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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夕:暮霭沉沉楚天阔
胡豆在这些走马记忆中甚至还读到了司马珠缦隐藏最深的秘密。
原来她从小便一直在梦中梦见一个与她同龄的姑娘,姑娘的脸面看不清,感觉却无比亲切。她不知那人的名字,只知她日夜学武学的很苦很累,常常想就这么死过去也好。
司马珠缦的身体很是病弱,常常不能走出房间,只能躺在暗无天日的床上养病,这时她就会很盼望夜晚的到来,因为那似真似幻的梦境可以让她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她走出房间,甚至能分享那人的喜怒哀乐。
当她第一眼见到司马萦萦的时候,她便知道那人就是她了。
那种感觉实在奇妙,好像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个共同体,不该分开两处。于是她开始对司马萦萦很好,好的就似两人是亲生姐妹,想拼命补偿她在梦中被烙印的痛苦,让她过的快乐些。
司马珠缦每日在司马萦萦练功回房后都会为她留些精致好吃的小点心,或是糖糕水果一类。而司马萦萦却从未领情,见着她依然会恭恭敬敬的叫小姐,那些糕点更是一块也没有碰,仿佛在刻意疏离般。
后有一日司马珠缦终于忍受不住问她为什么,司马萦萦没有回话,她便开始掉泪。一连七日同样追问。最终司马萦萦终于忍不住她掉如珠串的眼泪,便当她面吃下一颗葡萄,却在当夜回来遍体鳞伤。
司马珠缦顿时大彻大悟,从此再没有主动找过司马萦萦,反而开始对她冷颜相向,非但如此,有时还会大声责骂,只有在四下无人之时面色才会稍作缓和。
胡豆觉着司马珠缦很是痛苦,因为除了司马萦萦练功时间以外,她们本是时时刻刻都要在一起的,司马萦萦像是她的一枚影子,痛苦的是明明很喜欢自己的影子却时时刻刻都要做出一副讨厌的姿态,还要一刻都不能露出破绽,真是伤人又伤身,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实为不易。
司马珠缦便是在这么个小豆丁的年华之中学会了伪装的。
绝不会暴露自己的任何真实,从谈吐到穿着,从爱好到习惯。为此要平均分配感情,做出一副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感兴趣,却又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时时刻刻都有情,时时刻刻又无情,简单地说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样活着其实很累很没意思,于是司马珠缦渐渐成了个只会温柔微笑的人偶,除了对司马萦萦外,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只有面对着司马萦萦依然冷颜相向,时常口出恶言。
两人长到十四时,司马萦萦已不再需要外出练功,此时是真真正正如影身双生,一时半刻都不会分开的共同体。
一次司马萦萦为护司马珠缦受了刀伤,伤了左腿,病榻之上司马珠缦忍不住想安慰,左思右想出口时还是变成了怒斥:“既然没本事便不要胡乱出头,丢人现眼。”
少女声音很虽然是尖锐,怒目一瞪,称着白皙的脸庞眼睛却有些发红。
床榻上的司马萦萦大约很伤心,抿紧了唇:“对不起。”
胡豆觉着自己心口一疼,心想大约是回忆到了伤心处,原本的身体便也抵不住这样的情感,跟着难过了起来。
七日后司马萦萦便自床榻上起来,任谁再怎么都不再躺回去,成日忍着疼继续跟在司马珠缦身侧。
司马珠缦没说什么,当夜沐浴的时候便喝退了所有婢女,刻意等水变冷才入浴,果然当夜就发了高热,如何也无法退去。司马家请得大夫通通说是没救,司马萦萦就日夜守在病榻之侧,端茶倒水擦身擦汗一手全包。
后来司马珠缦就真的醒了过来,可司马萦萦受伤的左腿却再也没好,从此走路只能是一跛一跛的,若她不是练武之身,恐怕从此便连个正常人也不如。
司马珠缦对于这件事生了极大的气,甚至不顾平日温和形象指着她鼻子大骂道:“你便这么喜欢当司马家的一条狗?失去一条腿很开心吗?我告诉你,除了平日护我周全,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司马萦萦抿唇默默回着:“是,小姐。”
此后司马萦萦又先后受了好几次伤,每一次得到的都只是司马珠缦更大的责辱,甚至好几次开口让她滚出司马家,从此都不要回来。
司马萦萦没有离开,渐渐变得沉默寡言,默默承受司马珠缦的一切责辱。
看到这里,胡豆越发不明白这司马萦萦的心思。
因着她在司马珠缦的身体里寄居着,故司马珠缦的心思还是可以读个明白的,她无非是借疏远司马萦萦来保护她,虽然本意是好的,但手段太过恶劣,估摸着一般的姑娘都承受不了那样恶言恶语。
可司马萦萦在不知到真像的情况之下仍然选择将一切承受,甚至愿意放弃任何可以脱离这里的机会,还在最后关头愿意狸猫换太子,做一枚诱饵、弃子,乖乖领受这么个死亡的结局。
十七岁那年终于到来,太虚幻境图之事东窗事发,司马鹤将真正的太虚幻境图交与司马珠缦,并嘱咐二人逃离司马家,去东仙楼寻定婆婆。
那日出了司马家门,一路走了老远,司马珠缦才终于放松下来,冷冷对司马萦萦道:“司马家既已破败,你跟着我也没什么用了,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司马萦萦摇摇头,司马珠缦冷哼一声:“难不成你也想要那太虚幻境图,想得到不老丹?”
