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日暮酒醒人已远
　　满天风雨下西楼
　　碎石晃了晃已有八九分醉意的脑袋,跳上了江边的小舟,
　　"船家..扬州''脱口而出的地方让碎石也吓了一跳。落花，十余年江湖岁月里不敢碰触的名字，曾经她是他的十一妹，后来她是他的红粉知己，现在她只是落花坞的落花。多久没有相见了？十年还是二十年？碎石扶了扶隐隐作痛的额头，往事如浮光掠影一幕幕挥之不去。
　　
　　初见落花是在拓苍山的光明大厅之上.
　　碎石走进平日兄弟们聚首的结义厅，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静静地坐着一名女子，一身白衣，腰悬长剑，一头乌发简单地挽在一起，一种自然的柔美如清香一般淡淡散发开来，双眸中载着几分孤寂几分倔强几分灵气，碎石打量着她久久不能挪开双眼，她仿佛也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回首相顾，四目交接时碎石竟然有了微微的醉意。一阵微风吹过.静静的大厅里.环佩轻响..白衣飞扬。
　　
　　推门声打破了这刹那间的迷咒，碎石侧首，是大哥一了走了进来，“石头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了语带惊喜，自从光明堂的事业越做越大，众家兄弟也是聚少离多，难免心生感慨。
　　
　　“刚到！”碎石了然一笑。
　　
　　“这是落花，咱们的十一妹！”一了替二人介绍。
　　
　　“哦？”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十一妹来，自己竟然不知晓？碎石眉头轻挑，看向一了，期待进一步的解释。
　　
　　“我是大哥捡来的一个孤苦伶仃的人。”看到了碎石的表情，落花主动接过问题，有些自怜的回答，然后抱拳行礼，“九哥好！”
　　
　　碎石展开眉头，“十一妹好！”后来一了私下告之，落花是其的敬重长辈的遗孤,碎石心中更是多了一份莫名的怜惜。
　　
　　例行的公事一完，碎石便于匆忙间离开拓苍山。江湖辗转中总有一抹模糊的影子回荡心头，总觉得多了一份无名的挂牵，从此刀光剑影中不再寂寞。
　　
　　再见落花适逢光明堂与敌人火拼之时。
　　
　　碎石接到讯息急忙往回赶去，日落时分终于赶到了拓苍山上.迎着斜阳,落花一人一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手起剑落，招招致命。本来无尘的白衣溅上点点血痕.她的发不再整齐,甚至是有些零乱,碎石感到微微的心疼，只是这不同与初见时的巾帼豪情让落花散发出别样的光彩。碎石拔出自己的长剑，切入战场，许久不曾饮血的长剑印出微微的寒光。
　　
　　无数的刀剑从四面八方袭来，碎石长剑使得极慢,剑尖凝成一点，既是攻势也是守势，光明剑圣的封号显然并非空穴来风，落花回眸对一直与自己并肩御敌的碎石轻轻一笑，凌乱的发髻散落几缕颊边，衣衫更是划开无数口子，但是眼神却分外明亮。她动了动嘴唇像要说什么，终于没有任何声音，而是剑锋一转，挡住侧身的偷袭。碎石心中一荡，涌起无限怜惜，“刷刷”容不得半点分神，数枚兵器已经向碎石招呼过来，碎石忙聚敛心神，一柄青钢剑使的漫天花雨。局面慢慢扭转，对方声势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
　　
　　碎石的双眼下意识的开始搜寻那抹白色身影，落花脸色苍白，手臂上已是血红的一片，她正用剑支撑着已经崩到极限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十一妹！”碎石快步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落花。手刚一接触到胳膊，落花的脸立刻扭曲起来“痛。。。”
　　落花低低的□□着。
　　
　　碎石仔细一看，几寸长的一道大口子正渗出血来。
　　
　　“忍住了！”碎石边说，边伸出五指连弹数下封住手臂四周的穴道，血顿时变缓。
　　
　　“多谢九哥！”落花断断续续的说道，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苍白。
　　
　　碎石心中一痛，温柔的扶起落花，“我扶你去好生修养！”
　　
　　落花无力的点点头，将自己放心的交给碎石。
　　
　　身为分管西南光明堂事宜的碎石知道自己不能在拓苍山久留，只是心中某个角落隐藏的不舍时不时跳出来阻挠自己离去，落花，想到这个名字就让自己曾经冷硬的心涨满莫名其妙的柔情，总以为江湖峥嵘岁月早就磨尽了曾经也许存在的绮丽梦幻，如今却仍清晰的听出自己的心跳阵阵。数日来不敢接近她半步，她手臂上的伤好了么。碎石苦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畏惧什么？虽溺水三千，却只动心此一瓢饮，但她是如此美好,让自己几乎不敢去拥有。一个江湖浪子是不该有任何挂牵的。回首拓苍山，迷蒙一片，碎石凝神片刻，终于策马
　　远去。
　　
　　迎面传来马蹄声，碎石忙勒住马头，避免相撞。
　　
　　对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落花？”看清来人的碎石且惊且喜。
　　
　　“很意外？”落花眸间渗出浅浅的笑意。
　　
　　“来送行？”碎石避开了这个问题。
　　
　　“来报道！”落花清脆的声音回荡于清晨的山谷分外动听，有些绯红的双颊让苍白的脸生色不少。
