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花开

　　一直想写那种少男少女之间纯纯的有结果或没有结果的感情，却一直没敢下笔，怕一写便成了大学生谈恋爱的那种带点世俗的调调。这次终于打开word文档是在听了一个朋友少年时的故事后产生的冲动，我决定将这个冲动进行下去。

　　暗恋花开
　　题记：一场暗恋，几丝甜蜜，几许忧伤。
　　朋友向我述说着她的甜蜜和痛苦，彼时她正暗恋着一个人。说到动情处，她竟潸然泪下。我安慰她：“暗恋如此痛苦，何苦要继续？”我想着明日就要上交的设计图和早已空无一物的冰箱，羡慕着她如此好命竟然还有时间暗恋。她仰起梨花带雨的脸：“你没有暗恋过，又怎么知道暗恋的甜蜜？”
　　我一怔，记忆中似乎也曾经有一个人，也有一张同样梨花带雨的脸对着我说“你没有暗恋过，又怎么知道暗恋的甜蜜？”
　　是小由，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可是，她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暗恋的甜蜜和痛苦？
　　我也有过一场暗恋啊，也曾有过几丝甜蜜，几许哀伤啊。
　　那是一个叫文昊的男孩子，有着很秀气的名字。
　　中学时很努力却仍旧背不出课文时，小由曾经戏谑我：“你的脑子一定是浆糊做的，记忆力那么烂！”而事隔七年我仍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是不是代表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那一年，我和小由在女校上高三。当时，小由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是。所以，我永远不会后悔当年的那个曾经让我痛苦很久的决定。
　　我曾经是个很木讷的人。我相信学生时代每个班上都会有那么一类人，班级活动中从来没有他们的声音没有他们的身影，只有在偶尔的一次点名中才会被人想起：哦，原来她（他）是我们班的啊！我曾经就是那种人。现在的我爽朗健谈，没人相信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光。是小由将我带出了那片阴影，她一直是那种很爽朗人缘很好的女生，在高中的那段时光，总是她对我说：小峥啊，你要多笑啊！小峥，咱们去参加那个活动吧！……
　　我想，如果我不认识小由，我就不会在高三去参加那个现在想想其实挺无聊的一个活动——我所在的女校和同城的一个男校联合举办的倡议全民坐公车出行的活动，因为那年H市的空气质量已经下降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如果没有参加那个活动，我就不会遇到昊，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甜蜜、痛苦种种……
　　昊看上去也是一个比较沉默的男生，当时的我虽然已经不再木讷，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和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的异□□谈。所以，在活动前的聚会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热情的交谈，就我傻愣楞地站着不知所措。于是，看到了昊。同样沉默的昊。苏峥，你要勇敢，你要融入他们。我给自己打气。于是，我走向了昊，走向了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暗恋。

　　和昊的第一次聊天到底聊了什么呢？朋友走后，我坐在咖啡厅里望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陷入了回忆。
　　我想起了那件连衣裙，那件压在床底皮箱最底层七年的连衣裙，那件胸前有一块浅浅的褐色印记的连衣裙。还有那张强忍着笑的脸……

　　在小由的强烈要求下，聚会时我第一次穿上了连衣裙和高跟鞋。我大步向昊走过去，全然忘记了脚下是4厘米的高跟。我穿过热闹的人群，穿过和男生热烈交谈笑靥如花的小由，走向对面的他。在距他只有一米处，我突然脚底一歪，手里的饮料并没有泼向他，而是诡异地洒在了我身上。对面那张一直冷若冰霜的脸霎时起了变化，眼睛弯成了月牙，嘴唇紧抿，腮部鼓起，明显在忍笑。我气急败坏：“想笑就笑吧！”

　　他却收起了笑脸：“你衣服脏了，去洗手间擦擦吧。”
　　“洗手间在哪？”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标志。
　　“出了正门左拐下楼再右拐从左数第二个房间。”
　　我一脸迷茫，我是路痴，是到了一个新地方根本不敢迈步的那种超级路痴。
　　“还是我带你去吧，尚德男中的洗手间总是在很隐蔽的地方。”他无可奈何道。

