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日记

作者:虎头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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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到日记


      「今天,我死了。」

      翻开棕色的书皮,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如此莫名又诡异的自白。我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去面对这句话。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矛盾,是因为我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什么鬼怪或悬疑类的小说,而是我在马路边上捡到的一本日记。
      棕色硬书皮,略厚,字迹娟秀,没有署名。
      当时正下着蒙蒙细雨,一位身材高挑的陌生女子突然在马路边上停下,她转过头来看了看,随后把视线落到了走在她身后的……我的脸上,她问:“你……叫我?”
      霎时与她四目相对,那姣好的面容让我愣了一下,随即对她摇摇头——我的嘴一直闭得紧紧的,从刚才直到现在。或许是她听错了,因为我也常常遇到这种情况。这时,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带动的风把前面那位陌生女子的黑长直发瞬间吹起。我赶紧抬起手捂住鼻子,以防吸入过多的土灰。陌生女子皱起她那好看的眉,也抬起手掩住了口鼻。待货车远去,她把几缕被吹散了的长发撩至耳后,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妩媚。这时候,我才看到她的右眼角下方有一颗小黑痣,在白皙的肤色衬托下尤其明显。
      陌生女子并不急着转身离去,她指了指地上,对我轻声道:“你掉了东西。”
      她的声音很好听。
      低下头看去,只见一本棕色的书正安静地躺在被雨水浸湿的水泥地上,可那并不是我掉的。待我再抬起头来,陌生女子早已撑着她那纯白的伞走到了马路对面。捡起那本书,我站在路边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我之所以能判断出这是一本日记,皆因为里面某些页面的页眉处记录着明确的日期和天气,这是很普遍的日记格式。可是我找来找去,发现这本日记只有内容,没有署名。它就这么无助地躺在路边,像孤儿。
      以上所述,便是我与这本日记所邂逅的过程。
      没有署名,我无法为这本日记找回它的主人。望了望周围,似乎没有人在注意这边,我便又默不作声地把本子放回原处。刚走开两步,一位清洁工人喊住了我:“喂,别乱扔垃圾行不?”于是,我唯有把日记本擦干净,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我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即使今天是周日却还是要加班,我趴在写字台上,工作的忙碌让我忘记了那本日记的存在。待晚上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这茬来。或许看看里面的内容,我就能找到一些线索来寻回这本日记的主人。我歪着身子侧躺在沙发上,开始随意地翻看那本日记。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句话——「今天,我死了。」
      带着疑惑,我看了看页眉,那里写着「2011年4月1日星期五阴」。愣了一、两秒,我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今天是四月二十四日。下意识地,我把本子翻到后面,找到最后一篇日记。页眉处写着……「2011年8月6日星期六大雨」。有那么一会儿,我傻傻地躺在沙发上,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本书到底是日记还是魔幻小说?如果只是一本小说,作者为什么要把它随意扔到马路边上,而且还不署名?如果是日记,又怎么会写到八月六日去了?现在才四月二十四日啊……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即刻低头快速地翻页,两眼紧盯着页眉。这人写的每一篇“日记”的篇幅都很长,所以我要特别仔细地翻看。
      终于找到——「2011年4月24日星期日小雨」。
      脑海里突然显现出那位高挑女子手中撑着的纯白雨伞,今天……的确是下雨了没错,而且还是蒙蒙细雨——小雨。
      难道是巧合?我不禁笑了笑,随后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是兴奋?还是害怕?反正,这一本不知是日记还是小说的东西已经激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赶紧翻到开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下看这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今天,我死了。
      张国荣也是在愚人节死去的,但我不是自杀,更不是他杀……而是被车撞死的。在中国,每年大约有十万个人因为车祸而死去。流行歌可以唱得烂大街,死法……原来也可以死得烂大街。真没想到,我也有幸烂大街地死了一回。」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与其说这是一本日记或是一本魔幻小说,倒不如说是某个无聊人士写的恶搞文。
      正准备继续看下去,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我侧过头,伸出手去拿起手机,懒得看来电显示便按下了接通键,直接放到耳边。不等我开口,对方就自顾自地道:“乐梵,明天在老地方见,穿好点。”说完,那人又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愣了半晌,我无奈地把手机放回桌上。这位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诠释得淋漓尽致的小妹,叫作左伊伊。别看名字很淑女,其实她是一名正宗的辣妹子,籍贯四川。对了,左伊伊是个小有名气的电台DJ,声音甜美。
      我躺回沙发上,捧起手中的书继续往下看。

      「……可我要申明的一点就是,我的死虽然谈不上重于泰山,但也绝对不会轻于鸿毛。是的,我现在要很自豪地在死后的第一篇日记里,记录下自己的详细死因。我,林奏,于2011年的愚人节傍晚,英勇地把一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从马路上推开,而自己却被迎面而来的轿车撞飞。本人死状可怖,周围有不少群众前来围观并且夹杂着各种尖叫,在救护车到达之前我已经不治身亡……」

