久生情,共同点固然是有,但兴趣上始终不太合得来。喜悦的情绪升至一定程度,又突然化为了某种无力的苦闷:为什么,要在死了之后才认识这个人呢?
      花羡落俨然没有察觉到我那如过山车般不断起伏的心情,她正一边听歌一边微微地用食指在书桌上敲打着拍子,突然又悠悠地开口道:“这首曲,是三拍子的。”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嗯。”花羡落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首三拍子的曲,但我却不明白她突然这样说的含义。
      “这旋律,很适合用来跳华尔兹,”她又转过头来看我,问道,“你会吗?”
      “啊?”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花羡落拿起桌上的白色马克杯,喝了一口温水后又问道:“华尔兹,你会跳吗?”我霎时明白过来,华尔兹的舞曲都是三拍子,更何况我作的这首歌旋律比较缓慢,如她所说,确实很适合用来跳华尔兹——不过,我不会跳。有点不好意思,我抬起手挠了挠下巴后朝她摇摇头,接着又反问:“你呢,你会吗?”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要是花羡落不会跳华尔兹,大概这世间就再没会跳的人了吧?
      “学过,”花羡落简洁地回答,然后转移了话题,“有没有这歌的纯音乐?”
      我的脑子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变迟钝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呃,有。因为……”我顿了顿,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我自己很喜欢这曲子,所以弄了个私人网页把Demo传了上去,一直保留着。”说完,顺着花羡落的意思,把网址告诉了她。花羡落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她嘴角一直微微勾着,没问过我便自作主张地把Demo给下载到电脑里了。再次听到这首歌的Demo,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不由地动了动。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在心里扩散,细细品着那种微妙的悸动:原来与自己钟爱的曲子阴阳相隔,竟然也会莫名地觉得伤感。
      花羡落却突然站起了身子,然后又转过头来问我:“想学吗?”她的声音和空气里飘荡着的旋律融在了一起,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大概是见我没反应,花羡落径自握住我的左手,二话不说便把我拉到了书房的中央。这时才回过神,我一头雾水地问她:“怎么了?”
      站在我面前的人却没有开口说话,她把与我牵着的左手提了起来,然后又擅自拉开了我的手掌让我们两手相握。她的手没有温度——不对,应该说是我感觉不到她手心的温度——因为我已经死了。见我像扯线玩偶般任由她摆弄着,花羡落才又轻声吩咐道:“把另一只手放我肩胛骨那儿。”我呆了好一阵,才愣愣地把右手别扭地覆上了她的腰。
      “手往上一点。”她又耐心地说。
      我听话地往上移了移右手,又尽量压低心里的紧张感,僵硬地半搂住对方的身体。花羡落倒是自然得很,她举起左手覆在我抬着的大臂上与我相对而立,我们的鼻尖相距不过两手掌的长度,非常近。花羡落比飘立在地面上的我还要高出些许,所以基本上我是和她互相平视的。大概是觉得我整个人僵硬无比,花羡落又轻笑道:“身子放松。”嗓音温和,像极了她在舞蹈教室里指导孩子们跳舞时的语气。
      “那个,”我有点紧张地皱了皱眉,“这是……”在干什么?
