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等言迟

　　饭后，沈言跟莫迟说去院子里走走，散散步，消消食，另外他还有话跟她说。莫迟本想推辞，可是听到他说有话要说，也就不做声，跟着他漫步朝外走去。
　　沈言将她带到的是一个回廊，回廊靠着外面多出了一个圆形的角落，他早就在那里布置了桌凳，闲暇时候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喝茶想想事情。那里每天晚上都是挂着比别处要亮上许多的灯，所以今晚沈言将莫迟带到那里，沈书也没有做别的准备，只是稍稍准备了些茶水，另外放了一个蒙着布的小竹篮子在桌子上。然后就带着小厮喜滋滋的退下去，留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阿迟，此处是我平日经常来的地方，还算清静，知道你在我书房不甚自在，所以带你过来坐坐。”沈言捡了莫迟对面的背光处坐下，并为她倒了杯茶。
　　莫迟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看着杯口的水雾，并不说话。
　　沈言将自己手上的茶杯放下，伸手将蒙在竹篮上的布巾给掀了开来，露出里面几个还沾着水的新鲜莲蓬，莲蓬低下用几片新鲜的荷叶垫着。他拿了一个出来，对莫迟说道：“今日叫你过来，本是不想和你说那些的，可是……”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将自己刚刚剥下来的一个莲子用早就放在篮子里的小刀，从中间横划一圈，莲子壳上就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刀迹。
　　莫迟从他掀开竹篮上的布巾的时候，思绪就有点飘忽。
　　沈言停了下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只见他沿着刚刚划出来的刀迹，手指微微用力，掰开了莲壳，并将里面白嫩的莲子取了出来。然后，他
　　从竹篮里找出一根细长的竹签子……
　　莫迟静静的端着手上的茶杯，呆呆的看着他那熟悉的动作。
　　沈言察觉到了她的呆愣，并不说话，只是抬头冲她笑了下，手上接着用竹签子将莲子的莲心给推了出来。
　　莫迟迟愣间，沈言将手上已然剥好的莲子递到了她嘴边。
　　莫迟并没有迟疑，将嘴唇往前一凑，接过了那颗莲子，随即嚼了几口。然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上红了红，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沈言看了她一眼，接着从莲蓬里摘下一颗莲子，用刚刚的方法，继续剥。边剥边对她说道：“这是我刚刚叫管家着人在府里湖里摘的，应该挺鲜嫩的，我想着你从前喜欢吃，就叫他们摘了几朵。”说到这里，他又将手上剥好的一颗莲子放到莫迟嘴边，等莫迟张嘴接过后，他接着剥下一颗：“阿迟，你可知这莲子要如何培育，才能产出如此的鲜嫩、甜美多汁的果实？”
　　莫迟点头，她是学医药的，对于这些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莲子，不就是靠那些淤泥培育的么？
　　沈言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他微笑着缓缓摇头，手上动作并不停：“不，你并不知道。莲子的培育，可不是光那么些淤泥就可以了，它的成长，是一个极其严格和艰辛的过程。我曾经问过一个老人家，他家种了几代的荷花了，外人都叫他莲花王。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种植荷花的经验，你要不要听一听？”
　　莫迟嚼了口他刚刚递过来的一颗莲子，点了点头。她虽说是培育出了黑蕊莲，可是她也只是负责用药性慢慢的改变了莲花的一些性能，这种莲花只能开一次花，不能结果，并不是子莲。因此她对这种子莲的种植和培育方法，还是很感兴趣的。
　　“荷花品种颇多，有采藕的‘藕莲’，也有采子的‘子莲’，但最多的，却书赏花的‘花莲’。今日我要跟你说的，却不是这最多的‘花莲’，而是‘子莲’。
　　荷花王告诉我，这子莲的培育，首先，在于选种。莲常因环境条件的影响而发生变化，从而使种性变劣，应年年选优除劣。选种是有标准的：从第二至第三片立叶开始着生花，以后，一叶一花；第一朵花的莲子数要达十八至二十个以上，且叶梗较短，藕节间短，粗壮，扁鼓形，节细。这种植株将来长出的莲鞭，节间短，相同大小内的节数多，花多、莲大、籽多，颗粒丰满洁白，产量高、品质好。越是好的莲子，越是需要经过无数次无数代的精挑细选。
　　播种之前，莲子是需要先进行人工处理的，好的莲种，外壳坚硬密实，浸种前必须进行人为的破口。莲子的一头有小突尖，喏，就是这里。这一头有小凹点，把有这点的那一端在粗糙的石头地上磨破或用铁钳子夹破一小口。不过注意划起来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夹伤种胚，也不要把壳给去了。”他边说边用小刀在他说的那小凹点划了一下，动作娴熟，厚厚的莲子种皮被他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洞，却完全没有碰到里面的果肉。
　　莫迟看着他的动作，兴趣被完全提了起来，从莲蓬里剥出一颗莲子来，左右翻看着。
　　沈言看她认真的表情，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给挑起了兴趣，于是继续解说道：“这样处理完了之后，就要浸种催芽了。夏天水温很适合莲子发芽，一般视种子多少用碗或盆盛水，以浸泡住种子为度。摆放在室内，每天换两次水，大概一周内可以发芽。出芽后放在向阳处，加强阳光的照射，其间不可缺水。两周左右长出细根和两道三片幼嫩的小荷叶，待叶如钱状，根系形成便可分载了。”
　　莫迟点点头，仰头问道：“然后呢？” 沈言将手上刚刚作为标本的那个莲子喂给莫迟吃了后，接着回答她的疑问：“然后就是芽苗移栽了：移栽前，要准备好池塘，里面的泥，还有水，都要适当。移栽时将小荷苗的细根按入泥中，疏密还要适度，移栽后加适量水，以水不淹没小荷叶为度。其实前面的都不是复杂的，前面只不过是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要是想要得到上品的莲子，还需要更精细的工序的。荷花喜温、喜光，不耐阴暗。因此荷塘边上不应树木过多，太过阴暗。莲株在生长的不同期间内，对于水量的需求不同，应该适时的掌握好供水的量。肥料也不可多，更不可以少，若是叶片长得过多过密时，还需要适当的摘除部分叶片，可立于植株呼吸透气。也有助于着花……”
　　沈言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莫迟听着听着，都有点呆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收获这样的几个莲蓬，需要付出那样多的辛劳和心思。虽说她是自己一个人过了五年，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尝试过那样的劳作。她医术好，经常会下山给村里的人看看病啊送些药什么的，山下的村民不知道她的底细，也就经常给她送些果蔬啊什么的。因此，她也不像那些农人一样，需要在田地里劳作才能过活。
　　“阿迟，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像是一颗莲子一样啊。”沈言说完莲子，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莫迟疑惑的看着他，等他解释。
　　沈言却是将已然剥好的所有的莲子，用竹篮子里面的荷叶包了起来，抬起手拿着递向莫迟：“夜已深了，我让书老派人送你回去吧。这个，你带回去吃吧。”却是不打算解释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了。
　　莫迟看着他，心中虽是疑惑，却也知道，他若是不想说，自己问也是白问的。于是她伸过手去，去接沈言手上的荷叶包。
　　她刚刚将荷叶包接到手上，沈言的抬起的手突然“砰”的一声，摔到了桌上，人也随即趴伏到了桌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