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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Compulsive Lying Disorder-
诚实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但不诚实的男人一定不是好男人。
Lady从小受到此类教育,于是自然把母亲的教诲牢记于心——别相信花前月下,男人都只知道婚前玫瑰花婚后仙人掌——不管他真话假话反正都是废话,最后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大女权主义的气势和火箭炮。她自打记事以来就明白这些,于是在上学期间坚决地伤害了无数纯情少年的心灵,哦,还有身体。
然而这样教育她的母亲最终被一个她所信任的男人杀死了。
那个时候天在下雨,就像劣质好莱坞影片一样刻意衬托悲凉的气氛,她站在母亲的墓前揉烂手中稚嫩的白色花朵。她悔恨地想当初怎么那么天真因为是“父亲”就相信那个男人了呢。
一个诉说着谎言的父亲。
于是她舍弃了曾经的父亲赠与自己的名字,在谎言的理由之下也一并舍弃了女儿的身份。
Lady干掉父亲的那一天也在下雨,不过后来雨停了。她在图书馆里呆坐了好久来平复自己身体里种种绝望的挫败感,最后费力地爬上高塔顶端。父亲从天空里的魔界之门坠落下来像一滩泥,然后她把子弹都打完了。再然后她哭了。
她那时候非常希望天空中下起倾盆大雨好让自己找一个泪流满面的理由,可惜没有。用下雨来掩饰泪水是一个古老得要生锈的借口,并且不久之后这个借口被另外的人套用,然而在没有半滴水落下的风里“下雨”这个理由如此单薄,于是Lady抱着复杂的心情在下一句立马揭穿对方。
The rain already stopped.
后来那个事件结束了,她认识了Dante。
鉴于从一开始就认定对方说谎——还是那么没有说服力的谎——Lady对Dante的印象实在没有一个良好的开头——你能对一个在冰窖里穿着敞襟皮大衣还踩着□□玩的人抱以正常的印象么,何况他还是半个恶魔。
后来她每每回忆起他们的初遇,总会询问对方到底为什么要穿一件袒胸露X的衣服在冰窖里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后者三番五次重申“老子天生身体健康力大如牛”且拒不承认因为寒冷难耐而殴打可怜看门狗的事实,最后Lady看着在墙角开心舔骨头的地狱犬,内心暗下结论那一定不是皮大衣而是羽绒服吧。
虽然如此,总的来说,Dante算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家伙。
显然他并不是个诚实的人,只不过比起大多数为了掩饰某种事实的谎言,他明显更倾向于随口说那些出口就死的玩笑,即使他自己也知道夸张得没人会信。Lady反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家伙不说说好了不相信任何男人么!!何况他还编造那么低级的谎话……于是她想了半天,最后的结果也只能用“嗯,那家伙不是人所以不能用人的规则来衡量。嗯,没错就是这样”作为结论。
Lady从不知道Dante的过去。
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从一座塔开始,随着时间的过渡而越发花俏。最初是恶魔猎人,然后是欠债的傻瓜,霉运赌徒,厨房杀手,甜食狂人,等等等等,他用双枪和大剑猎杀恶魔,从不规规矩矩接电话,把番茄汁当水喝,外卖批萨是每一天的主粮。
Lady曾经询问过Dante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批萨。
后者耸耸肩膀摊手说因为没什么别的选择。
Lady试探性地提出汉堡,被以“头号垃圾食品”的理由嗤之以鼻,女人愤怒地质问难道批萨就不是垃圾食品么!Dante合上吃干净的批萨盒子擦擦嘴说,批萨那是垃圾中的垃圾啊。
于是Lady觉得被他打败了。
Dante靠在椅子上摆着欠打的造型一抬腿占去桌子的大部分面积,带着一往情深的表情追忆往昔说当年小的时候曾经被长期恐吓,从一开始委婉的“垃圾食品缩短寿命的哦”到干脆地抄家伙“再死吃就用502把你舌头粘在盘子底上”都有过,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样子。Lady撇撇嘴说你娘真辛苦,而且最后显然没有起作用。
“是啊。”Dante拿起桌上的批萨盒子揉成一团瞄准远在墙角的垃圾桶,“非常完美的反效果呢。”
他淡定的语气叫人想揍他。Lady看着桌上相框里女性的图像,黄金般的温柔长发,真是难以想象她生气到抄家伙的模样,可见Dante一定是欠揍的极品了。
