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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定
我一直跟自己说别紧张,那对缔结契约没有好处。
但是到了仪式开始,我还是紧张得叫都叫不出来,因为在场的不仅是双胞胎两个人。
尤兰达夫人在那里对我微笑,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就像是等着看孙女们表演余兴节目的老祖母一样。
我狠狠掐了一把,汤盆子被掐得差点要咬我一口,他做得比咬人还糟糕,他大叫,“住手!谋杀啊!”
尤兰达夫人随着他的大叫眼神一闪,我差点晕过去,
被人发现我家的猫会说话是很糟,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被一个女巫发现,不管她是不是我们的祖母。
我拽着汤盆子跑到双胞胎背后,找个看起来最阴暗的角落蹲下,不说话也不往外看。
汤盆子在我怀里奋力挣扎,他不仅不领情,还叹息得快要昏过去,“太蠢了,笨女人,你真是……无话可说啊!”
我固执地认定,只要双胞胎没表态,那么我就没做错。
尤兰达夫人的笑声打破了我的小心思,她边笑边说,“真是有趣的一对!猫和女主人都很有趣,再跟我说一遍,你们是从哪里找到他的?”
没人回答她,维姬正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玛莉很平静地跟我解释,尤兰达夫人为我们提供很多帮助,所以我们该先向她道谢。
我感觉混乱,张口就问,“那是不是跟她说完谢谢,她一定会走开?有谁保证吗?”
说完我就感觉手臂一阵刺痛,汤盆子终于忍无可忍咬了我一口。
“住口!”维姬上来分开我们,她在生气,“你们两个都住口!”
尤兰达夫人笑得更大声了,也许是心情很好,她说,“好吧,不用说谢谢我也会走开,我不打扰你们进行试验,我是个开明的长辈。”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过来揉我们每一个的头发,包括汤盆子,他被这么一下弄得完全没了脾气,之后都很沮丧地挂在我手臂上。
我被尤兰达夫人突然地亲切和通情达理弄得心里发毛,我一直盯着她看,说实话,我不信她有这么好。
尤兰达坦然接受我的凝望,她笑着俯身亲亲我的脸颊,在我耳边用法语说,“我的甜心小宝贝啊,不要这样防备你的漂亮祖母,你记得要用这样的心思小心男人……们。”
……我不比汤盆子更坚韧,我也被这么一下弄得完全没了脾气,而且浑身发软,就像是被那甜美的声音捏了脊髓。
然后,尤兰达夫人就离开了,留给我们一个风姿绰约的背影,还有在地下的巨大工作室。
我有种很荒谬的感觉,还有些生双胞胎的气,她们总是这样独断专行,说要漂洋过海避开惊动邓布利多的是她们,把仪式的秘密暴露给尤兰达的还是她们。
维姬在我开口质问之前说,“尤兰达是血亲。”她说得极认真,“我相信她,也会尊重她,我不能把她跟任何魔法部、白巫师和黑魔王什么的看成一类。”
玛莉也是一样看法,或许没有维姬那么深情,但是她拿出一根魔杖说,“你们的契约需要一个匹配的见证人,还有一根匹配的魔杖,尤兰达有,愿意无条件的借用,还有这里,能很有效隐藏起魔力波动。”
汤盆子突然问,“她也答应为我们保密?”
既然没有外人,维姬没对他客气,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她有很好的理由打他,因为他侮辱了我们的祖母和智力。
玛莉看着我说,“她很希望你能恢复魔力,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想你能成为巫师的人了,所以她愿意帮我们,还是在为你考虑,你应该好起来,让她的付出有意义,不然她会很失望很伤心的。”
我没法帮汤盆子说话了,喉咙被一口温暖的气哽得酸痛,我想那可能是感动,还有愧疚,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一边喝着尤兰达提供的温养药剂一边怀疑她并不真的把我当孙女看待。
汤盆子没死心,他伏在地上继续说,“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她是站在我们一边的。”
“我想好好揍他一顿,立刻。”维姬气得直跺脚,“所以赶紧把契约弄好,我需要剩下的时间来教育这只混蛋猫!”