      音乐被花羡落设定为单曲循环,也正因为如此才恰恰掩饰了我语气中的尴尬,如果周围一片寂静,大概会被花羡落听到我的声音正在发抖吧。
      “华尔兹,”不等我说完,花羡落便道,“你的身子再放松些,左手再抬起来一点。”像是谆谆教诲学生的老师,她又耐心地纠正我的动作。实在是靠得太近,但正是这样的距离让我什么也顾不得思考,只按着她的指导赶紧摆正了身子。我抬眼,清楚地看到花羡落那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地弯弯翘起,还有那双看着我的漆黑眸子,像温和的溪水般柔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说不出话,不代表花羡落也变成了哑巴,她突然柔声道:“这是慢三步。你先迈左脚,然后再出右脚,第三步左脚和右脚并起……我来数拍子。”她自顾自地吩咐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一”已经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我害怕落下拍子,便赶紧听话地慌张迈出腿去,却一下子踩在了花羡落的脚背上。不等花羡落开口,我赶紧松手退后连连道歉:“对不起,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不是在折磨我么。
      “慢慢来,”花羡落却毫不在意,她又走近来握住我的手,“刚开始学比较难,我拍子数慢点,你别急。”说完又挑了挑眉,示意我摆好动作。想要拒绝,但看着花羡落那平静柔和的眼神便紧张得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得伸出手去再次搂过花羡落,认命地等她开口喊拍子。
      “一。”花羡落轻声开口道,同时,她的右脚已经向后退了一步。我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着,一边赶紧向前迈出左脚跟上。
      “……二。”随着第二声拍子落下,我又赶紧随着花羡落的身子迈出了右脚。
      花羡落却笑了笑,柔声道:“别急,这不是比赛。”我听了,有点窘迫地抬眼看了看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总感觉自己是被老师抓着手教写字的一年级小学生。花羡落却仍然耐心得很,她又说:“第三拍是左脚向前和右脚并起,准备……三。”话音刚落,愚蠢的我又把左脚向前迈出了一大截,再次踩在花羡落的脚背上。我心里一恼,赶紧又松开手:“痛不痛?还是算了吧,我跳舞真的不行……”
      但花羡落却没有搭理我,她又一次走近来握住我的手:“现在是往后移,第一拍你的右脚要向后退。”听她那既柔和又不容反驳的语气,我不敢再搭腔。顿了顿后,唯有听话地摆好动作,等着她数拍子。接下来,在这熟悉旋律的陪伴下,我像婴孩学步那样在书房里跟着花羡落前前后后地缓慢移动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花羡落又说:“把头抬起来,我们现在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听了她的话,我有点紧张地把头抬起。刚才因为害怕踩到花羡落,我一直低头注意着脚上的动作。
      “别紧张,”花羡落看着我笑道,“放松身子,笑一笑。”
      与她四目相对,我紧张而又勉强地提了提嘴角。
      “我可不轻易免费教人跳舞的,”花羡落柔声道,“你得抓紧机会。”她说话的语气里暗透着玩笑成分,却又伴着些许不容拒绝的强势。刚好此时音乐停下,过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开始,花羡落闭上眼睛,细眉微蹙,似乎在暗暗数着拍子。伴着我喜爱的旋律,看着近在眼前的花羡落,我的视线竟忍不住落在了她轻抿着的双唇上。弯曲的弧线细致地勾勒出了唇瓣的诱人形状,淡粉的唇色让人看出她没有涂口红。其实今天的花羡落并未施脂粉,可即使如此,仍掩不了她原本出众的姿色。
      突然,花羡落又睁开了眼,她轻声说:“开始了。”
      我赶紧又绷紧了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和花羡落的动作,跳着这虽不难却让我紧张不已的华尔兹。慢慢地,我的动作越来越顺畅,节奏方面我自认为还是可以的,只是动作仍是僵硬得很。第一次和花羡落贴得那么近,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慢慢涌了出来,可不等我细想,花羡落突然又轻声说:“你跳得很好。”声音温柔低缓,听起来很舒服。我看着她微微带笑的嘴角,忍不住也低头笑了笑,然后问她:“你是不是……会跳很多种舞?”除了芭蕾,花羡落究竟还会跳多少种舞蹈?
      “只要融入感情,身体摆动起来就是舞蹈,”花羡落笑了笑,一边缓慢移动身子一边看着我低声说,“其实一开始,世界上所有的舞蹈都是让我们宣泄、表达情感的方法。为什么要分那么多种类?为什么要为每个动作都起个名字?为什么要吹毛求疵地让每个肢体的摆动都达到特定的点上?……太多外在的东西让人忘记了舞蹈的初衷。不是为了比赛,不是为了名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跳舞只是为了表达情感的一种方法而已。”
      听了她这番话后我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立即开口赞同却又觉得多说无益,最后只有道:“音乐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每个音符都是我的心情。开心或者不开心……所有的情绪我都会通过旋律发泄出来。语言虽然直接,但有时候却显得太苍白。我把情绪放到音乐里,不求所有人都懂,只求那些我想让他们明白的人明白就好。可是,不明白也不要紧,因为我的心情已经宣泄出来了——至少,还有我自己懂。”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舞步已经停了下来,但却仍保持着舞姿半搂住对方。花羡落挑起眉,她微微带笑地问:“那这曲子表达了你什么情绪?”