除了这些实在不算大事的问题之外,大部分时间里Dante是相当可靠的。尤其是处理任务的效率极高,每每交到他手上的委托都能迅速完成,美中不足的是拿到委托金的同时会伴有大量的索赔账单。了解到这一定理之后Lady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找他帮忙,于是她总觉得Dante像所有的猎人一样大部分时间都赋闲在家数蚊子,所以有事没事也会去DMC事务所坐坐,顺便瓜分免费的批萨。事务所里丢着大量的恶魔残骸,像杀戮过后的艺术展。
他们总是避免谈论关于他们认识的时候那个事件。
要说禁句什么的也许算不上。只是潜意识地,绕开令人难堪的话题而已。
当初的机缘巧合,并非出于本意地窥视到了对方的壁垒中那个薄弱的部分。因为对彼此的弱点都太清楚了,反而刻意地避让开去——如同友好的威胁一般避让着敏感的焦点,仿佛这样就可以装作某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也许Dante本人也不想谈到“传说中的魔剑士斯巴达”,所以他并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来刻意回避关于“父亲”的话题。然而相对的,Lady却总觉得自己忙于从话语中筛选任何与“家人”相关的词句——尤其是“兄弟”——长此以往当她自己都不太能确定对方是不是有那么一个兄弟的时候,这种刻意过头的行为最终让她感到疲惫了。从此之后她大都只会提到工作。
而对方似乎也忘记了曾经还有那么一个哥哥。
掩耳盗铃,退避三舍。
偶尔遇到麻烦的工作,Lady会给事务所打电话。
对方依然等到电话的声音响得要吵醒打盹的Cerberus了才接,懒洋洋的语调漫不经心。女人在电话里例行公事地催账,顺便问有个委托有没有兴趣接。
“没有。”电话里传出清晰的男声,很果断的,杜绝讨价还价的可能,“我已经有工作了。”
她听出了那一头传过来轻微的异常,虽然说话的语气什么的都一如以往。是什么样的工作可以让恶魔猎人Dante也难得地为之认真起来了呢——在这种时候她不能不往自己一直回避着的话题发散思维,但是对方在那边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小问题而已,而且这事儿一完我就成比超人还牛的英雄了啊所以账单什么的好商量。
他的语气扼杀了继续追问的可能性,Lady虎着脸问什么时候回来老子还等你还钱呢。
那边难得地沉默了几秒,回答说不确定。
然后电话挂断。Lady站在DMC事务所门口的电话亭里看着对面紧闭的招牌和大门。DevilMayCry的名字是她看着树立在那里的,她努力把关于这个无名委托的全部不好的预感截断。她劝说自己那家伙的话即使说谎也会有分寸,大约也不用担心什么。然后她又一次回头看了事务所一眼,大门紧闭没有人要出门的样子,终于她跨上机车疾驰而去。
究竟什么样的人是可以相信的——这世上没有超人却存在恶魔,克里斯托弗-里夫最终半身瘫痪。关于这个委托她没有追究,那时她还不知道有魔帝的存在,更不知道Trish是谁。然而现实要说明什么呢,在后来Lady模糊的回忆中,那通电话里大约只有最后一句是认真的。
那之后Lady独自接下委托——那原本就是个并不困难但却繁复的工作,需要去另一个遥远的城市。Lady不得不一个人摆平两人份的工作量,不过她在出发之前去了一趟DevilMayCry事务所。她其实自己说不上原因干嘛要去,只是单纯地想在走前去看看而已。
她刚把摩托车停好,老天就很给面子地下起了毫无预兆的大雨。
她无奈之下只好躲进事务所避雨,并且希望不要被认为是入室盗窃。没人在里面,DevilMayCry事务所的大门基本是不上锁的,推门时有吱吱嘎嘎的响声,门铃清脆地碰撞了一下。现在这屋子里难得地安静,所有陈设都静止着,被钉在墙上的恶魔张着干涸的大嘴。看上去Dante走得很急,因为有一些漏掉的痕迹遗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地板有一些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浅坑,还有没有清理掉的子弹壳,空气里甚至弥漫着淡淡的燃烧过的焦臭味。凭着多年的直觉,Lady可以判断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打斗。她对Dante的技术从不怀疑,而看上去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
至少现在是安全的。Lady喘了一口气斜靠在沙发上,视线平视过去正好看到对门的那张桌子。桌角上放着过世的女性的照片(她依然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温柔的女人发飙的样子),而另一角扔着一只破破烂烂的旧手套。
