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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诗画美人
忽然人群中有一蒙面黑衣人跃身而出,一把长剑亮光一闪削向囚车的木栏,那人身量苗条,跳在囚车之上动作飘逸迅捷,人群大哗,兵卒尚未反应过来,另一边一蒙脸大汉霍地跳出,挥舞利剑砍翻守护囚车的士兵,近处士兵们纷纷拔刀反击,远侧士兵训练有素地弯弓搭箭,这时祁翾发出了他第一个错误的指令:“不要伤了犯人!”他大叫,搭箭在弦的士兵停住了手。
便这瞬间,阿微一振臂,木枷应声而断,也是,那木枷如何能困得住他呢?只见他人如仙鹤一般,翩然飞出,足尖点踩士兵头,几个起落便在混乱的人群之外了,这时祁翾发出了他第二个错误的指令:“追人犯!”他大喊一声,手臂前指,提马追去。人群四处奔逃,士兵们推开平民在乱中追随祁翾而去,两个蒙面人趁机逃走。有士兵还欲拦截蒙面人呢,见祁翾和大队人马走了,忙弃了蒙面人追随队伍而去。
所以过后祁翾被问罪一点都不冤,因为连我都猜测他与劫法场人串通好的,放人犯逃命。其一,以阿微显示的轻功,同样会武的祁翾只瞧一眼就知道追不上,他却提了马穿过人群的包围去追;其二祁翾射箭的本领高超,在阿微逃的霎那他若射箭,阿微没准躲不过,可祁翾好像忘了他有射箭这个特长;其三祁翾命令“不要伤了犯人”,导致士兵们也不敢放箭,而祁翾训练的士兵向来以箭阵威震沙场;其四,祁翾根本不捉拿劫法场的两个蒙面人,致使那两人在众军之中轻松逃命。祁翾辩解说他是追人犯心切,我是知道缘由,那两个蒙面人显示的全是天山武功,祁翾成心放他们逃命。
那两名天山人是谁呢?第二个跳出来的蒙面人瞧着像十一师兄,而第一个苗条身量的是个女子,是姜惠?身形姿态又完全不像。
过一会儿祁翾显然追丢了阿微,率领人马回来发出他第三个指令:“搜两侧街巷,捉拿蒙面人!”祁校尉,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祁翾气急败坏地牵马在刑场上转,远处一队人快马而来,竟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牵住马,祁翾忙上前见礼。
太子微微一笑:“我奉圣上之命,送赦免的圣旨来的,我来得是不是有些晚了?”
祁翾惭愧认罪。
太子道:“祁校尉,随我去面圣吧。”
他们走了。
赦免的圣旨——原来我即便上刑场也不会死?我转头看阿凡。
阿凡有些窘:“你别看我。我昨晚还什么也不知道就被阿微揪到牢房,没时间求殿下。”
难道是祁家人?我说:“我们去救阿弗吧。”
阿凡摇头道:“不,阿微安排好了的,他说他若逃不出去,由我们救阿弗;他若逃出去了,由他救阿弗,我们去潘相国府。”
阿凡将一包衣服给我,那是女仆的衣服,待我换了衣服出房间,见他也换了男仆衣装,匆匆领我下楼。到那辆马车前,他掀开车帘,唤一声;“苏娘!”便催促我上车,我上了车,见车里是苏娘和日常服侍她的女仆阿圆。她们在车上瞌睡,此时懵然醒来。
阿凡驾车出了客栈。苏娘向我温柔安慰道:“受苦了。”她这么一说,我的眼圈不由有些发红,好像到了亲人母亲身旁。阿圆说:“三少爷说你们四更天来,怎么才来啊?”
我歉然说有事耽搁了,问苏娘可知为什么要去潘相国府?苏娘柔和说:“那是我的家啊,潘相国是我一母同胞兄长。”
我愕然看她,她依然带着面纱,声音有些惆怅凄然。她说过她不会认亲去的,我想我理解,大户人家的小姐被贼人掠去多年,无颜再回故园见亲人的,可是这会儿她带我去相国府,自然是要认亲,然后留在相国府。人犯法场逃走,很快会满城戒严搜捕,还有什么地方比祁翾的仇家潘相国府更安全的地方呢?
我感动,苏弗所有的亲人都在为我不遗余力地付出着。
很快到了相国府,苏娘报了身份,门人忙回进去,不多会儿,一位老嬷嬷小步快跑出来:“大小姐?”
