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魅

作者:喻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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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缘动


      羽

      我喜欢上了魅?
      当脑中崩出这念头时,我着实吓了一跳。
      其实,早在第二天,我便丝毫提不起怒气了。
      只是一天不见,我的眼前不停晃动的,全是魅的身影,耳中,充满了她的清脆笑语。
      魅……
      无邪浅笑的魅,妖冶惑人的魅,乖僻任性的魅,炫目绝艳的魅……
      梅的笑容,有着月光的缱绻,柔柔的渗进心间,呵护着你所有的感伤,不带一丝强迫。
      可,魅不是。
      她的笑就像鬼魅咒语,蚀心刻骨,让人难以自拔,将你的所有,无情的掠夺一空。
      魅是一杯毒酒,我知道。可我,甘之如饴。
      但,站在那棵树下的梅,笑靥若花,我忘不了。
      辗转反侧,心虚逃避。
      这般懦弱的我,连自己都感到鄙弃。
      就在这时,苍龙国长老,风,来觐见。

      *** ***

      最后,我终还是没忍住。
      那晚,我走到了魅的住所,绥天殿,踌躇了许久,还是踏进了她的房门……
      整整一夜,魅都没回来。
      我没有派人去找。因为,我害怕。
      第二天清晨,风来辞行。
      她竟和他一起出现,我诧异非常。
      趁我俯身扶起跪拜在地的他时,风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南方有佳人,倾国亦倾城……”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身旁,碧眸含笑。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心不由重重的一沉……魅眉眼间满是倦意,纤巧锁骨上散布几瓣红晕。……风的嘴唇上,隐见浅浅咬痕……
      全身顿时一片冰凉。
      “请代我向苍龙王问好。”我诧异于自己语调的平静。
      “是。我国轩王诚挚恭候您的来访。”
      风拱手盈盈一拜,翩然退出了大殿。

      气氛一下就僵了。
      直到我像失了控般,狠狠的打了魅一个耳光……
      可是,最后,魅竟笑了。
      冷冷的笑容仿若尖刀,一下刺入了我的心口。
      难道你真的,毫不在乎我吗?

      *** ***

      尽管我不敢相信,可事实便是——那棵梅树就立在我面前,枝叶横斜。
      “王,你知道,为什么这梅树从没有开过花吗?”冽浑厚的声音从我身后不远处传来。
      我赫然转身看着他。
      “因为梅树喜寒,而吾国,却四季繁夏。”冽不待我开口,自己就回答了。
      我知道。但是,梅喜欢。
      那把匕首是白虎国赠送的贺礼,匕鞘、匕柄上都鑚刻着梅花图案,梅爱不释手。
      她说她叫“梅”,却没有亲眼见过一朵真的梅花。
      于是,我种了那棵梅树,在它周围施下了火系的逆法术。
      我说,梅,等我羽化时,梅树应该就要开花了,一定很漂亮。
      那时,梅的笑脸,美胜红梅。
      可是……
      “可是,你施下的逆法术却在你羽化的那天,破了。”冽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对,破了……
      羽化时,是我们朱雀人最虚弱的时候,无论是体力,还是法力。
      而我就在那天,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场变故。
      最后,一头黑发,没能化成朱雀人该有的赤红色,而变成了现在的银白色。
      至于法术,即使现在,我也不敢说全然恢复了——至今我都不能化出真身。
      “是苍龙长老,风做的吧。”我低声问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在这布满火系结界的地方,他竟强行启动木系法术,这简直是在——玩命!
      难道……!我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
      “去找她吧。”冽异常平静的说。
      我默然不语,扶住梅树的手一紧。
      “王,我看着你长大,却从没有见你,像今天这般激动过。”
      心头猛的一颤。对,我还动手打了她……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关心则乱,患得患失。”冽的眼中金光四逸。
      “我……”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匆匆闯进的侍从打断了。
      “发生了什么事?”见他神色异常慌张,我急忙问道。
      “王……王,公主,公主她……”
      “她怎么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公主不见了!”他说完重重伏跪在地。

