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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驹过隙 ( 上 )
一 白驹过隙
我来不及分清，究竟是时光忽略了角落，还是角落遗忘了时光。
波光粼粼的湖水轻泛着午后温柔的光泽，倒映出蓊郁宁静的别样景致与蔚蓝天际游走的闲云。一栋明丽的城堡安然伫立在日内瓦湖畔，沐浴在日光姗姗之中，几多明净，几多典雅。
夏末微风，藤花流窗，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琴声悠扬，仿佛一条清溪从远方琤琮地流淌而来，原来是在城堡里一间向阳的厅室里两名年轻男子的演奏。
这间厅室相当敞亮,偌大的落地菱花格窗,白纱束起,好象身着古罗马服饰的少女倚靠棂边。窗外就是一个巴洛克式的露台，午不见阴影，唯嘉影怡然。
门德尔松三角钢琴前端坐的翩翩男子，有着一头流金长发，仿佛一首吟咏之间的古韵诗歌，还有眉心一点朱砂，为他添了一缕东方的味道，虽然他是一副完完全全的西方面孔，但是身材清瘦挺拔。
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微凉。
弹琴时，他那件纯白的休闲外套就搭在墙边一个空荡荡的谱架上，而他自己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衣，领口微开。男子神情专注，从始至终双目微阖，沉浸在乐思中，指尖灵动，编织出黑白的梦幻。
而窗边则是伫立着一位优雅的小提琴手，石青长发及腰，神思中有时会流露出隐现的淡漠的温柔。此时此刻，他却怀抱着一种独特的深忱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将湖光叠影融化颤动的琴弦上。那是一把已然走过了许多年代的阿玛蒂小提琴。他的琴音那样安悦，与如诉的钢琴之韵和谐相生。
两名年轻的男子已然褪去了少年时候的稚气，即使仍绕保存着淡淡的纯美，宛若一幅画卷。
沙加·克伦格尔·阿拉密斯，莱茵联合大学二年级生，苏格拉底哲学学院心理学专业。
卡妙·欧内斯特·勒费弗尔，莱茵联合大学二年级生，维梅尔设计学院珠宝设计与鉴定专业。
这是一首献给回忆的心曲，不知为何连对未来也产生的偶尔的期待。卡妙的弓弦滑落的时候，他把琴从颈边也从容地移开。
“沙加，你这次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道吗？修罗开车，明天正好可以顺道载我们一起过去的。”卡妙微微偏了偏头。
“谢谢你的好意，卡妙。可我另外有事在身，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城堡。”沙加说着，目光从琴键移向窗边，却只看到了好友的侧影。他忍住了感情上的一阵波动，若无其事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那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卡妙正低头收拾他的宝贝琴，觉察到沙加的目光，不禁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那你自己小心。”
“你也一样，和修罗路上小心。”沙加眨了眨眼睛。
“谢谢。”卡妙点了点头，把琴盒收到柜里，先行出了厅室。
而沙加，直到卡妙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从钢琴边起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不过，他忘记了把琴盖盖上。黑白的精灵就那样静默地仰望着吊顶的天花板，亮晶晶的光泽像是沙加的眼睛一样。
银白保时捷在日内瓦到苏黎世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卡妙眯起眼睛打盹。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暖暖的感觉令他觉得比以往要舒适和放松，人虽然有些懒懒的，可是到底还是不会就这么睡过去的。
坐在左边握着方向盘的是一个看起来一丝不苟的男子，剑眉锐利，眉宇颇为干练，短发有着刀锋一般的棱角，但是他开车时的动作却是灵活而柔和的。
修罗·克莱采·琉特，也是莱茵联合大学二年级生，地球科学学院地质学专业。
“卡妙。”这一声喊得很轻，以至于他不得不稍微提了提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卡妙。”
“怎么了，修罗？”卡妙睁开冰篮的眸子，精神反而很是清爽的样子。
“你睡了一路。要是以往的话，我记得你总是喜欢一路看风景呢。我还以为你是累了呢。”修罗关心地说。
“没有睡，只是在想事情罢了。”卡妙回道。
“哦，那看来是我打搅你了。”修罗说得字正腔圆。
“谁说的，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才是。”卡妙注意到路边的草场、村庄还有塔尖，心里暗笑一下。
“怎么了，今天早上来接你的时候，你就开始心不在焉的。”面对朋友，真有话的时候修罗是会直说的。因为真有话的时候少，所以旁人还以为他是不苟言笑的。
“没什么。这不是快到苏黎世了么？”卡妙转移了话题。
“嗯，今天一路很顺。”修罗猜想卡妙可能是有点担心沙加，但是他没有问。也是，明明今天是报到的日子，沙加却突然要外出。
修罗不知道的是，卡妙之所以会担心是因为他了解，以前即使有时沙加的外出会稍久一些，但是他从来没有在九月外出过。这还是第一次。
“一年的时光过得可真快呢，转眼我们又都回到了这里。”卡妙若有所思地说，“仅仅一年，我就觉得沙加有些事情已经不愿和我说了。”
修罗顿时有一种左右为难的感觉。望着卡妙这样的神情，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情，然而却又什么都没说。
在莱茵联合大学，有一个颇具特色的现象，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你会发现，在这里是很难找到一个大学一年级生的。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呀，原因很简单。绝大多数一年级生都是在外校进修的。可是如果有人问，什么，就是说这些好不容易考进来的学生第一年还不在这所学校上课，不能聆听知名教授的教诲那是多么的不划算啊？这样的疑问是会遭到冷笑的。
要知道，莱茵联合大学的高才生很多都是本硕连读，或者本硕博连读的。为了培养他们的全球化视角，丰富其学科经验和思想广度，校际交流不仅是必须的，还是是被安排在课业最为简单的一年级去完成。
一般情况下，由学生自己挑选或者学校公派到在某一学科上的优秀院校，然后报备，第一学年只需要注册就可以了，而学费则缴到对口学校。一年级生重点完成的任务是基础课程，对各个领域有所涉猎，同时对自己的专业上的成果形成基本的认识，并借助于这个机会在此期间参加各种活动讲座，广交益友良师。这就是一年级生的生活。而从第二学年起，他们的学术活动就真正正式地启动了。也是因为这个典礼，莱茵联大的迎新典礼从来都不是给一年级生准备的，而是地道的二年级生。
莱茵联大里永远不缺少充满活力、背景了得的身影，所以这一所大学才会保持着如此知名的学府的地位。
四十分钟后，卡妙和修罗出现在了阔别一年的莱茵联合大学的校园里。去年的景象令人记忆犹新。
卡妙记得，在校内的林荫区竖立着一座有些年岁的石碑，去年注册的时候，他手里攥着那一份录取通知书独自在那里站了好久，直到沙加出现，找到了他。
石碑的造型是一位设计学院的前辈设计的，他后来成为了一名非常伟大的设计师。石碑上留着五百年前的刻痕，它见证着一个五百年的奇迹，因为它象征着这个奇迹的开始。
去年今日，卡妙没有想到自己会请不自禁地读出声来：
何时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圆周率π是有理数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所有的直线都有尽头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哲学都是有罪的音符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理学都是背叛的数字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沧海忘记了桑田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天涯遗失了海角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日光不再斑驳于树影之间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月华不再流转于水波之中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我真诚的眼泪全是虚假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当证明出我美好的言辞全是颓圮的时候,我不再热爱您!
在时光的涛声中,我们既苍老又年轻!
在连城的往事中,我们既瞬息又永恒!.
我们怀抱着希望,聚集于您的所在!
我们铭刻于鲜血,歌唱着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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