司马萦萦沉默片刻:“不想。”
司马珠缦道:“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我从来不需要像你这般的狗,每次看到你只会让我恶心、难受。”
司马萦萦垂了垂眼睛:“我答应过师父,除非我死,否则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
司马珠缦当下摸出袖中匕首:“那我现在便杀了你如何?”说罢便刺了过去,不想司马萦萦真的没有躲,那匕首就此在她肩上,鲜血涌出来,人晃了一晃,最终靠在树上。
司马珠缦咬咬唇,终于还是走了。
这就是司马珠缦与司马萦萦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逃亡中的每夜她都会继续梦到司马萦萦,她还好好活着,匕首的伤也终究会好,她终有一日会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再受人摆布,不再为别人或死或伤。
司马珠缦是这样想的。
终有一日她在梦中再也见不到那个曾经的影子小姐妹,她左思右想的许久,或许她们羁绊已断,尘缘已了,这便是上天给她们双方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
她便改名定几枝,谎称为定春来的徒弟,来到东仙楼摇身一变成了楼主,日日过着大隐隐于市、提心又吊胆的生活。
直至那一日,一袭怒焰红衣的洞仙自人群中拨开纱幔,凑近她的脸告诉她:“你可否知晓你那终日覆面的影子小姐妹,已经死了?”
天地旋转又旋转,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一日,她坐在桃花树下抚琴,漫天的桃花瓣纷纷飘落而下,诺诺的小姑娘覆着半边银色面具,抬起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
虚空之中有人问她:“司马珠缦,你若将太虚幻境图的下落说出,便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胡豆被弄得七荤八素的小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顿时将一切悟了个通透。
这些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死前的走马灯,而是她被喂下的药物所牵扯而出的、生命中最不甘的回忆,喜相逢喜相逢,失去故不可再来,可喜相逢却能让你永远停在最最美好当初。
洞仙便是利用了司马珠缦这样一个纠结她一生的不甘诱她说出太虚幻境图,若是原来的司马珠缦,恐怕就要中计了,可先下躺在这具身体的人是胡豆,还是一个也想得到不老丹的胡豆。
胡豆凝了凝神,回道:“……好。”
虚空之中又有声音传来:“图在哪?”
胡豆努力想着司马珠缦回忆中的所有细节,原来司马珠缦还准备了一张假图,将假图藏在一个机关重重的地方,不懂得破解之法必死无疑。之前不敢轻易说出,怕洞仙不信,此番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司马家后山的坐问石下,有一个地宫,地宫中便供着那张地图。”
而后便没了声音。
胡豆想那洞仙大约是已经动身,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可她现在正被困在喜相逢的回忆之中,还不知回到现实的方法。
时间真的定格在八岁这一日,漫天的桃花像是坠不完,没有了司马鹤,司马珠缦就从坐上走下来,牵起司马萦萦的小手。
在这无边无际的回忆之中,两人终于像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般,一同蹦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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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司马珠缦身受重伤,现下昏迷不醒,我先将她琵琶骨上的锁链弄断。”这个透着阴寒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胡豆本还在想着如何冲破药力,听闻声音是有些惊讶,难不成是有人找到了洞仙这里?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
“好。”一个淡淡的声音回答。
是淮隐。胡豆混沌的回忆终于一一想起了,方才那声音正是昨日杀她之人,她昨日尚看不见,不知那人是谁,又为何与淮隐相识,他唤他‘君上’,莫不是淮隐在魔界的旧部?