　　以上的情景只是我零散的记忆加上些微的想象拼凑出的片段。至于后来无非是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似乎还聊了些什么。总之，那次我发现了昊其实是那种可以沉默可以爽朗的男生，所以我只说他看上去沉默却不是木讷，沉默的是彼时的他，木讷的是曾经的我。
　　聚会后，我对小由说起了昊，小由却直摇头说没有印象。
　　如果小由一直对昊没有印象，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玻璃窗外急促的刹车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知道，现实永远不会是如果。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独坐了半个小时了。我不好命，我有大堆的工作，我还要养活自己。回去吧！

　　加班到晚上十点，终于完成了设计图。我躺在床上，眼前却一直变换着那张脸，兴高采烈时嘴角上扬，生气时摸下巴，失望时眉头紧皱……原来有些记忆如此鲜活。
　　本以为再一次见到昊会在周末活动时，所以在市立图书馆见到他时，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他确实是我认识的昊。他大步向我走来，我悄悄地把手里的书藏到身后。
　　“嗨，苏峥。你也来看书？”
　　“嗯，嗯，对。我也来看书。你来干什么？”我有点语无伦次，只希望他赶快走开，好独自享受觊觎已久的《碧云天》，却不知是自己让他有了停下的理由。不能让他看到我在看《碧云天》，他肯定会以为我是那种喜欢看言情小说的肤浅的女生。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乎他对我的看法呢？现在想想原来我对他竟有点一见钟情。
　　他来了兴致：“我借了本《世界之谜》，很好看。你看什么呢？”他的眼光绕过我的身体停在我的手上。
　　我索性放开，也许他不知道这是言情小说呢。“《碧云天》。”
　　“听过，你喜欢琼瑶的书？我姐姐有一大堆琼瑶的书呢！改天找来给你！看书吧。”他挨着我坐下，迅速沉浸在书中。
　　碧云天碧云天，为什么不是《昨夜之灯》不是《几度夕阳红》？是不是早就预示了以后的种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啊！