来了很多次,她自然询问过这个东西,可是从未得到有实质意义的答案,对方忽略得甚至有些刻意——她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那的确只是一只旧手套而已,手腕处都磨起了毛边,掌心部分还有条硕大的裂口,皮质上沾染着暗淡陈旧的血迹。它显然在那里放了很多年,一层薄灰已经在周围堆积出淡淡的轮廓。
她发现自己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这只手套存在于此的意义,最后只能理解为屋主奇怪的收集癖之一,或者,更符合正常逻辑的,某件附着着久远回忆的物品。
她又扭头去看另一边的照片,金色长发的女人温柔地微笑。
——看也没用的吧。Lady揉了揉肩膀,顺势坐在Dante那张椅子上。外面的雨声渐弱,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断线的雨水,让她莫名地想起他们认识的那一天,雨落之后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一个谎言。
It’s only the rain.
谎言是为了掩饰恶魔的另一面。而能与那谎言发生联系的只有那个被他们都刻意回避的名字。她记得那也是个下雨的夜晚,分享同样血液的二人在高塔顶端决战。她想起在刚刚放晴的灰蓝色天空下他把火箭筒交还给自己的时候,简单的物归原主的程序,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让人差点就忽略掉刚刚发结束的一切。那时候他的左手上确实还在流血,血液染透被利刃割裂的手套。
一把日本刀留下的印记。
……Vergil。
终于绕不开。
她在模糊的记忆里确定了那只手套的位置,也知道了它存在在这里的原因。
多年以来她从未向Dante打听过他兄长的下落,本来也不关己事,何况因为自己的刻意回避而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她只是从那时候的情况尝试猜测过,而任何猜测都无法预示乐观的结果。她不会因此就对他施与同情,何况他本人也不会接受这种廉价的同情——只是,如此看来,Dante留着一件仅有自己明白其意义的纪念品也是可以理解的。
怎么突然想这些了——她想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竟然这样单纯地就陷入回忆去了。这些本都不关她的事,她摇摇头打住幻想,四周没有别的响动,魔兵器横七竖八地插在墙边,球杆横在台球桌上,垃圾桶里还有没拿去扔掉的批萨盒子。
那位母亲若是还在的话大概又会发飙了吧。不,若是母亲还在的话早就发飙了吧……
Lady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的角色总会有无端的重合,照片中的女性是不是也会像当年母亲教育自己一样教训着两个不听话的小鬼呢——衣服穿整齐,不要挑食,不要打架,不要拆房子,之类之类。
然后她再次自动打住,自己不应该随意地想象别人的母亲的。
她看着桌子发呆,桌上是照片和旧手套,母亲和兄长,简单地承载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
窗外雨已经停了。
Lady完成工作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她路经DMC事务所,于是去看看顺便可以蹭点免费午餐。推开门的时候门铃狠狠地响了一下,听得出来是换了新的。银发的男人还是老样子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有一看就是刚刚送过来的批萨。
“怎么样,不给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个见面礼吗?只要一顿午餐就够了。”
“如果一顿午餐咱俩的债就一笔勾消那还差不多。”Dante回答得毫不客气,依然把腿搁在桌上,一面去拿批萨。
“你太过有名了哦,我在外面也能听到DMC的消息呢。”她托着手臂靠在桌上,“听说你改了店名?”
“这不是又改回来了么,”他咬下一大块面饼,在嘴里嚼着,“作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按照大部分故事的惯例,我几乎差点要与一位性感美女双宿双飞……不过看样子这个设定果然不适合我。”
“性感美女啊……干嘛不介绍下?”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没办法,口味不合。”他语气欠扁地随口说着,一面继续啃批萨。Lady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坐到沙发上。这时她看到Dante背后,靠在墙上的ForceEdge。然后目光前移,她注意到桌子难得的变干净了,好像做了大清理一样,并且,桌角的手套也不见了。她皱了皱眉。
“Dante,手套呢?”