“江嬷嬷,你的左手关节阴天的时候可还痛?夫人身体可好,还吃人参养荣丸吗?”苏娘说着落了泪。
老嬷嬷一一答应着,眼中满是泪,扶着苏娘进去。我们就这么进了潘相国府。
苏娘见了她母亲自然是流泪诉说不停。我和阿圆在阶下候着,遥见一位身着红衣的老爷过来,应该就是潘相国吧。我和阿圆退避一旁,那位大老爷倒在我面前停了一停,打量了我一下才进正房。
稍会儿,管事娘子过来,招手让我和阿园随她走。这管事娘子瞧着精明能干的样子,说话时眼珠转来转去隐无数内涵。她让我和阿圆给苏娘收拾屋子,然后又说苏娘最爱书,让我去书房寻一些书来装饰房间。她带我走进有众多仆妇看守的花园,说书房在花园的角落,隔水相望。我依了她的指点,独自穿过曲折弯转的绿荫小路到了书房。
那是一个二层阁楼,幽静清雅,门半开着,无人值守。我上了楼,见里面满架的书,林林总总。我一边挑选着书,一边想苏弗现在怎样了?可被阿微救出了?没多久就会来看我了吧?他又被服食了化功丹,祁翾的化功丹也是五师兄给的?不管怎样,三天内没有武功,若来大约也得三天后了。
我将挑选的书放书桌上,见桌上有一本卷着的书,翻开的这页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我不由笑,古今中外,不管是谁,都有这样邂逅意中人的美好念头,这书也不知是谁看了一半放这里的——
身后有响动声,我吓一跳,转身回头,见一紫色衣衫的中年男人自书架后稳步踱出来,目光温润地看着我。这么久,这个人一直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我都没发现室内还有人!
这人颇为儒雅雍容,面目神态一看就是大官,难道是潘相国的朋友?他身后桌案上是一幅画了一半的美人图,一支画笔犹在他手中。我忙恭敬道:“大人。”抱了我方才找的那些书匆促欲从一旁退下,他手中画笔一扬,迈步拦在我面前。
“你识字?”他的声音清平温和,有些亲切的味道。
我只好点头。
“喜欢这首郑风?”他的唇边含笑。
我顿了一下,只好再点头。
“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恍惚有一些戏弄,难道是我敏感了?孔夫子说“郑声淫”,眼前的人这么问我,还拦路不让我走,估计是没安好心。书桌上的诗应该就是他看的,这么大的高官还在书房里看这样的诗、画美人,难道依然在做年轻人艳遇的梦?
我做懵懂的样子摇头。
他目光微亮地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内飞快地转了一下,答:“小乔。”
他眼中隐了更深的兴趣:“小乔?你的父亲可是姓乔?”
我一怔,他倒释然地笑了。这个中年男子笑起来很好看,隐约有阿微的模样——这个中年男子的容貌与阿微还真有些像!
他非常有涵养地耐心等着我看,我猛然醒悟,我是丫鬟啊,古代哪个丫鬟敢和老爷这么对视的?忙低了目光:“奴婢告退。”绕过他不管不顾地逃离。
顶头撞上一个男子,书散落一地。天,我今天什么运气?“大胆!”来人恼怒一声喝,吓得我忙退避两步。来人是潘相国。
潘相国被我撞一个趔趄,瞪了我一眼,整衣襟大步向前,到紫衣男子面前跪下:“回万岁,经臣查看,臣妹确然容颜已毁,不堪视睹,臣未敢带她前来,恐惊了圣驾,祈万岁恕罪。”
紫衣男子说:“如此也罢。”命潘嵩起身,下颌轻扬,目视我道:“潘爱卿,这个小丫头给朕吧。”
“是。”潘某人声音中微有惊异,回头对我道:“还不过来谢恩?”
我怔呆在那里,头脑一片蒙。
“下人粗鄙未经教诲不知礼节,万岁息怒。”潘相国叫不过我去,当着皇帝的面又不好上前揪我,惶恐道歉。
皇帝大人宽谅道:“贵在天然二字,莫吓着她。小乔,你过来。”
我不过去行不行?
潘相国急了,低喝:“过来!”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
我再不过去估计皇帝就要发怒了,皇帝一发怒大约就咔嚓人,我只好低头走过去,跪下怯然道:“万岁恕罪。”
皇帝说:“起来吧,给朕倒杯茶来。”皇帝抖一抖衣襟,坐下了。
我要逃!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不管那些散落地上的书,下了楼梯,出了花园,不理会那些仆妇的惊异目光,以百米的速度冲向阿凡住的小厮房。阿凡正在那里兴致勃勃地逗蛐蛐呢,我揪住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要逃!——”将书房里皇帝要我的事情简略说了。
阿凡当机立断,拉着我便向西厢跑。那里是马棚,解下马缰,翻身上马,一阵旋风似的我们便冲向潘府大门。
“快开门,快!”阿凡叫道。
看门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不迭地打开门,我们就这么逃了出来。
真是幸运!我方要缓一口气,不由呆住,相府门外整整齐齐排列着金甲卫士,威风凛凛的羽林军一条街站满。
原来皇帝把军队随从都放在府门外,他自己在相府花园的书房里读诗经画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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