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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筵坐花,羽觞醉月(〇壹)
“古豆,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东流君歪着脖子坐在树杈上,嘴里含了个梅子。梅子酸涩酸涩,他也不嫌弃,就是一双眼睛幽幽的,带着点儿委屈的意味。
“有吗。”古月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无垠天际。
千湖境的天空与明肌山到底是不同的,不知是不是连天瀑布的缘故,天上总是挂了道彩虹,七彩流光,与这九色渊一称,就好像漫天都是颜色。
明肌山头,却永远是一片茫白的。
东流君从树上跳下来,蹲在地上,用手撑着脸:“有有有,当然有。自从那个峨狄上君走了,你好像……好像……”他想了想,好容易才相处个恰当的形容词:“就好像蔫巴了一样!”
“……”
古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东流君抓抓头,也跟着蔫巴下来:“你……是不喜欢这里吗?”
“千湖境挺好的,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立刻又精神起来:“习惯都是惯出来的,惯惯就习惯了,我当年刚来这里的时候,这儿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有千般湖水,但哪有这么多花木草树,有些地方根本就是秃的!后来我手把手的种起来……”
“对了!”东流君简直就要跳起来,“万年前我曾在南边种了一片杏花桃花梨花李花,不如……我们去采花?”
“……采花做什么。”她懒洋洋的转过身,也伸出只手撑了脸颊,歪头看他。
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上透着薄红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摘了杏花,再摘桃花,摘了桃花,再摘梨花,摘了梨花……总之用那些花可以酿个百日醉,酿好了就埋在逍遥居的后院,等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过去了,你我哪日若再来此处,就能喝上自个儿亲手酿的酒……”他说着说着有些忘了形状,又傻笑起来。
这画面看起来委实不错,古月于是说:“好,那就去采花罢。”想想又加了一句,“你去问问还有没有别人想去。”
东流君大喜,赶忙叫了勿忘和瞬,本来也是要请沙罗和月上,但那两人都婉谢说不便,于是就只有一行四人就去了南边的琼林。
琼林的花大部分的确是东流君亲手栽的,如今过了万年,已都长了参天高大,满树的花,红粉相间,花香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风一吹,就有无数花雨坠落。
瞬毕竟是个小姑娘,很快开心的爬上了树,在树上高喊:“义父,义父快看!!这桃树已经结果了!唔~桃子好大!”
因着种下的时间不一,千湖境又没有四季之分,所以有些树正在开花,有些树却已结果,倒也不稀奇。勿忘分给每人一个大坛子用来装花,便在一颗红杏树下铺好了巾布:“上仙若是累了,就在此处歇息罢。”
古月接了个坛子,找了颗极大的梨树枝杈跳上去。
梨花是雪白的,古月着着一身月白的衣裳,不仔细看,都要消隐在大片的花海之中,东流君遥遥看着她,忽然头顶被什么砸了一下。
瞬啃着桃子在树上哈哈笑:“义父怎么发呆了?常言道,好年好景好春光,好花好月好良宵,千金难买一刻,义父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我们请人将这一幕画下来如何?”
东流君揉着脑袋,竟然点了头:“你说的对,是该画下来留个纪念。”
勿忘便道:“我去画仙府上请画仙来。”
东流君一摆手:“不必不必,你在这里陪着瞬,我传音给鹅黄便是。”
又一会,古月抱着满满的坛子跳下来,勿忘已经和瞬坐在杏树下边吃起了桃子,她奇道:“东流君呢。”
勿忘道:“主人找人去请画仙了,片刻就会回来。”
“嗯。”古月将满满的坛子递过去:“这些可够了。”
勿忘翻了翻坛中:“上仙怎么只采了梨花?”
古月正想说什么,却听不远处的祥云上传来喊声:“怎么是你?”
她朝那边看去,祥云之上,雪发墨衣的卧云正挽着个姑娘站在上面,身边还站着鹅黄,而对面的东流君则是惊奇的张大了嘴巴。
卧云一脸不奈:“便是我了,东流上仙不满意还是怎样?”
东流君看看卧云,又看看那姑娘:“你不在明肌山好好铸剑,怎么拐了小姑娘来千湖境游玩?”