      正看得起劲,手机又响了。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再次伸出手去把手机拿到耳边,刚按下接听键便听到一声爆吼:“死乐梵!你竟然不回我电话!”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听得出对方仍然是刚才打来的那位辣妹子——左依依。
      “刚才你接我电话了吧?”左伊伊沉声问。
      我愣了两秒,应道:“嗯。”
      她又开始扯高了嗓子:“你还‘嗯’?那你怎么不给我回电话?!你……”对方突然停下,随后却压低了嗓音,好像是在和周围的人说话,“对不起,吵到你们了,真对不起,”接着,又沉声咬牙对我道,“你害我被人瞪了,你知不知道?!”
      “真是抱歉。”我悠哉地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左伊伊又问:“你还记得明天要做什么吧?”
      “我明天要上班啊,左大小姐……”还没等我说完,对方便匆匆打断了我的话:“下了班后就立刻赶到老地方来,六点见。迟到你就死定了……还有,如果再敢不回我电话,你照样死定了。”
      然后,忙音。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我早在高中时代就被她那犹如辣椒的个性训出了一身的虎胆。只要是出自她的嘴,怎样的恐吓都没关系,因为她是个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也就是说——左小姐很生气,但后果不严重。“死定了”这样的幼稚警告,我只不过当它是耳边风,吹吹就算了。明天下班后老地方见?我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这左大小姐玩的又是哪一出。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我站起身到厨房倒了杯白开水,一边喝一边继续看那本今天从马路边上捡回来的……“日记”。