“呃,啥?”
“手套,以前在照片对面的那个。被你清理掉了吗。”
对方好像没听到一样,半天才说,“那么古老的东西,留着占地方么。”
这本是一个很正常的理由,只是这时候说出来却显得莫名诡异。Lady紧盯住对方的脸色,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她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犹豫了一下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然而她不敢相信不会相信不可能相信,那个回忆或者说更多东西的承载体,会因为“古老”这种搪塞的理由而被排除。它是如此特殊,于是她的幻想又不知不觉浮现起来了。
“那么聊聊这次的委托吧,看上去很刺激?”
“刺激得我简直要高潮……”他看了看对方脸上厌恶的神色,但是没有改口,也没有继续往下说。Lady用一种看动物的眼神看他,让他觉得几乎毛骨悚然,前者好像在观察培养皿中的小白鼠,敏锐却又带着疑惑的,想要用事实来证明一个无稽的猜测。最后她开口了。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委托究竟是什么。”
对方耸肩,“我没有向他人透露委托人隐私的义务。”
“别胡说了,别忘了我也是干这行的,DevilHunter的职业道德里没有保密这一条,”女人提高了声调,“还有……你为什么会清理掉手套,那不是——”
“那什么也不是,破了的旧东西而已。”
——太敷衍了,就好像把答案盖在一层虚无的薄雪下面,一融化就能看到那些被藏匿的事实。
Dante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可是Lady已经忍不住了。她用罕有的正经语气质问着。
“Dante,你……你这次的委托,与魔界的那些事有关吗。”
“……没有。”
“这个委托究竟是干什么?!”
“哦,这不关你的事。”
“究竟为什么要丢掉手套?!那不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么,是Vergil——”
“跟他没关系……Vergil死了,很多年前就是如此了,他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上了,不管是人间也好,该死的魔界也好——”突然间爆发的话语,他絮絮地自语似的说着,但好像并不是对着Lady说的,直到后者伸手抓住他的领口,动作的突然停滞让他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片刻的失态。
Lady瞪着眼睛看着他,颜色迥异的左右眼都闪着无色的光泽。
“……你,遇到Vergil了?”
被询问的男人沉默着,然后他拉开她的手,说,“……没有。”
他们都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Lady放弃了追问。她了解这个家伙的性格,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然而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委托与那另一个世界脱不开关系,或者,与Vergil脱不开——不然她没办法解释手套消失的事实。最终她以“无关己事”强行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一天的见面也很短暂,而到她结束离开为止,Dante没有再提过关于Vergil的任何一个词。
后来在某个事件中Lady认识了Trish,于是再后来她终于有机会隐约地了解到当年那个委托。魔帝的复活与野心,在一个遥远的岛上发生的战斗,Devil Never Cry。Trish说话的时候会不时用手撩一撩落下的金色长发,她有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孔,虽然是恶魔却像人类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但Trish依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Vergil的事。
猜测什么的,都不过一相情愿的想法。Lady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总是在等待一份没有分数的试卷。就算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终于觉得这是个无聊到无以复加的问题,于是从此之后不再继续这种多管闲事的思考。
日子如常。
很多年过去了。
教团事件来去如风。这次的事情其实与Lady没有直接关系,因此她也懒得像新闻记者一样去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虽然其实说起来闹得那么厉害她也不是没责任。
事件结束之后她偶然见过一次从Dante口中听说过的少年,她记得Nero是热爱艺术的暴君的名字,少年一头银发一身蓝衣握着改装过的大剑,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皱眉。但Lady的注意力显然更倾向于关注他不同寻常的右手和与之相衬的日本刀。
Yamato。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意味着什么。但她没有询问。
反正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又过了多年后Lady终于从与恶魔斗争的第一线退休,她明白自己年龄渐长,人类毕竟无法抗衡时间。然后她经营一家简单的酒吧,柜台下隐藏着出售给新一代猎人的各种重火力兵器。
而那时Dante依然是最强的恶魔猎人,带着双枪一剑驰骋在黑夜里,偶尔有空会到Lady的店里白吃白喝。他还是一个人,背着巨大的吉他箱,吃披萨从来不放橄榄。他来的时候Lady会利用老板娘的特权给他留固定的位置,离吧台很近离人群很远,这样开玩笑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因为过去的时间实在已经很漫长。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像享受着夕阳红的老年人一样聊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实话,那个时候真痛啊,”Dante掂着透明的玻璃杯说,“我以为恶魔之血足以抗衡所有的战斗,没想到打个架回来还是全身都在痛。”
“是因为对手是Vergil吧。”
Dante回头去看说话的人,Lady沉静地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躲开。她已经上了年纪,不再有美丽的肌肤和矫健的身手,曾经利落的短发长长了些,中间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发变浅和发白,不像他自己那样天生的银色,是人类的无机质的白,像时间褪去之后留下的灰烬。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又暴力的姑娘了,虽然依然一语中的。当然他自己也不是那时候的混小子了。
“大概是吧。”他灌了很大一口冷酒。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
他没有注意到老板娘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时候常常打架,结果一般都是两个人都青着眼眶流鼻血。”他轻描淡写地说,一边摇头,“不过那一次实在打得过了头了。”他又喝了一口,补充说,“其实每一次都很过头。”
“后来又遇到过他?”