可魔界旧部又为何要杀她?非但如此,她们找司马珠缦是做什么?
胡豆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咚咚咚咚跳动着,许多猜想跳出又被她按下了,虽身处梦境之中,可身体的触感还是有的,几声叮叮当当之后,有人将她抱起,锁骨上残留银链的铃铛叮铃作响。
胡豆想抱着她的人一定不是淮隐,他双手粗糙,身上没有一丝热气,像个死人一般。
“君上,先离开这里再说。”
“嗯。”
一路晃悠,应是在马车上,胡豆听淮隐道:“无双,椋朔皇子现下如何?”
无双道:“我已派遣旧部将人好好护了起来,只待君上恢复力量重返魔界,我们便一举起兵将二皇子赶下王座。”
淮隐沉默了一会:“大皇子对我恩重如山,我竟无法护他周全。”
无双哼道:“当年若不是二皇子用那般奸计封印君上、夺走君上的力量,恐怕今日被追杀的便是他们一家了。”
淮隐似是笑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很是怪异:“当年他是如何对我与大皇子的,现下便要加以百倍还回去。”
无双亦笑了,声音阴寒阴寒:“这一日终于要到了,君上,我们等这一等竟等了几千年。”
马车颠颠簸簸,梦境中的胡豆只能听到声音,却晕晕乎乎的,兴许是在她被送入轮回的几千年里,魔界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可淮隐不是答应过她从今往后他不是魔君,要与她且共逍遥于天地么?
越想越是糊涂,干脆不再多想,胡豆昏昏沉沉,不一会竟在梦境中睡去,这一睡睡了不知多久。
再醒来的时候梦境早不见,周围漆黑漆黑的,鬼差拎着引魂灯,自引魂灯中扯出的光带正牵引着她。
原是一觉过去,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知道淮隐同那个无双后来怎么了,大老远从洞仙那处背了个死人回去,心情一定不好。
彼岸花汁一洒下来,胡豆知道,无论如何一切都该在明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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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执手看>
司马萦萦原本不知自己长相奇丑,直到有一日出门忘了带面具,一群路过的小男孩齐齐喊着丑八怪丑八怪,并挥手将石头招呼在她脑袋上时,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她这种长相叫做丑,非但如此,还是丑中极品,大可形容为奇丑无比。
她从小到大都在师父身边长大的,从未见过师父的长相,因着师父在她有印象起便已带着一张面具,那面具森白森白,没有五官。师父告诉她众生无相,让她终日覆着面具,只有洗脸才能取下。
师父教她武功,她本是不怎么想学的,师父便告诉她,她在这世上有个同胞妹妹,妹妹晚生她一刻,身体病弱无比,如果她不学好功夫保护妹妹,那么这些痛苦便要转为妹妹承担。
她很是深信不疑。
其实她在有记忆起便做着同样一个梦,梦里的小姑娘面容不清楚,感觉无比亲切,她虽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却可与她感同身受。
那小姑娘是带病的,常常心口疼痛的睡不着觉,也会高热几天都退不下,仿佛时时刻刻都处在痛苦之中。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叫做珠缦,珠缦珠缦,也许有时她练功痛苦的会想就这么死去,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便又将这些想法通通压了回去。
在她八岁那一日,师父退去了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具,带起一张平凡普通的假脸,师父告诉她,他现在叫做司马鹤,是她们姐妹的养父,今日便是要将她带到她妹妹司马珠缦身边去的。
她很是欢喜,师父又告诉她,从今往后见到他要叫老爷,见到妹妹要叫小姐,这一点一定不可逾越,因着有许多人要对司马家不利,她万万不可暴露身份,要在背后默默护着自己的妹妹,这样才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她第一次郑重穿上新做好的练功服,编好长辫子,将银色面具覆在面上前,她定定看了自己这张被称之为极丑的脸一眼……不知妹妹会不会也是她这长相,活得藏头藏尾,这般劳累。