      「这么轻佻地描述自己的死亡过程,是不是太过荒谬?
      但是,只有以这样的口吻写下这样的话,才能略略减少我心里那掩不住的恐惧感。
      当我一把推开那个小女孩,独自和迎面而来的轿车亲密接触后,即刻感觉自己瞬间脱离了地面。就像布偶一样,我的身体在空中抛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继而跌落。我听到闷沉的一声响,随后便觉得脑袋有点晕。疼吗?我不知道。当时的我,左脸紧贴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呆愣地看着一双双穿着各色鞋子的脚朝自己奔来。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听力似乎也开始下降,人群的尖叫声、车辆的喇叭声、匆忙的跑步声……所有的声音都搅到了一起,越来越模糊、混乱。随后,眼前突然一黑——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肯定会死掉的吧,都被撞成这样了”。
      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下一刻,眼前再次亮起。但我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路边,像旁人一样围观着某具正孤独地躺在马路中央、被一片鲜红的液体包裹着的躯体。我有点晃神,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觉得周围的人很吵,喇叭声很刺耳。我就这么站在人群中,无言地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躯体被救护车带走,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去,看着警车顶着红蓝闪灯呼啸而至,看着每一个围观者脸上那惊慌、好奇、冷漠的面孔,看着地上的那一大滩血迹变黑变干。可我还是回不过神来,仿佛自己好像是刚从某个噩梦中醒来一般。或许,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发生车祸的是某个陌生人,而我只是走了一会儿神而已。这么想着,我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因为人群的吵嚷声和车辆的喇叭声让我无法再忍受下去。
      才走了两步,却迎面跑来一个大婶,刚想侧过身子给她让路,对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继续径直奔来。然后……她穿过了我的身体。
      是的,“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赶忙转过头去,紧盯着渐渐跑远的大婶。她跑得很快,但也很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路上的行人,最后转过街角离开了我的视线。脑海里又出现了刚才被自己认为是“幻觉”的车祸过程:推开小女孩、飞离地面、瞬间跌落。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来,一个中年男人却视若无睹地走过,和刚才的大婶一样,他的身体直直地穿透了我那伸出的手。这时,我才开始感觉到有一种叫“恐惧”的东西正一点点侵蚀着我的身体——如果我还有身体的话。
      我开始发了疯似地到处乱撞,可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如影像般与我相互穿透,没有任何触碰。我又发了狂似地大声喊叫,可每一个行过的路人都对我的吵闹置若罔闻,继续神情淡漠地为他们的生活忙碌着。再次转过身,我看到马路上的喧嚣已经平静下来。警车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撞了我的那辆车也已被拖走,围观的人群早就散去,就连那个被我救了的小女孩都消失了踪影。刚才发生车祸的地方趴了个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他正手拿刷子仔细而又急切地清理着地上那滩暗红干涩的血迹——唯一能证明我曾在这里死亡的证据。
      看着这一切,我有点恍惚。难道,这就是我活了二十六年的最后结局?我就是这样简单地、孤单地在市中心繁忙的马路上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被带去了哪里?医院?殡仪馆?还是坟场?可我现在明明还站在这里,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啊。是做梦吗?一定是的,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灵魂”。我一定是在做梦,而且很快就能醒过来,只要再耐心等等。
      不知什么时候,我身边聚集了几个大妈,她们正热切地讨论着刚才在马路中央上演的那场好莱坞大戏。
      “刚刚这里是不是有人被车撞了?”
      “一个女的,为了救个跑到马路中间的小女孩被车给撞死了。”
      “是她自己闯红灯吧,这么快的车,被撞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啧啧啧……真死了?”
      “我亲眼看着她被撞出去的,浑身是血,不死……也得残废。”
      我故意不去理会她们的闲言碎语,但心里却仍是非常不自在。每个人的生命,无论是扬名万里还是默默无名,在自己看来都是珍贵无比。我们都笑过、哭过,无论是不凡还是平凡,我们都一直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但死了以后,竟然可以如此简单便成为他人的谈资,真是讽刺。
      这几位大妈开始在讨论我的脑浆有没有被撞出来的问题,我实在听不下去,决定挪动自己的身子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现在应该去哪?如果我真的死了,又应该要怎么办?可如果我死了,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我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人?鬼?还是灵魂?信奉科学的世界里,真的有“鬼”或“灵魂”这种东西存在吗?大脑里一片混乱,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车祸发生之前,我本来想要做什么?对了,我本来是想……回家。回那个,我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的孤独栖息地。
      那现在,我要继续回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梭过大街小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透过街上的男男女女,我只知道,我要回家。一路上,我在暗自观察着有没有人能看得到我。结果是,一个都没有。平时没有察觉,此刻,我竟然发现每一个匆匆走在大街上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竟是如此的冷漠。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晚饭要到哪里去吃?今晚能不能把还没做完的工作搞定?能不能及时赶回家看那部一直追着的电视剧?
      曾经,我也是带着这样的一张脸孔,想着这样的事情,在街上匆匆而过。
      没多久,终于回到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
      不需要钥匙,我径自穿过早上曾细心锁好的门,直接飘入房内。没有开灯的空间里一片昏暗,可我发现,即使不开灯我也能看清……不对,是感觉得到房里的一切事物。我能感觉到桌上还放着早上来不及清洗的玻璃杯,里面仍残留着些许喝剩的奶渍;玻璃杯的旁边放着我昨晚买回来的新本子,依旧没有挪动过;我翻看的杂志被随意地放到了沙发上,停留在第二十八页和第二十九页之间;卧室床上的被子因为我早上离开得太过匆忙,并没有像往日那样被叠整齐放好,而是凌乱地堆在一旁……我感到越来越害怕,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地真实、清晰,并不像做梦那样让人有种朦胧的模糊感。
      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办法碰到房里的任何东西。现如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像是3D投影那样——只能看,却碰不着。无论是桌上的玻璃杯还是沙发上的杂志,抑或是床上那凌乱的被子……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堆影像里,而我,似乎也是影像之一。
      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有点相信自己的确是“死”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开始盲目地在房里到处徘徊,或者是到处飘——我不用再顾忌撞到桌角或是墙什么的,因为周围的一切都与我的身体穿透而过。突然觉得这间小房子比往日大了许多,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这是梦,我只希望自己赶快醒来回到现实;如果不是,我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个死人,大概是不需要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突然,一阵熟悉的旋律把我从焦急中唤了回来。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飘去,原来是我早上离开时因太过匆忙而漏在被窝里的手机,现在正响个不停。我今天找了它一整天,还以为被人偷了。低下身子,我看到是安妍打来的电话。
      安妍,我的女友,昨天分手了。」

      看到这里,我不禁再次皱了皱眉。有点着急地放下手中的水杯,我迅速把书翻到前几页。果然,按这人在前面所写的看来,“我”应该是个女人没错。可是,这句话是怎么回事——“安妍,我的女友,昨天分手了”。一个女人,却有个分了手的女友?正思考着,却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掌有点凉,原来我刚才光着脚便跑到厨房来喝水了。踮着脚尖跑回客厅,我钻到沙发上,侧躺下来继续看这本越来越诡异的“日记”。