      我发了疯般冲到绥天殿。
      侍从回话,他们找遍了殿内每一处,都没找到。
      “到皇宫其他地方再找!宫外附近也是!不许漏掉一处!!”冽厉声吼道,全然没了往日风范。就是在两百年前,他也没有这般失态过。
      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魅,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斜阳近黄昏,残红盈满目。
      所有回报的结果都是:没有找到。
      我缓缓闭上了双眼,只觉心底比身体更加冰凉。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一侍从冲进房中高声报到:“王,公主找到了!!”
      我惶然惊起。“哪里?”
      “堕,堕天崖……”
      脑中一阵嗡鸣。
      堕天崖,天人神形具毁之处。坠崖之后,灰飞烟灭,永不重生。
      “和公主在一起的,还有……星宿。”

      *** ***

      魅一脸安然的坐在堕天殿的屋檐上,淡漠的看着我,她身后便是堕天崖。
      我冷眼瞪着站在她旁边的那人——星宿。
      星宿是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其中的星,相当于朱雀国七大神祀之一。
      空中浮着一个耀眼红色光球——火系结界,将他俩包裹在其中。
      我不敢妄动。可也大概猜到了他为何要抓走魅:他是翱生前的挚友。
      “星宿,放了她!要报仇就找我!”我沉声吼道。
      “王,我只想要回翱的尸骨。”
      我一愣。只是要回尸骨?!
      翱的尸骨焚化后,是由冽殓葬的。
      我转头望着冽,他双拳紧握,眼中的神采瞬间异常复杂。
      “好,我给你。”我对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就在他领旨准备退下时,魅开口了。
      “慢。若是为了救我,那大可不必了……‘王兄’。”声音漠然异常。
      “魅……”声音压抑低沉。
      “一个为了故去情敌的遗愿,连神位都能弃之不顾的人,真对我下的了杀手吗?对吧,星宿。”魅转眼冷静的看着他。
      星宿面上掠过一丝青白。
      “这是我欠他的。”他的双目中是微有些痛楚的坦率。“所以,公主,星只有得罪了。”
      说完,他一把掐住魅的咽喉,将她径直拉了起来。
      “魅——!”。我厉声一吼。
      魅并没有挣扎,静静的站在那里,斜眼冷冷看着我。
      “王,请您成全。事后,星自当一死谢罪。”
      他说的异常平静,我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当侍从回来时,手中已捧着一个镂金锦匣。
      我接过锦匣,从手中幻出一只火球,裹住它,稳稳的向星宿飞去。
      两球相触,光球裂开了一条小缝,将锦匣吸了进去。
      “多谢了,王。”星宿接住它,眼中满是感激,语气无比释然。
      然后,他用左手打开了匣子……
      嗖——!
      一只利箭深深没入他胸中,一时间鲜血如注,喷溅了魅一身。
      “王!?你……”他抬头望着我,惊讶,错愕的眼神,旋即,竟扬声狂笑起来。“哈哈,果然是‘父子’呀!真是一模一样!”嗓音嘶哑干涩。说完,一口鲜血从他嘴中涌出。“可你忘了,星是左撇子呀,就偏了那么、一点点……”
      霎时,全身如坠冰窖,寒意彻骨。
      怎么会这样?!谁干得?!
      突然,星宿止住了笑,金眸猝然精亮,狠狠咬牙道:“好!既然如此,我也让你尝尝,翱和我,这一千多年来的滋、味……”滋字刚出口,他竟一把扯着魅,决决纵身跳下了堕天崖。
      “魅!”我凄厉的吼着,飞跃上前,毅然随她跳了下去。
      “王——!”身后是众人震天的惊叫声。
      可,我不在乎。
      失去了魅,我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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