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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纯净水是什么味道,我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喝那玩意儿,就算是喝带着浓重漂白粉味的白开水,我也很少碰那种经过无数道工序的人工产品,在我看来,原装的还是最好,这种喜好可以说是与生俱来,也可以说是本性难移,我就是那种看对了一样东西就会扎根的性子,这在我以后漫长的人生中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作用。
遇见苏君执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屁孩儿,就是那种每天还会被老妈在兜里塞上两张卫生纸擦鼻涕的年纪,虽说年纪还小,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人”字,当然是没有什么年龄界限的,所以当我在泥沟里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对于苏君执的出现,我涌上了打从娘胎就没出现过的一种叫做难为情的东西,我记得,那时候的苏君执,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一身白色的水手服,一双白亮亮的运动鞋上面画着钩钩,那个图案是我熟悉的,因为家里14寸的黑白电视机常常会放着这样的广告,一对很拉风的男女会竖着大拇指对我说“JUST DO IT”,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品牌观念,一支木头铅笔和一支镶了金的钢笔在我眼里也许就是外表上的差异,但是很奇怪,看到苏君执的当下我就下意识地把他归类到一个我不知道的世界,是的,一个和我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好奇,因为方圆几里,我还没见过这么干净整洁的孩子,而他看着我,也许也是因为好奇,然后我看到他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俯下身对他说,“少爷,我们走吧。”
老妈说,前面小洋楼里的少爷是不能得罪的,他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大官儿,惹不起,我顿时对这句话有了很深刻的体会,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少爷。
“还看。”
屁股上被狠狠的踹了一脚,然后我就很华丽的扑进泥沟里,还咽下了几口泥水,这让我相当的愤怒,这感觉就像是被老妈在一大群孩子面前扒下裤子打屁股一样,以至于我的小宇宙在刹那间爆发,“大毛,你找死。”
何谓大毛,因为大毛是个光头,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不,那就是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还要天天在脖子上挂着写着那东西的牌子,简而言之,就是只吃不着萝卜的驴还是只只能看着萝卜在眼前晃悠的蠢驴,所以可以想象赋予大毛这个绰号的我和大毛的关系是处于什么样的水深火热状态之中了。
“你叫谁呢?”大毛也发火了,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他那颗长不出半棵草的脑袋,当然也就最忌讳这个绰号。
“就叫你呢。”我强着脖子喊,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这是林家祖训第一条。
大毛的脸蹭蹭蹭的就红上了,当然不是出于害羞的原因,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我也不甘示弱,憋着劲跟他大眼对小眼,因为我知道后面还有人在看着呢。
大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破瓦罐儿,兜着泥水就往我身上泼,当然我也不是傻子,哪有做活靶子的道理,一闪,只剩下我得意儿的笑,得意儿的笑。
笑了半天,嘴巴都咧酸了,才发现,一股异于平常的宁静笼罩着我,大毛不大的眼睛现在眼珠脱了框,样子极为的搞笑,但是我现在是笑不出来了。
我慢慢的转过头,相信我,是慢慢的,慢的让我似乎都听见了骨头旋转发出的“咯咯”声,然后我看见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苏君执。
他白色的水手服如今看不到它原本的颜色,衣服的下摆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鞋子上的小银钩也被上了色,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那顶棒球帽,“少爷。”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很是慌张。
我看了看,他依旧还是看着我,仿佛刚才泼在他身上的不是泥水,只是空气而已。
“快跑。”
在关键时刻,大毛还是相当讲义气的,那个时候我和他之间的那点鸡毛蒜皮的恩怨顶多就是内部矛盾,在敌我矛盾面前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大毛拽着我手跑的时候,我还是回头了,男孩的眼睛依旧还是看着我,那种眼神在很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属于猎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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