      我回笑道:“这歌的名字你不是知道么?‘左脸太阳,右脸月亮’……讲的就是美女。”
      花羡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既然我们都这么洒脱,那现在也顺着情绪来跳舞如何?”她的眼睛突然一亮,不等我反应过来,花羡落再次拉着我的身子开始移动,却不是之前单调的前后舞步,而是拽着我轻盈地转了个圈。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赶紧跟着节奏随她的动作笨拙地转动身子。花羡落突然笑出了声,她似乎很乐于看到我窘迫的模样,因此动作越来越快速,笑得也越来越开心。我也跟着她笑,无奈但快乐地随着她的动作在这并不算大的书房里转动身子。音乐的节奏已不重要,我们的拍子是我们的情绪。这些天以来,我还没看到过这样的花羡落,她的笑、她的姿态,都像风一样美得让人抓不住,而我也只能努力用自己的心去记住。音乐停了,我们的动作却仍未停下,笑声和喘息声也因此在书房里更为突显。
      这时,我不经意地侧过头,看到墙边书柜的玻璃推门上映照着花羡落修长的背影。她的长发随着动作而飘舞,舞姿也伴着音乐移动,仅仅是看着这样的画面都能感受到花羡落内心的喜悦,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只是,我并没有出现在上面。我的动作因分神而开始放慢,花羡落一边笑着一边随我的视线看去,她终于也注意到了只映照出她一个人的玻璃推门。我们的动作戛然而止,而音乐却又重新开始播放。
      “……谢谢你教我跳舞,”我有点生硬地松开了与花羡落相握的左手,又快速地收起了搂着她的右手,然后别扭地向她道谢,“我还是……第一次跳华尔兹。”
      花羡落原本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但瞬间,那种僵硬感便消失了。她喘着气,对我说道:“这堂课是免费的,看来这世界也不全是便宜没好货,是吗?”说完,抬起手把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不等我回答又赶紧转过身去拿起书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大口水。
      “你的确很适合当老师,”我认真地说,“既耐心又温柔,能当你的学生,绝对是一种享受。”
      花羡落转过头来,双颊因刚才的舞蹈而微微泛红,她笑着把杯子放回桌上,一边轻轻喘气一边道:“……你没看过我严厉的一面而已。”说完,她又拿起鼠标把网页关上,音乐也随之而止。突然静下来的那刻,我恍惚间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还是说,这些天所发生的事都只是我作的一场梦?
      “我……去洗个澡,”花羡落又拿起马克杯喝了一口水,有点仓促地笑了笑,“……跳得满身大汗。”
      感觉她有点不自然,但我却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不自然。不等我回话,花羡落又对我笑了笑,然后便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了书房。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去做什么才好。转过头,再次看到使这场梦突然醒来的玻璃推门。那里,仍然是什么都没有。这么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自己的样子了。
      鬼的世界,原来是不存在镜子这种东西的么?如此下去,我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你又在看这书呢?”脖子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圈紧,一股沐浴露的香气也同时袭来。
      我吓一跳后又不由得舒了口气,笑着侧过头去问身后的人:“洗完澡了?”
      “嗯,”左依依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颊,嗔道,“你都入了迷了,人家出来都听不到。”她说着,又用力地紧了紧圈着我脖子的那条胳膊,以示惩罚。
      我抬手揉了揉脸,思维却还悄悄地滞留在日记的内容里,留意到左依依那披散着的湿漉漉的长发,我赶忙站起身对她说:“进房去,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左依依却伸出手来把我拉近她的身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柔声问道:“书里写了什么?我刚刚看你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我愣了愣,想起刚才日记里的内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反问她:“依依,你会不会跳华尔兹?”
      “华尔兹?”左依依皱了皱眉,随即又笑道,“怎么,想邀我跳舞?”
      她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吊带蕾丝睡裙,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而下,双颊因为浴室里的热气而透出些微红晕。看着这样的左依依,我的心突然一软,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她拥入怀里。左依依即刻抬起手轻轻打了打我的脊背,却并没有把我推开,只笑着嗔道:“你还没洗澡呢,脏死了。”
      不理会左依依的斥责,我闭上眼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声道:“幸好……我们在恰当的时候认识了对方,真是太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左依依却轻轻推开了我,疑惑地看着我的脸问,“梵,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催促道,“快跟我进房,头发湿着不舒服。” 说完,撇下仍傻愣在原地的左依依,拎着书先一步往卧室走去。
      幸好,我和左依依在恰当的时候认识了对方。缘分这种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我很庆幸,我的缘分来得恰是时候。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地痛着——手上的这本东西,好像比往日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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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了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错误,修改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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