桃花树下远远坐着个轻粉衣裳的小姑娘,她自有记忆起就没有穿过这样的颜色,好听的琴声跟着入耳,那就是自己的小妹妹?她的心里砰砰乱跳,连带着走路都不怎么平稳,小步小步迈着,跟在师父后头偷看着她。
一片又一片的桃花瓣子坠下来,待她看清那张娇艳如花的明净脸庞,额心一颗艳艳红痣,着实是画本中的仙子般美丽,与她这奇丑无比没有一处相同。
可她却没有半分怀疑,反而放下心来。她明白,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同胞妹妹,分毫不带差的,梦中的她们常常相见,她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今日她看起来气色很好,很好。
妹妹说,你是也认得我对不对?我知道的,我……我夜夜都会梦见你,梦见你很累、很苦、很难受……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也会像她一样做着这些似真似幻的梦境。
想起师父的嘱咐,她恭恭敬敬的回她,小姐,奴婢司马萦萦,是老爷为小姐寻的侍婢。
一想到从今往后每一日都可以见到妹妹,她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不由在脑海中想象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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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对她很好,好到不似真的,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的花样点心与新鲜水果每一日都会出现在她房间之中,她很开心,甚至觉得自己受那么多苦每日练功都是无所谓的,有妹妹可真好,有家可真好。
她小心翼翼的珍藏着那些糕点水果,一个都不敢吃,心想着还是留给妹妹的好,因着她身体很好,又习武,结实的很,着实不需要这些东西,反倒是瘦巴巴的妹妹体弱多病,该多吃些好东西补补。
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对着她哭,指着糕点问她为什么……她只是个粗人,不善表达感情,又不能将真像说出来,就只好忍着,心想着她坚持个几天,妹妹就会自己明白了。
可直到第七日她还是又哭又问,哭得她心也跟着很疼,她终于忍不住吃了颗葡萄,想用行动告诉她,看看这葡萄很好吃,糕点也很好吃,你要自己多吃才是。
当夜因为想着妹妹不甚从梅花桩上跌了下来,摔的很惨很惨,她忍着疼回了家,发现妹妹见着她又哭了。
哎哎,其实只要妹妹不哭,她就一点也不疼。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有个词叫做梨花带雨,她想妹妹真是漂亮的紧,她一定不能再让这么漂亮的妹妹哭了,从今往后,应该更加苦练功夫才是。
几日后再见到妹妹,她果然不再哭,反而对谁都笑,那笑甚美,不知为何她却更喜欢从前那个梨花带雨的模样多些。
想是妹妹长大了,也不与她亲了,一张脸总是平平静静的,这样也好。妹妹无人陪伴,虽然有时说话尖锐些,可她是姐姐,自然要多包容些,日子也就平静如水,过的欢畅无比。
十四岁那年她的苦练终于有了结果,师父说她可以不用再外出练功了,她于是欢欢喜喜回到家,日日夜夜陪在妹妹身边,好好尽这做姐姐的责任。
一次一名纨绔公子调戏妹妹不成,竟想光天化日强抢妹妹,着实令人气愤,她于是一个人与那纨绔公子的十二护卫打了起来。护卫们显然都是练家子,全部收拾掉也废了她一番功夫,可当她全部收拾掉时却发现那纨绔公子见强抢不成,竟自己拿了刀向妹妹走去。
她情急之下跃的快了些,不甚绊在先前被她收拾掉的护卫手中大刀上,跌了个狗肯泥。
这情形实在丢脸,脚踝处被割了个有些深的口子,生疼生疼的,流了许多血,那纨绔公子一见这血流成河的场面,当即就晕了过去。
后来妹妹招来人将她扛回家,在病榻之侧谆谆告诫她,既然没本事便不要胡乱出头,丢人现眼。
她觉得妹妹说的甚是有理,想她从会走路便同师父学武,练了少说也有十年,而今竟跌在自己撂倒的人手上,还受了伤,实在是丢人现眼的紧。于是她攒着满心知错之意,抿唇道了歉,并决心以后一定悔改。
七日之后,她自觉伤口已然不再流血,怕再有不轨之徒骚扰妹妹,便一个蚱蜢从床上起来,又回到了妹妹身侧。
这一回果然是回对了的,妹妹当夜便发了高热,病的连大夫都直摇头说是不行了。她可不信,普天之下她可就这么一个妹妹,若是妹妹去了,她孤零零活着便也没什么意思了,上天一向待她很好,让她有师父有妹妹还有个家,她相信这一次上天一定也不会亏待她的。