不管是我还是汤盆子都不能对抗维姬的怒气,再说我确实是很期待契约成立。
至于汤盆子,他也会因为这个契约,距离得到新身体更近一步,所以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比起之前的波折和等待,契约和仪式显得既古典又简洁,说它古典因为使用的语言是拉丁文,而且是最古老的那一种,考虑到它的词汇量自然也不会很繁复。
我和汤盆子勉强能只听一遍就明白大意,至于阅读契约内容,我一开始便选择放弃,我连超过六个字母构成的英文都没把握能看懂呢。
汤盆子为此差点再咬我一口,他很坚持要亲自看过契约内容,我只好把他抱到写好的羊皮卷前面,然后他发出一声哀嚎,既痛苦又气愤地说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觉得这结果一点也不奇怪,双胞胎早就说过这个契约来自失传的古代,而在我所知道的黑暗时代及以前,最著名的契约几乎都来自妖精一族。不过我猜不准玛莉会不会使用妖精的契约范本,龙族毕竟是很骄傲的。
维姬板着脸问汤盆子是不是要她再重复一次契约内容,她的表情却好像在威胁他不准提要求。
汤盆子也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家伙,他发狠地要维姬帮忙用英语解说一下契约内容。
维姬忍着没尖叫,“要翻译!还要解说!你到底是黑魔王还是文盲啊?!”
如果说不是契约者之一,我赞成汤盆子维护自己利益的谨慎态度,但是现在我只觉得他好麻烦,简直是在故意拖延契约达成。
……汤盆子那家伙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特别是他本来就反感这个契约呢。
我马上看向玛莉,我开始习惯依赖她了,她有办法看穿我的烦恼,也有办法收拾坏心眼的汤盆子。
玛莉什么也没说,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汤盆子一眼,眼神里有怜悯也有蔑视,两者都指向了他的弱小,事情就是这样,在他能够战胜双胞胎之前,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契约对他不公平,他也只能接受。
我也跟着可怜了一下这只傻猫,纠缠细节并不能改变什么,只能让他多吃苦头。
我已经不能去想维姬会怎么收拾他,在契约最终完成之后。
“好了,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维姬对他一直没多少耐性,她抓着他的后颈,把他从羊皮卷前面拧开,“我保证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满意这个契约,总之你得完成它,就现在!”
汤盆子气呼呼地挣扎着要用后腿站起来,然后举起前爪正对维姬。
维姬什么也不用做,他便维持不住身体平衡,猛地扑倒在地。
血从猫鼻子里流出来,因为是黑猫,所以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汤盆子绝对是吓愣住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伸出爪子摸了一把鼻血,举在眼前看了几秒钟,接着又使劲抽动鼻子闻了又闻。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太用力闻而流更多鼻血,但是他的表情看着确实很痛很难受。
汤盆子没在乎那点痛,他闻了一阵,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放下爪子,在原地发起了呆。
……他看起来好像是摔坏了脑子,但更可能是他的新花招,靠装傻把事情糊弄过去。
……我没法说出我的怀疑,因为无论真假他都会遭到加倍惩罚,维姬可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弱者的爱与关怀。
……汤盆子真的是一只坏到无药可救的猫,难怪他当魔王的时候被选中毁灭了世界。
维姬碰碰我,“你说这猫又是在干什么?”
我赶紧转向玛莉,“猫是不是全都看不到颜色?他会不会也认不出红色的血?”
玛莉的眼神变得很严肃,“那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契约,我保证。”
汤盆子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维姬不说话了,过去把他抓在手里。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突然变重而且冷了一些,比起之前,有种令人焦躁的潮湿感觉。
玛莉问汤盆子是否下定决心成为我的契约者,他点点头,好像被打败了一样,变得死气沉沉。
玛莉又问我是否下定决心接受一个契约者,我点头,开口却像是中了夺魂咒,“我要求再看一次契约。”
……说完之后我就羞愤难当,这是汤盆子的报复,一定是!