“遇到……还打了架呢,哈哈,就像那时候一样,我们总是在打架。”他看着杯子里的冰块,那些透明的固体轻轻碰撞了两下,声音很清脆,“后来我赢了,他死了。”
女人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递给他酒瓶。原来听着“实话”的感觉和“谎言”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别。没人接口,气氛顿时有些冷漠。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碰了碰他的杯子。
“为难得的实话。”
没有理对方,她一饮而尽然后把玻璃杯扣在桌上,手指摩挲着杯底厚重的玻璃。Dante看着杯中金色的杜松子酒,自嘲地笑了笑也一饮而尽。
“你是故意的?”Lady看着他,语气随意,然而这些话其实已经沉积多年,“总是刻意地避开事实,在涉及到Vergil的时候。”
“啊,那时候,的确是这样。”他不经意地笑起来,“因为还年轻嘛。”
“用年龄当借口就可以这么放肆地自我欺骗?”
“……不是说时间是最有效的麻醉药嘛。”
“这么说你已经麻痹了?真是无聊的笑话。”
“是啊。”
他放下把玩在手里的杯子,“麻痹了。”
懒散的表情迎上对方质问的目光,波澜不惊。Lady想果然是时间已经太久了,创口和伤痕什么的,都已经被打磨得不再锋利了,就像自己也不会再去介意被询问眼睛的颜色。严肃的表情在她脸上持续了几秒钟,最终演化为一个讪讪的微笑,她低头又抬起,然后轻轻捶在桌面上,笑着说,“都不知道该说你变了还是没变。”
Dante也笑了,一边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一边调侃Pizza的味道又进步了。他跟老板娘说你有个不错的厨师,然后看着墙上的旧挂钟站起身。时近深夜,酒吧里另一些人也开始往外走,带着各种奇怪的道具。狩猎的时间到了,猎人们整装待发。
“Good Luck,虽然对你来说也许不用。”Lady挥手致意,看着Dante站起,转身,迈步,“还有,Pizza可是垃圾食品,别忘了你母亲怎么教训你的。”
那个前行的背影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地,只是突兀地停止了动作。他前方酒吧的门大开着,夜风灌进来为房里浑浊的空气降了温,他就那么迎着风站了几秒钟,然后Lady听到他说话。
“是啊,教训了很多次,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用呢。”
他再次迈步。
“因为时间已经太久了。”
当最后一个音消失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回头。然而Lady怔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了张口但没有出声,于是就那么看着他离开了。那时她意识到,即使是在现在,提出问题其实也不一定能听到回答的。
——只是,那个教训的人,真的是母亲么。
终于她低下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流露出了黯淡得几乎不可见的,固执而忧郁的表情。
-虚言症Compulsive Lying Disorder-
Compulsive lying is a state, wherein the person lies constantly with no reason at all. This continues even when the person is faced with the truth or reality, thereby denying the fact that he lied. Moreover, if you ask the person the reason for lying, he will be completely unaware of his behavior.
As a result, for an □□ compulsive liar, lying leads to more lying.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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