　　自此以后，我就与昊渐渐熟悉了起来。周末的活动，放学后的图书馆，处处都有我和昊的身影，离得很近的两个身影，活动中的前前后后，图书馆中的左左右右。
　　小由向我抱怨：“小峥，你现在真的很好学了啊，每天都去图书馆，也不陪我逛街了。”我只能在心里向小由道歉：等确定后我会告诉你原因的，你应该不会怪我吧？是的，小由永远不会怪我，因为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原因。那原因早就被我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等待它发霉，也许它早已发霉。
　　对昊是喜欢了吧！可谁能来确定它？一直在女中上学，接触到的男生并不多，我其实并不会和男生打交道，不知道现在的男孩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不知道该怎么让男生知道你对他的喜欢，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让男生知道你对他的喜欢，总怕一旦知道就会远离。
　　很早就打定主意在圣诞节那天只给他一个人唱圣诞歌，可真到了那一天，我却不敢拨他的电话。如果他问别人：苏峥有没有给你唱圣诞歌，如果他发现了我只给了他一个人唱，如果他察觉我喜欢他，如果他其实并不喜欢我，怎么办？我胆怯了，我退缩了。
　　于是，我拨了所有朋友的电话为他们每一个人唱圣诞歌，到他时，我颤着手拨下他的号码，一接通我就说：“嗨，我是苏峥，圣诞节快乐！我给你唱圣诞歌吧！Hark! Now hear the angels sing, a new king come today. And men will live forevermore, because of Christmas day……”
　　唱完后，我握着话筒的手心里已全是汗，不知该说什么，却也不愿挂上电话，也许内心还是期望他能感觉到吧！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是只为我一个人唱的吗？”
　　我慌了：“怎么可能？让我数数你是第几个，1、2、3……”
　　我承认我胆小我笨拙我很可气，我恨着自己的怯懦。如果那晚我承认我只想为你一个人唱圣诞歌，也许也会是另一种结局吧！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如今晚。他那样问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希望我只为他一个人唱？他是不是也喜欢我？甜蜜着，幸福着。
　　“甜蜜永远都是短暂的，幸福也只是暂时的”。当小由羞涩地告诉我她发现自己喜欢上昊时，我觉得那句某本书上的话真的很哲理。
　　“我觉得文昊沉默得很有气质，很酷，我的理想男朋友就是那样的……”小由还在滔滔不绝，我却如坠入了冰窖。
　　我慌了，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小由我也喜欢昊也许他也喜欢我。也许小由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吧！等迷恋过去了，我再告诉她好了。
　　可我错了，小由越来越喜欢昊，每天都要对我详述着昊的种种。她为昊不经意的举动着迷，为与昊的交谈兴奋，为昊的冷淡失落……
　　我不知该对小由说什么，我其实怕失去这个朋友。所以，她高兴时我只能带着笑脸，我对自己说：苏峥，一切都会过去的。暗恋都会有痛苦和哀伤，纵使是爽朗如小由。她低低倾述着她的忧伤，我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说道：“也许，算了吧。”不要说我自私不要说我卑鄙，我只是想抓住那线曙光，来自昊的温暖。爱，何尝不是自私的？
　　小由仰起梨花带雨的脸：“你没有暗恋过，又怎么知道爱情的甜蜜？”我突然明白，小由也许是真的喜欢昊了……
　　于是我做了那个决定。
　　我突然不想再想下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赶公交车，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我摇摇欲睡。前面是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她们低声交谈着：“你觉得隔壁班的萧遥怎么样？我好喜欢他啊。”“……”
　　我的思绪仿若又回到了七年前，昨晚想到哪儿了……
　　我决定为了友情放弃爱情，我想我一直是友情至上的人。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傻，傻到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可，我也知道小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放弃了也许只是一时的爱情换来一生的友谊，也许我做的是对的。
　　于是，我开始疏远昊。我不再去图书馆，我不再活动时总是跟在他的后面，他叫我出去时我总是有理由拒绝他。也许这段感情本就不深，来得突然去得迅速，很快我们便退到了点头之交的位置。谁又知道我们曾经近在咫尺，曾经并肩坐在图书馆洒满阳光的角落共看一本书？
　　那个冬天，我体会到了“痛苦”远比“痛”痛的多，它痛的是你的心，你似乎能清楚的听到心在一片片地碎掉，一片片地坠落。
　　小由后来并没有去追他，他们本就不是很熟，只是小由不知道其实我和昊远比她所看到的熟的多。

　　冬天过去了，我们的活动也结束了。
　　告别会上，每个人互相拥抱。这一次我一定要拥抱他，而且只拥抱他。就用这个拥抱来结束这场暗恋吧！我对自己说。我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他会意。我轻轻靠在他肩膀，熟悉的淡淡的皂香。他拍了拍我的背，一句话也没说。此时的我们已经陌生到不知该说什么。
　　我靠在他的肩膀，汲取片刻的温暖。彼时的我们，用王家卫的台词说：我离他最近的时候只有0.01公分，用泰戈尔的诗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用刘若英的歌说：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松开手，我转过头，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人发现我眼角的泪。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我穿得正是初识时那条连衣裙，还有那个曾经是洗不掉后来我却不愿洗掉的褐色的印记？会不会想起那天的我，之前的我，图书馆里的我们？
　　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永远。歌里唱着：永远到底有多远，我们能不能变成神仙……我知道，这“永远”会是一辈子，永远的一辈子。
　　高三的下学期开始直到高考结束，我没有再见到昊。高三的空闲时间本就不多，可我还是会经常跑到图书馆，不知道要借什么书，只是一遍一遍来回来回寻觅。可还是没有碰到他。
　　再后来，我来到北方的B市上大学，毕业后留在那儿工作，一年后我们全家人都搬到了B市直到现在，H市，却是再也没回去过。

　　“某某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我赶忙拿起包，跳下车。夏日的阳光已经刺眼。抬头，又是一个艳阳天。我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突然想到了那段曾经认为很矫情的话：
　　所谓暗恋，
　　就是到现在未必还想的起他的脸他的样子 ，
　　却总是在闻到同一种味道吹到同一种风时，
　　忽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