“……”
一根青筋撇在少年头顶。
“找不到三生水和焰冥火石,进度当然要延缓!什么叫我拐了姑娘,明明是你差人去找画仙,我便带了画仙来,早知道是鼎鼎大名天界第一闲散、终日好吃懒做、不务正事,爱逍遥、爱虚度,毫无形状的东流君相邀,我便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
除了松鼠之态,白卧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东流君,可却不知怎得,态度十分之尖锐,古月还正想着原因,就听卧云道:“上君已嘱托我,定不能让你太过靠近古月上仙,说不能叫你这无形状的人将明肌将军的大好名声污了去。”
“……”东流君似是有些恼火,可很快就哼了一声,没有还口。
倒是站在白卧云身边的姑娘,穿了个梨花白的长裙,裙上反复勾了许多朱红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勾的如此繁复满档,看起来惹眼又好看,清秀中带着低调的华贵,姑娘一点也不怕,也不拘谨,反倒好奇的看着东流君,又看看鹅黄,一副较有兴趣的模样。
“我叫做画应笑,司天界画仙,听说有个东流上仙请我来这画画,就是你吗?”
她又扯过卧云的手臂:“我为人没什么毛病,就是记性有点差的厉害,要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尽管找他好了,他是我的画形白卧云,不过你们好像都认识,那就不多话了。”
白卧云额上的青筋顿时多了一道,想抽回手,奈何对方力气极大,竟然怎么都抽不回来。面上扔挂着和气的笑容,画应笑不着痕迹在他耳边飘了句:“你再动,可不是做一百年的画形便能了事的了。”
卧云立刻僵的像尊石头,画应笑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傻愣着有鸟用,还不快把人都介绍了,今日我状态不好,说不定一会就得忘个精光。”说完又对东流君微笑着比比古月方向:“上仙让我画的,可是那群赏花人?”
瞬此时又爬到了树上,正遥遥对着这边招手,东流君也回应着摆手道:“是。”
卧云面带青黑,一脸不愿道:“既然如此,便先去树下坐坐再说吧。”
互相介绍后,画应笑已摸出笔墨坐到树下,扫了扫眼前这群人。
“琼林花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此情此景,若再有美酒相伴,说不定更好。”
白卧云本坐在她身边苦着脸,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有了些起色:“看闲庭落花,饮杯中美酒,要是酒仙在就好了……”
听到美酒,东流君眼神立马跟着变了,他好酒好的厉害,从前有无垠葫芦乘着无上好酒,一直随身不离,现在那葫芦不知怎么成了神器,为了给古月铸剑,便就留在明肌山头没拿回来。
“酒仙……是该请的!”上一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那酒仙新酿名作『忽然』的好酒,的的确确是让他与古月大醉在明肌山头的。
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一夜的古月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事。
虽然……他听的不是很明白。
于是便请人的去请人,摘花的去摘花,休息的休息,画画的画画,一时间,这片开了上万年的琼林花海,倒也有了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
这边树下,画应笑提起画笔,卧云刚抬脚,她便道:“你上哪去?等下我病一发,看不着熟人熟物,可要坏了这难得的好气氛。”
少年紧紧拳头:“有些话峨狄上君嘱咐了我,总得去与古月上仙说。”
画应笑看了他一会,盯的卧云背脊发毛:“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画应笑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发现,同样都是鸟,就属你的鸟事多。”
“……”
“去吧,有这时间瞪我,不如早去早回。”
“……”
“再瞪我可要反悔。你不是第一天认得我,可别逼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好。”
“……我走了。”
卧云一走,画应笑发髻上的玉鸟就从她发上飞下来,落在她肩上,轻轻蹭她的面颊。
画应笑摸摸那玉鸟的头:“临镜啊临镜,你说这鸟跟鸟之间怎还有这么大的差别?”
玉鸟啄啄她的手指,又听她说:“还是因为人跟人不同了才会如此……”
·
古月正把坛子里的花倒进勿忘准备的乾坤袋时,见卧云耷耸着脑袋走近。
“古月。”少年声音闷闷的,有些有气无力。
这样的卧云古月道从没见过。在她记忆里,这少年总是熠熠生辉的,谈起喜爱的事物略有滔滔不绝之势,偶尔又会与她说些颇有深意的话来做个警醒,除此之外,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少年。
“你怎么了。”她想起早上东流君的问话:“是不是……不开心。”
白卧云看了古月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终于道:“古月,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
最近,似乎很多人喜欢与她说命数和未来。
可命数这东西,究竟又是如何的?未来若不确切发生一下,谁又能真正知晓真假呢。
见古月不答,卧云更加耷拉,整个人靠在树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我还尚未化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是要与凤族联姻的,因此对未来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想精炼自身,出落的像先祖白亦无般神勇,将来好继承上君‘战神’的封号。可我……”
少年大约是想起了旧事,眼神也变得有些飘远:“……我怎么就遇上她了呢?”