果然在她悉心照顾之下,妹妹终于醒了过来,虽然醒了过来,可却不甚开心,大约是因着她这条腿那几日动的太多,延误了伤口愈合,如今却再不能好好动了。
妹妹情急之下话说的也不好听,她说你便这么喜欢当司马家的一条狗?失去一条腿很开心吗?我告诉你,除了平日护我周全,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呃,即便是情急之下,将她比成狗也不好的,毕竟她们是姐妹嘛,这样一来岂不是连妹妹自己也给小小侮辱了。
可妹妹那样关心她,着实还是让她跟着开心了一把。其实用一条腿换她一条命不算什么,上天总算还是偏向她们的。
再后来她每次受伤,妹妹都要将她比成阿猫阿狗等各种东西,似是妹妹有这个一情急就将人比成奇怪东西的小癖好,她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反而觉得妹妹知道的动物着实不少,不愧是才高八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十七岁那年,师父将她叫到身边,告诉她他在人世的尘缘已了,不久便要归西,归西正常,无需挂心,只要照顾好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行,到东仙楼找到定婆婆,一切就都安全了。
她便抱着这样一个念想,心想等到了东仙楼一切都安全时,便将自己埋在心底将近十年的秘密说与妹妹听,妹妹听了定会很开心,因着她们一体同胞,本就是从同一个地方分化而来,本就是该在一起的,从今往后的从今往后也不会分开。
可方出司马家门不久,妹妹竟为了不连累她,与她说,司马家既已破败,你跟着我也没什么用了,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司马家虽是破败,可还是改变不了她们流着同样的血呀。
她左想右想,正想着怎么才能找个理由欺瞒过去,妹妹又说,难不成你也想要那太虚幻境图,想得到不老丹?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的,因着妹妹高热那几日实在吓怕了她,若是世上真有那什么不老丹,拿给妹妹吃,她岂不是以后身体都会健健康康了么?
但念及师父嘱咐,还是乖乖忍住回她,不想。
对妹妹说谎果然不好,心里别别扭扭的。妹妹说,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我从来不需要像你这般的狗,每次看到你只会让我恶心、难受。
哎哎,妹妹一定是想用激将法将她赶走,师父说过,普天之下他一归西,最最危险的人就是自己那握着宝图的妹妹了。
于是她垂眼隐住要落下的泪,强忍着感动回她,我答应过师父,除非我死,否则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
不想妹妹情急之下竟拿出匕首相逼,恐吓她说,那我现在便杀了你如何?
怕妹妹误伤了她自己,她便想出手将匕首夺过来,不料此刻妹妹却正好将手伸了出来,两两相撞,又出乌龙。
她怎的总是这么没有出息?
一边埋怨自己一边靠在树上调息,趁着这个空档,妹妹竟然自己走了。
她流血流的有些多,等到伤口处理好,妹妹却没了踪影,想着东仙楼在城中,左右离不开这几条路,于是就在这几处日夜守着。
一想到妹妹是全江湖人的活靶子,她便心神不宁,总觉得她那般天仙的人实在太容易被认出,万一被抓住,肯定是要受苦。
于是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动手做了张与妹妹相同的脸皮带在脸上,照着河水看了许久。
啧啧,妹妹真美,终于将带了这么些年的银面具取了下来,她有一种轻松许多的感觉。
正逢白狐帮在大肆搜罗妹妹的踪迹,她索性自己跳了出去,任白狐帮将她捉走。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等她挨过了白狐帮这一遭,便去东仙楼与妹妹团圆,那时她便大大方方拉上妹妹的手告诉她,咱们一奶同胞,是世上顶顶顶亲了,从今往后,无论人世多么糟心,也定不再分开。
夜里入梦,梦中又见了妹妹,妹妹正躲在安全之处,暂时没什么危险。
一切尚好,明日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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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嘿嘿~再更一次~~~~:)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