维姬马上对准汤盆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她说,“别以为前面有鼻血就不扇你啊笨猫!”
玛莉还是把羊皮卷交给我,即使我摇着头推开它,她坚持我应该看一看,因为是会伴随我们很久的东西。
我忍着强烈的屈辱看了一眼那份文件,上面的文字我当然看不懂,但更意外的是,那些字母没有乱动,它们全都老老实实地固定在原地,尽管它们看起来仍然是活的,却老实得好像中了什么魔咒。
我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睁大眼睛求助于玛莉。
玛莉朝我微微一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契约的力量,看来你已经感受到了。”
我猛点头,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血和满腔期待烙印在文件上,就像所有没有魔力的人在契约时要做的那样。
维姬挡住我,先将汤盆子面朝下大力按在羊皮卷上,过了至少半分钟才放开他。
羊皮卷中间留下了一团血糊糊的猫脸印记。
……尽管知道上面的全是鼻血,我还是被那惊人效果弄得热情全消。
不管我心里怎么想,仍然需要留下血印,我犹豫着该签哪个名字(南希·怀特史东似乎不能代表我全部的灵魂),维姬却说那不重要。
……这听起来太不可靠了,我再次感到很深的犹豫,我真的该冒险选择这只魔王猫当契约者吗?
“罗思或者南希,都是你,纯粹的灵魂之火是不变的。”玛莉轻轻开口,“留在纸上的只是形式,真正的约束发自心灵,连接灵魂,必须由身到心都承认接受,才算是一份有用的契约。”
我思考着她的话,浑然不知,汤盆子红着眼扑上来咬破我的手指。
随着钻心剧痛,鲜血滴落在羊皮卷上,发出一道耀眼的光。
然后,羊皮卷就那么浮起来,浮在我们眼前,在光亮里一点点消散无踪,或者没有消失,变成了照亮我们身边的大把光线。
我在汤盆子眼里看到了敬畏,而我也感到了某种肃然的力量。
玛莉举起左手,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开始吟颂,那些光线在她的声音里活跃起舞,渐渐排出字母、单词、句子,以至整篇的文字。
维姬也拿出了魔杖,尤兰达的魔杖在亮光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不仅无法正视维姬使用的姿势,连她念出的咒语也听不到。
我被包裹在光的文字里,耀眼的光芒穿透我的身体,驱散所有怀疑和动摇。
一切就像是玛莉说的——它发自心灵,连接灵魂。
我急切地喊叫着,完全不知自己的表现近乎狂乱,“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我承认这个契约!直到永远!!”
而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契约承认了我,那些光所构成文字欢舞着进入我的心中,如同清晰明朗的水流一点点充溢这个小小的躯壳,最开始是微重的压力,然后压力变大,刺痛了我的内脏,接着越来越多的光亮进入,吞噬剩余的不明黑暗,排开一切无关的想法,只留下极冷和极热的两种感觉激烈撕扯。
我一直咬牙忍耐,因为我无法放弃,我没有退路。
终于,光的文字全部挤了进来,充满的不仅是这个身体,它传达给我的足以震荡灵魂。
突然间,我感觉豁然开朗,那些光芒四射的文字就像是神的奇迹般浮现在我的意识里。
不需要翻译,也不需要解释,我像是天生就知道通篇文字的意思,甚至是它们每一个的来历。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完整的看懂一篇文章。
哪怕它只是一纸契约,我仍然止不住,泪流满面。
我知道,从这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契约已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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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认真留意前面几章的人,应该猜到南希遗传到的不完全是阅读障碍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契约上的文字又为什么不会乱动……嗯,等黑猫魔王来解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