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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妖精的瓶子
“您从哪儿来?那美克星?天顶星?要不我找警察叔叔送你回家?”
我苦恼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抓了抓头发。
那是个小小的,看上去有些肮脏的...东西。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帮助他爬到沙发上坐稳,这下子却沉默不语了。客人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敏锐的察觉到我好奇的目光,因而更加的窘迫,暗绿色的双手纠结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刮擦着皱巴巴的裤子,发出令人不自在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甭急啊,会说中国话吧?要不咱俩脑电波交流也行。”我拍拍客人的肩膀,那触感好似抚摸到了坚硬的老树皮,让人觉得安定。
总的来说呢,这是一个妖精。虽然并不像格林童话里那样亲切貌美,伴着门德尔松的曲子踩着花瓣飘到我面前,但我确实庆幸这小人精不是在硫化氢的烟雾中现身。
妖精有些不好意思,大约是黑色礼服并不合身的缘故,他努力了好几次才从衣袋里拽出一条形状古怪的手帕,去擦拭汗津津的额头。“Frau,Sie sprechen kein Deutsch?”
尽管他不停的擦汗,汗气还是透过礼帽散到空气中,像一朵小小的蘑菇盘旋在妖精的头顶。他不安的扭了扭身体,“我很久都没有说过中国话了...说的不好...”妖精有些结巴,“我的全名是方泽尔.费.龙佩尔斯迪尔钦,我是想来和您打个赌的。”
“嗬,我说呢,你这一套我太熟了,我高中那会老看穿越,您这是从哪个次元穿来的?打赌是不是?”我指了指电视机“看球不?赌荷兰西班牙哪个赢?你坐庄?怎么开的盘口?”
妖精兴奋的摘掉了长长的礼帽,手舞足蹈起来。“对对,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来签个契约!”
看着妖精艰难的从紧窄的礼服内侧口袋中拉扯出一卷羊皮纸,我也立刻严肃起来,“喂,喂喂,你们外星人知道我们人民币怎么个兑换法?我看还是实物押注的好,我赌三块冰西瓜,这就是我们这儿的一般等价物,甜着呢。”
妖精吓了一跳,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慌忙扯住我的衣摆,“不,不不,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儿,咱们俩打个赌,我输了,我就供您差遣,要是您输了,您的灵魂和一切财产就归我,而我就从此自由了。”
我拍掉妖精那毛茸茸的爪子,“您要一个无知女大学生颓废的灵魂有什么用?至于财产...您也爱看少女向漫画?”
妖精默默的低下头去,像是在思索,恍惚间我好似听到了无数光驱高速转动的声音,数以亿计的电子流在妖精的大脑袋里横冲直撞,“すき! ”妖精猛然抬头,冲我神秘的笑了起来,短小却无序的褐色睫毛遮不住流露出来的得意,“您先瞧瞧这个。”
我接过那一卷略显油腻的羊皮纸,铺展到茶几上。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上面许多笔迹已模糊不可辨。“看不懂啊这,”我用手肘碰碰坐在地毯上的妖精,“我英语不行,六级才刚过,给我翻译翻译?”
妖精点点大脑袋,庄重的用小礼服下摆擦干净了手,小心翼翼的捻起羊皮纸的一角。“这是 Faust的签名,这是Werther,这是Ferdinand von Walter 和Luise Miller,他们凄美的爱情常常令我哭泣,Katharina Blum也是一位勇敢且惹人怜爱的夫人,哦,你看Harry Haller,我也曾深深的陷入自我恐惧和否定之中...”
“得得,打住,您这是欺负我们没人呢,怎么净是老外啊,没两个中国人?”我不满的敲敲桌子,妖精声情并茂的解说已经深深的刺痛了我没文化的心灵。
“有的,有的!”妖精骄傲的笑笑,轻轻将羊皮纸揭到另一面,“珍贵着呢,那可是位大美人...”
墨是丰肌腻理的绩溪桐油烟,字是宽博腴润的颜体,我一字一顿的念出了美人的闺名“白、素、贞!”
“你玩我呢?你要是写个赵雅芝也就算了,白素贞?我还碧莲采因媚娘呢我!”
“没,没有...”妖精揪了揪软趴趴的尖耳朵,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是被关在戏剧里的妖精...”
妖精的眼睛湿润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到蓬松的毛发中,脸上立时凝出了蜿蜒的线条。
“要不是埃斯库罗斯,我也不会有这悲剧的命运,可是,他可真是个好人哪。虽然常常使唤我给木板涂蜡,但在马拉松和萨拉米斯他都没有抛弃过我,若不是索福克勒斯打赌赢了我,我一准儿还陪着他在西西里呢...”
“那你跑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呢?”我摸了摸妖精杂草似的乱发安慰他,“你这意思是我也是文曲星下凡,能当个杯具之母的写进语文课本里?”
我讨好的递给妖精一块冰西瓜,妖精颇有些羞赧的吃了起来。“那还要从我见到尼普柯夫说起。那时我正在东方快车上享受奶油小面包和乳酪,后来我和波洛打了个赌...再后来...你知道,我是在4年后才认识的福尔摩斯,况且12选1概率也太小了些...”妖精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深深的把脸埋在西瓜皮里,含糊不清的说,“总之,那些富有创新精神的作家们不再把我关在书本里啦,我住到了电视里。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大习惯,有时看演戏太入迷了,把电视弄得白花花的...
大约两年前吧,我到了你家的电视前,可是没藏好,你关电视的时候夹住了我的衣服...你捉住了我,我就应当和你打赌,我在这儿都等了你两年啦...”
“两年呐...”我想了想,“那可真不怪我手快啊,要是让我爹妈发现我看电视可就不得了了...”
妖精吃完了,舔了舔厚厚的嘴唇,又偷偷的瞄了瞄剩下的西瓜,我把盘子递给他。“那打什么赌都好?要不咱俩比谁吃西瓜快吧,或者比谁吐籽儿远。”
“不不不,”妖精又瞪大了双眼,比划着西瓜的样子“咱们说好了赌球的,我都下了咒语了,你还有4个小时,好好想想。”
妖精低头猛啃了几口,看着我一脸诧异,露出了尖尖的蓝色牙齿,笑的天真又可爱,“我看你那时候挺爱看足球的,我就不懂了,嘿嘿。”
“我也不懂呐,问题是凌晨2点钟我上哪儿找电视剧看啊...你看我看得认真吧,我就是看着给人背后特写,我拼人名字玩...”
总之,和妖精打了赌,后悔是没有可能了,我只能略微伤感又有些期盼的想,如果你们不拿冠军,我就要变成妖精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啊荷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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