      「没想到安妍会打电话来,我明明还记得她昨天对我的声嘶力竭。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拿起手机,不料却扑了个空。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愣在了原地,然后才回过神来:我现在可是活在了3D投影的世界里。
      手机仍在不停地响着,似乎非要等到我把它接起来才肯罢休。安妍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铃声越是响得厉害,我便越是焦急。怎么办?我接不到电话该怎么办?一遍又一遍地伸出手去,却一遍又一遍地扑了个空。虽然心里越来越急躁,但我却仍旧无法把这一通电话接起。
      终于,铃声停下。
      面对屋子里的寂静,我忍不住气恼地大吼,喊声在刹那间就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我的喊声,没有人会听得见。从来都不曾觉得自己是这么地孤独,就连刚才站在马路边上听到一群大妈拿我来当谈资也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无助。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就这么死了吗?我真的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了吗?我只是想接个电话而已,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就在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手机又响了,依旧是安妍打来的。我又赶紧伸出手去,却仍旧只摸到一片空寂。盯着屏幕下方那个小小的接听键,我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什么事都做不了。平日里,我只需要轻轻一按就可以接通任何人打来的电话,可现在,我只能麻木地看着手机上的接听键,无言地等着铃声再次停下。
      终于,“嘀”的一声——铃声停了。可就在我认命地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卧室的时候,竟然瞄到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通话中”这三个字。电话通了?!我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想要拿起手机,却还是扑了个空。
      电话里传来安妍那熟悉的声音:“……小奏?”
      我愣在原地。
      “小奏?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回答她:“安妍,我……”说了几个字,即刻又意识到现在根本没有人能听得到我的声音。
      俯下身子,我听到电话里的人正对我哀求道:“小奏,你不要不理我。”
      我气恼地挠了挠头,不顾一切地对着手机大喊:“安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奏,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对方却仍自顾自地说着,“可昨天我对你说的话,都只是一时冲动,我……不想就这样和你分开。”
      三年,我和安妍的这段感情持续了三年。在旁人看来,我们之间的爱是如此地禁忌,但我们却依旧爱了三年,坚持了三年。如果说想放下就能放得下,那绝对是假的。可如今的我即使接通了电话,却还是什么事都做不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小奏?”安妍仍在唤着我,唤着一个已死的人。
      站直身子,我不顾手机那头还在说话的安妍,慢慢挪出房外。她昨日的绝情,我仍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是梦,那这就是我在潜意识里对安妍的不舍所做的梦;如果不是梦,那我再听下去也只是徒劳——因为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安妍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知道待我回过神来,屋子里早已陷入了一片寂静。笑了笑,继续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乱晃,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是在等待梦醒来的那一刻,或许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但是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桌上的玻璃杯旁放着一个本子,那是我昨天新买回来的日记本。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小到大。这个习惯从未中断过,甚至已经成为了某种“强迫症”:只要一天不写日记,我便会浑身不舒服。想到这儿,我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现在的我已经死了,还需要写日记吗?就算想写,也写不了了吧,我如今可是生活在一堆3D影像里……等等——我刚才,是怎么接通电话的?我做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碰,只是看着那个接通键,然后就……我有点着急地飘回卧室,看到手机仍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屏幕已漆黑一片,电话早被挂断。我伸出手去,摸不着半点实物。我压抑不住大脑里那越来越兴奋的想象力:难不成,现在的我虽然无法用手触碰周围的物体,但是却能用意念来控制了?这有可能吗?马上,我又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有如此幼稚的想法而翻了个白眼。
      但……如果真的可以呢?我开始不甘心地自问自答,如果我真的是用自己的意念接通了安妍打来的电话呢?从小到大,我所信奉的“科学”一直在告诉我:世界上没有鬼魂——那现在的我又是个怎样的存在?真的是梦吗?如果是在梦中,能用意念来控制事物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再次转过头去盯着床上的手机,不自觉地轻声念叨:“按一下,按一下,按一下……”不管怎样,拜托让我刚才的瞎想可以成真吧。
      可半天过去,什么动静都没有。气恼地吸了一口气,我继续死死地盯着那手机屏幕下方的按键,拼命地想着要“按那里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用力皱眉皱得连头都开始发痛、即将放弃这种傻瓜行径的时候,突然听到“嘀”的一声——手机的屏幕亮了。
      我真的,用我的意念按亮了手机。
      我的瞎想,真的成真了。
      呆愣了一会儿,某种激动的情绪在刹那间灌满了我的全身。我开始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如果我能按到手机的按键,或许我还能干别的事。例如开门、开灯、打开电视机什么的。可是,在一大轮的折腾过后,才发现我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力量。我可以让沙发上的杂志翻到第三十页,也可以让放在柜子里的小毛球滚落到地上,但我却无法让整本杂志飘在半空中,也无法让掉落在地上的小毛球回到柜子里:我只能做一些很轻微、很轻微的动作。
      譬如,写日记。
      就像现在这样,我控制着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动,再控制一支笔去为自己记下车祸后所发生的事——我死后的事,又或者是梦中的事。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不知道除了写日记我还能做些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强迫性地想写。
      就当作我真的死了吧。
      昨天结束了三年的恋情,今天便死去。
      那么,这就是我的第一篇,死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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