他没头没尾的说,古月也不知该接什么,可白卧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在哪,就一个劲的开始了诉苦。
原来他先天灵魄不足,算是有些残缺,说是残缺,可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差异。不过每个月便有一段时间会头疼欲裂,浑身骨肉也会若分离般撕扯痛苦。这种病无法治愈,只能缓和。
而缓和的良药就是凤族的凤歌长鸣,所以他注定了将来要与凤族人联姻。
关于联姻此时他本觉得并无不妥,可偏巧在他将化形之前,因着画仙要画一副祥云白鹤图给天帝祝寿,便将他请去了画仙府做画形。
据他描述,自己第一次见到画仙是在一个亭子里,那画应笑着了朱红花纹的白衣,背后有大片繁花似锦相应。一道阳光背着她折过来,在她脸上勾了圈金边,见他来了,本来呆呆傻傻的画仙竟然笑了。
他道:“我见她笑了,整个人就呆在那里,那时……那时我还没化形,但是能说话,我便问了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画应笑。”
“看她笑的时候我便知道我这辈子算是完了。那时她的病很严重,呆傻的时间很多,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记得我,说记得过一会也就忘了……”
“后来我化成了人形,她总算能记住我。”
“可她脾气不好,且一丝丝也不喜欢我。不,简直就能用讨厌我来形容……”
“我……我才不喜欢她!我讨厌她那么坏,讨厌她喜欢折磨我,且她记性差,缺点又多……”
“可我总放不下她、觉得她是特别的。”
“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古月……你说,我这样的心思,是不是因为命中注定?”
这个询问的眼神中带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竟然古月想起了一个人。她想起了她与东流君尚在凡世时,那个名叫柳井的少年。
她还记得那时她刚将柳井从生死关头救了下来,那少年坐在地上哭着问她: “……你说情是什么?”
…………
……
“为何会是这个人呢?他放火烧无香城,明明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大混蛋……情是什么?十几年的情意为何连这个交集加起来不到十分之一的人都比不过?”
“古大哥……呜……我真的很喜欢起凤,想跟她成亲的……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她怎么就不喜欢我……”
…………
……
古月看着卧云,这个少年的脸上似乎带着些柳井曾经迷惘的影子:“你觉得……命中注定,是什么。”
卧云想了想:“命中注定,便是不管我想不想做、要不要做的事,只要写在命数上,我便都必需去做。”
古月问他:“那你觉得,命数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上天注定好的。”
“那你不想做的、不要做的事情,又是谁逼迫你去做的。”
“……上天?”
说到这里,少年不确定的看着古月,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几分荒谬不可信了。
“卧云,命数不是不能改变。”
古月从树上折下一枝红杏花:“这只红杏是我折下的,我也可以选择不折下它,这样也许之这枝上的花就会累实,累的实也许会被人摘走,它的果核也会成长为另一颗杏树,几年后又会满树杏花。可我现在将它摘下……从某种方面来说,它命数的结果可以说是我的选择造成的。”
“而你之所以会做那些不想做的事,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上天无关。”
卧云大约是呆了一下,脸上愈发的迷惘,就在古月以为他已经明了的时刻,卧云却呆呆道:“可是古月,那枝红杏,你毕竟是摘下了啊。”
“你觉得摘不摘下它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你又如何知晓,摘不摘下它,不是命数一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
文墨仙君的到来在东流君的意料之外,文墨来后人还没一眼扫尽,便道:“亏我与你还有万八千年的交情,你在这里与人赏花喝酒,竟都不通知我一声,若不是恰好我去杯酒那边讨酒喝……”
他说着环绕一周,愣了下,脸上神情忽有些僵硬:“你请的人,倒还真是花样百出。”
东流君笑嘿嘿的拉过文墨:“你这不是来了?来了总是好的,这就是酒仙吗?”
东流君虽然爱酒,可他的酒从来都是托文墨去向酒仙讨的,说来也怪,酒仙也算是三界奇谭的一份子,据说他从不予陌生人好酒,也从不与熟人对饮。
东流君曾好奇问文墨:“那他平日里都怎么喝酒?”
文墨道:“自然是独酌。”
“连熟人都不对饮……好无聊的人。”
文墨那时却别有意味道:“正是因为熟人,才不可对饮。”
文墨背后站着个银袍男子,头发……好长,长的,简直都拖到地上,且还是灰白相间的,本来看着该是华丽的人愣是多了几分邋遢与洒脱。
酒仙一揖,道:“酒仙杯酒。”
说着杯酒抬起头也环视一周,微微笑道:“不知上次的酒可还满意?”
上次的酒指的,自然就是那坛『忽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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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小樱童鞋 : 其实不每天来看也可以的! 我一章都是分两次更新 等到内容提要里头有字的时候 才表示这一章更新完毕 所以可以多攒一些再来也无妨的~~~
【因为现在知道有人看了。。。我就会写完的><
其实离结局也没个几章了~再过几章这一卷完结 然后来几个番外补充说明 就差不多是结局了……【说起来好像有些遥遥无期。。。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写20W字。。。……【惊讶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