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中国甜食

　　林语堂先生在《生活的艺术》中谈到中国和西方的烹饪，认为西方菜肴制作过于单调，汤类花色稀少，对于烧煮蔬菜更为幼稚。总之跟中国美食没法比。但是他也承认，“他们对于饼类点心和糖果上，一日进步千里。”
　　西方人对甜食的热情和他们所能达到的精美程度是众所周知的。无论做什么，他们基本上离不了奶、奶油与黄油。浓厚稠郁，是他们一贯的本色。相比之下，中国甜食的甜显得没有那么铺天盖地，但是更加复杂微妙。
　　中国甜食中最为经典普遍的首推汤圆、粽子和月饼，同时它们也都是传统节日的食物。
　　正月十五的汤圆伴随着花灯与舞龙舞狮出场，带来热闹兴旺、明晃晃的感觉。宁波的汤圆是大名鼎鼎的。它的馅料是将黑芝麻碾到极细，再用猪油与白糖调拌。芝麻的浓香加上猪油的滑润和恰到好处的甜。这样的馅心和粘滑的糯米皮子在一起，是绝配。北京有一种山楂馅的汤圆，咬开雪白的外皮之后，里面的馅象一颗半透明的红宝石，吃起来酸中有甜，是另一番滋味。还有一种小汤圆，是实心不带馅的，吃的时候蘸白糖与花生粉、芝麻粉。这种吃法一般只在南方。汤圆是喜庆通俗的，它的样子也象一个白胖圆滚的娃娃。
　　粽子有咸有甜，咸的以香肠腊肉居多，甜的以豆沙红枣为主。虽然粽子外面裹着的粽叶是弃而不食的，但我认为粽子的精华全在粽叶的香气。甜粽子的内容，不外乎糯米的粘软加一些豆沙味、枣味或桂花香，但是有了这层粽叶，山野水滨的清灵秀气就被一丝丝地蒸入其中了。所以好的粽叶与一般的粽叶价格相差很大。粘甜得微有一些滞重的粽子本是俗世风味，因为有了这股清气而超逸，让人联想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寥远诗情。因此，把它和屈原的灵魂联系起来，也就不算唐突了。
　　月饼在游子的心中是有一些伤感意味的。总觉得天上的圆月衬出人的孤单，手中的甜美讽刺着人的凄苦。其实那只是人心的作用罢了，月饼就是月饼，一种重油重糖重口味的饼食。也许是为了分散无法在中秋夜团圆的人们的思绪，月饼是馅料最花样百出、最变化多端的点心之一。月饼的特点，用沉重二字来概括是合适的。吃了月饼，最好喝些茶，以助消化。
　　除了这几种节日的甜蜜，中国其它的甜蜜无处不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甜蜜。
　　北京的萨其马，甜得霸道，甜得盛气凌人，让人来不及拒绝和反抗。这是帝王之都的甜，是大气和兵气的。
　　河南的红枣锅盔，坚实焦硬又巨大，很可能吃一块一天都不会饿。这是古中原地区的甜，老老实实的厚重。
　　西北的酥糖和油饺都是大量使用当地盛产的核桃。油份充足得不得了，微苦之中有着极浓烈的甜。这是黄土地的甜蜜，艰辛中的清朗与明亮。
　　江浙人家自制的甜酒酿，半透明的米粒清莹圆润，微甜微酸中交织着微醺的酒意，惝恍荡漾的滋味正如江南烟水迷离。
　　还有银耳莲子羹古典的甜。盛在青花小碗里，低眉敛目的羞涩姿态，仿佛等待着在一个细雨的夜，明烛之前，被一双红袖掩映的纤手轻轻捧给添香夜读的人。
　　我们拥有太多种类的甜。
　　西方的甜蜜如油画般浓重绚丽，化不开。而中国的甜蜜是水墨淡彩，在参差浓淡中有着无穷的变幻。
　　中国的甜蜜是缠绵的。就象那首歌一样缠绵。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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