　　
　　“哦？”碎石已经调整好情绪等着下一步的解释。
　　
　　“大哥派我去西南协助你！”落花勇敢地直视碎石的双眼，尤记最初的四目交接带来的震撼让自己久久无法平静内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眼睛，如海般深沉，似寒星样光彩，若天空般晶莹，只这样的一眼便让自己忍不住情根深种，自此以后落花便默默关注着碎石的讯息。他是一个少年英雄，很多人都这么说，落花更是芳心窃喜。只是为什么自此一役他对自己如此冷淡？落花不禁黯然，很好，山不来就我，我偏去就山。于是前去请大哥帮忙，一了也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碎石不置可否，自己好像并不需要任何人手，他不相信一了此翻决定的目的如此单纯。碎石仔细看着落花，
　　“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试怎么知道？”落花反问。
　　
　　“那好吧，上路！”碎石忽然笑了，犹如冰山融化了一角。
　　
　　“九哥你应该多笑！”迷惑于此一笑的落花不禁脱口而出。
　　
　　碎石不禁宠溺的拍拍她的头。
　　
　　苍山风，洱海月
　　
　　西南风光自是与中原不同，光明堂的西南分舵坐落在黑龙潭畔，有道是“万树梅花一潭水，四时烟雨半山云”，落花喜极这一片梅海，给人一种难得的宁静。每每碎石出去处理事情的时候，落花就喜欢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梅花树下，想着一些缠绵往事。岁月如梭，转眼匆匆三年，那夜自己和碎石互诉衷肠然后订下终身的景象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是居然已经匆匆三年，落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终于不再是他的十一妹了，弹指数华年，华年梦似烟，这三年光明堂的势力迅速扩充，越来越多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分身乏术，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落花不禁有些怔然，许久了吧，这三年的甜蜜时光缓缓略过心头，此刻思念犹如魔咒深入骨血。落花又叹了口气，最近叹气的日子越来越多了，想想当年拓苍山下倾心相随仿若隔世，我得到幸福了么？我摆脱寂寞了么？碎花问自己，之于江湖，仇杀，她是越来越觉得厌倦，男人要的是整片天空，而女人只需爱人一个可以随时依靠的肩头。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
　　多少的芳华已随风而逝
　　几许岁月几许痴迷
　　几载的聚散欲诉相思
　　这天上人间可能再聚
　　听那杜鹃在林中轻啼
　　不如一同归去不如一同归去
　　
　　“碎石，我们退隐江湖好么？”终于等到碎石风尘仆仆的归来，落花轻声问道。
　　
　　“退隐江湖？”碎石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落花，他知道最近杂事缠身，冷落了落花，他以为她能理解自己，没有想到居然在此时提出如此荒谬的想法，碎石觉得有些难过。
　　
　　“是啊，这么多年江湖岁月你不厌倦？不想换一种方式活着？”落花双眸闪烁明亮的光芒。
　　
　　“我承认冷落了你，落花以后我会多腾出时间陪你的！”碎石没有正面回答落花的问题。退出江湖？他不能，也做不到，有人就是为江湖而生，为江湖而灭，比如自己，还有那帮出生入死的结义弟兄。
　　
　　“你不愿意？”落花受伤的问道，她以为他会答应，呵呵看来是自己高估自己了。
　　
　　“落花，不要为难我！”碎石看到了她的受伤，心也痛了起来，她同样是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割舍哪一部分都是彻骨的痛。
　　
　　“恩！”落花笑了笑，答应了。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股茫然缓缓涌上心头。
　　
　　几天后的清晨，一个手下急匆匆的送过来一封信，是落花的。
　　
　　“你在千里之外斩人头
　　我在千里之外红颜老
　　女人是不能虚度青春的
　　我又有多少青春可以虚度？
　　就这样相望江湖吧
　　落花”
　　
　　美好的东西自己注定就要不起，却忍不住仍然想去拥有，碎石苦笑，曾几何时以为已经麻木了心情，谁知仍有最深的一道伤口，掩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扯开是血淋淋的疼痛。碎石提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
　　
　　“客官，扬州到了！”
　　
　　一声吆喝打断了碎石凌乱的思绪。
　　
　　落花坞前，碎石静静地立着，也许他只是想来看看，也许他自己也不明白要来干什么。
　　
　　人在江湖的时候就是最寂寞的时候，落花坞里的落花呢？她寂寞么？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地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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