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妄言

　　后来几天周律都没有去医院看过桑什，他从医生那里打听到，当时子弹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只是大出血稍微麻烦了一点。
　　子藤倒是反常地隔三差五就往病房跑，嚷着要瞅瞅这个第一次出任务就负伤的年轻警官，调侃说可以考虑给加个薪水什么的。
　　而桑什也没有问起周律，整天忙着吃那些当作慰问品送来的水果，加上调戏漂亮的实习护士，过的不亦乐乎。

　　初夏总是盛产终年最新鲜浓烈的阳光。

　　那天中午，子藤又从警局里偷溜出来，搬了把椅子坐在桑什的病房，唾沫横飞的给那些围上来的小护士宣传自己过去的“英勇事迹”，正到讲尽兴处，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接起电话，竟是周律。
　　“喂，子藤。”听这声音，就知道电话那头又是一张扑克脸。
　　“啊唷，不容易吗，这么快就想我了？”
　　“桑什他..还好吗？”那边似乎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
　　“什么？你问桑什好不好？”子藤故意加大了音量，有心让那人听见，“他就在我旁边啊，你要不要自己问？”
　　“..不。”
　　“那..”子藤扭过身，冲半躺在床上的桑什眨眨眼，“桑什，周律问你情况怎么样？”
　　桑什也不看他，还是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只顾剥手里的香蕉，“好。”
　　“他说他很好啊，”子藤把头转了回来，故意拉长了音调，说的阴阳怪气，“好战友受伤了都不来看，也不知道是为谁挨的枪子啊。”
　　“那让他好好休息把，挂了。”
　　最后一个字才刚刚说完，就响起了一串“嘟嘟”的盲音。

　　子藤挂了电话无奈地摇摇头，把周围还等着听故事的小姑娘全都打发走了，对桑什无辜地努了努嘴，“吵架了？”
　　桑什则三下两下干掉手里的香蕉，鼓着腮帮子装傻充愣，“有吗？”
　　“啧啧，年轻人..”子藤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回警局了，懒得陪你们小打小闹。”
　　罗子藤大摇大摆地走到病房门口，犹豫了片刻，又转过身，“桑什。”
　　“你知道吗，周律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谁。”
　　“以前不论是哪个同事出任务，他顶多拍拍那人的肩膀，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至今为止，我听他说过最多的是‘是的，长官。’”
　　“可是他变了。”
　　倚在门框上的男人顿了顿，又扯出一个懒散的笑容。
　　“不过啊，桑什，小心点别得意忘形，不要忘记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还有，千万不要后悔唷。”
　　桑什沉默的望着窗外，麻雀们吱吱喳喳叫的欢快。

　　半个月后，桑什出院了。
　　依旧是每天面对面的办公，周三下午一起训练。一个星期转眼过去，周律和桑什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更不用说坐在一起吃饭，连打招呼都省了。
　　偶尔两个人目光相碰，桑什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就看向别处。
　　周律这才发现，平时融洽的气氛完全是桑什一手营造的，现在他不主动开口，那两个人之间就只有沉默。

　　下班以后，桑什简单整理完桌面后就离开了。周律随手摸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小周，老子终于出来了，你还不快请客赔罪。晚上老地方见。”发信人那一栏写的是程为君。
　　周律拿着手机又把短信读了两三遍，才闷闷地笑了。
　　程为君是周律的发小。周律从小到大留到现在真正的好朋友也没有几个，为君是呆在他身边最长的一个。
　　和周律不同，程为君打小就满肚子坏水儿。小学的时候，他用弹弓打碎一楼的窗户以后拔腿就跑，留下等着给邻居道歉的周律挨了一顿骂，要么就是偷偷拿了班里女同学的发卡顺手塞进周律的书包。
　　每次为君在做坏事的时候，周律在旁边都不会阻拦，却认真无比的说着：“别这样，为君，这样不好。”
　　就好像五年前程为君因为帮阮家销赃被抓入狱的时候，周律依旧一脸认真的对他说，“为君，这样不好。”
　　程为君不恨周律。
　　他知道周律只是太过单纯善良，他永远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晚上，还是满脸胡茬的程为君喝的烂醉，趴在吧台上抽风。他瘫软的像一条泥鳅，还借着醉意扭来扭去，“小周小周，人家等你等的好苦嘛。”
　　周律一脸黑线的在旁边晃酒杯。他过去就不擅长喝酒，有这点自知之明，就不会像身边这泥鳅一样狼狈。
　　“周律，这些年过的好吗？”为君懒懒地用手撑起身子，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秀气的吧台生。
　　“还好。”
　　“还好还好，”他叹了口气，“每次问你都说还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会愿意嫁给你啊。”程为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感叹到。
　　“也许吧。”周律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酒。
　　“知道为什么吗”泥鳅故作神秘起来。
　　“为什么？”周律斜眼瞧他。
　　“因为你从来不知道珍惜你身边的东西。”程为君支着胳膊傻笑，笑起了周律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只担心自己会受伤。”
　　“就像小时候你永远不会跟着我去做坏事，还有后来押我入狱时候的臭德行也是一样。”为君哼哼了起来。
　　“还有那谁，阮从吧，我听说了。你觉得你是真心的？”程为君瞪大了眼睛，“你只不过是杀人杀怕了，下不去手找的借口吧。”
　　说罢，醉酒的男人大笑了起来。
　　“周律，你不后悔吗？”
　　“所以啊，好好看清楚现在身边的人把，别让剩下的那些再跑掉了啊。”

　　程为君把杯子重重搁下，色眯眯地跑去搭讪那个面容好看的吧台生了。
　　撇下周律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想着罪魁祸首刚刚说的那些话。

　　你从来不知道珍惜身边的东西，你只担心自己会受伤。

　　你觉得你是真心的？

　　“好好看清楚现在身边的人把，别让剩下的那些再跑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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