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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最决绝,恍然间似诀别
凄风料峭透冰绡,香炉冷烬香,血痕一缕在心梢,冰寒透月鲛,孤影怯,弱魂散,春丝怠系命。
凤仪宫
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金纸,黛眉轻浅,纤长的睫毛静静的翘立着,白如蝶翅的菱唇自然放松,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浅如游丝的呼吸仿佛下一瞬就会断掉,从此,佳人乘鹤西归,带着坚定的决绝,再不相见。
坐在床沿的玉洁早已泣不成声,只怕公主这次大概真的熬不过去了,半响,转过身,泪眼朦胧的对着一旁同样神色悲痛的楚翟哭道:“楚公子,我们带小姐走好吗?这个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小姐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儿。”
楚翟眼眶也有了几分湿意,转过头,已是不忍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子,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哽咽着开口:“好,我们带小姐走,等小姐一好,我们就带她离开,这里本不容她,她同样也不喜欢这里•••”
说到最后,竟忍不住,一颗晶莹的眼泪从清雅澄澈的眸中悄然流出。
最后几句话恰好被下朝后匆匆赶过来的皇帝听到,疲惫的俊容瞬间铁青,他几乎是挟着火气冲进来,一把攥住楚翟的衣领,眸中带着毁灭天地的怒火,居高临下的吼道:“你倒是给朕带走试试!”
楚翟看清来人,冷冷勾唇,已没有了平日的温润儒雅,只带着彻骨的寒冷和濒临失控的理智,提起内力,“嘭”的一声拍在皇帝的胸口,声音也是一片怒气:“陛下心里既然没有她,又何必要把她绑在身边,你,不,配!”
慕容昭瑜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眼眸里一片血红,声音低沉冷厉,“你给朕再说一遍!”
楚翟不惊不惧,声音也浸满了怒火,“你心里没有她,又何必在此假惺惺。”
慕容昭瑜复又冲上来,提起楚翟的衣襟,眼中血红一片,一字一顿,阴沉道:“谁说朕心里没有她!”
“哈哈哈哈•••”楚翟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虽是大笑,眼角却滑下了泪滴,“你心里有她,你心里有她会把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她遗弃在一旁,你心里有她你会将她毫不犹豫的推到剑下,你心里有她你会总是忍心去伤害她,慕容昭瑜,你太可笑!”
慕容昭瑜的眸中刹那却是一片震惊,紧紧盯着楚翟,站在那里迟迟未动,好半天才艰难开口:“你说什么?她有了朕的孩子?”
褐色眸中的泪兀自滑落,嘴角扯着一抹嘲讽的笑,“她怀孕的妊娠反应那么强烈,而你却毫未觉察,你说你对她有心。”楚翟越说越生气,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指着门外,
“慕容昭瑜,你给我滚,滚出去,她这里,不欢迎你!”
慕容昭瑜的俊容刹那竟是一片痛色,无力的放下楚翟的衣襟,兀自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这么可能会有了孩子•••”
楚翟冷冷的看着他,恢复了一些神志,“真儿这里不需要陛下劳心,陛下还是请回雪苑吧,那里才是陛下应该去的地方。”
慕容昭瑜抬手狠狠擦了擦嘴角,吩咐没有听到楚翟的话,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内室走去,看着床上宛如已经死去的人,无力的颓坐床沿,握着那只冰冷浸人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平时幽深莫测的眸此时泛起了深重的疼痛。
“珞儿•••”只唤了一声,便哽咽得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距离倾珞受伤已有半个月,但躺在床上的人似乎依旧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依旧是苍白如纸的面色,依旧是气若游丝的呼吸。
屋外是阳光绚烂、春意盎然的季节,屋内却是死神萦绕头顶的压抑。
慕容昭瑜下朝来到凤仪宫,将伺候的宫女尽数摒退了下去。缓缓坐在床沿,英挺冷峻的面容泛着温柔的笑,
“珞儿,你还睡,真是懒。”慕容昭瑜心虚的说着,全然一副的自欺欺人,“罢了罢了,珞儿睡吧,朕也是乏了,就陪珞儿歇歇。”
说完,兀自宽了外袍,轻缓的躺在她的身边,将那冰凉得似乎没有一丝气息的身子拥入怀里,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好似怕手一重,怀中的人便会碎掉消失。
看着怀里那苍白如纸的容颜,虽未着丝毫的脂粉,但却依旧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珞儿真美。”宛如神祇的俊容挂着罕见的温柔的笑,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与怀中的人交谈,
“朕自问见过天下美色无数,却在揭开珞儿盖头的那一刹那,被那宛如前世相识的惊鸿一瞥所震撼。”
慕容昭瑜低低笑着,“珞儿,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上世你定是我走失的恋人•••”
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发丝,在她耳边低声私语。
“珞儿,是朕不好,朕不该因着对苏相的防范而对你产生偏见•••”
“朕不该不相信你,而狠心将你关进天牢•••”
•••••• ••••••
“那日传来的琴声,朕一猜便知是你,后来湖心岛上的倾情合奏,那种默契与悸动朕却是第一次获得•••”
“可是,你下毒了,朕气你对朕的情意视而不见,珞儿,若是再有一次,那怕是毒,只要是你给的,朕也认了•••”
慕容昭瑜缓缓的说着,眸中隐约有几丝泪意。
“留宿雪苑并让你撞见,珞儿,聪明如你,怎竟猜不出•••”
“知你出宫见了南宫子皙,我极力说服自己包容你,可是•••那夜的暴虐•••是源于朕太过在意,在意你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慕容昭瑜在倾珞耳边低低说着,最后声音竟然哟哟压抑的哽咽,昔日冷酷威严、生杀予夺的王,此时,只是一个痛彻心扉、害怕失去所爱的普通男子。
有时候,只有在面对死亡时,人才会敞开心扉•••
有时候,真正爱了,他,便只是他•••
“珞儿,你醒来好吗?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眼角的一颗晶莹缓缓落下。
黑暗中响起了低低的悲伤的声音,带着害怕、带着无力、带着深情。
是谁,是谁在唤珞儿,珞儿是谁,竟有人如此深情待她,她一定很幸福吧。黑暗的上空又想起痛彻心扉的呼唤:珞儿•••珞儿•••
眼前好黑:我要睡觉,不要吵着我,我要睡,我好累•••
“珞儿•••”
嗯,一滴凉凉的东西,下雨了吗?黑暗的冥界也会下雨吗?
突然,一声愤怒的声音响起,“苏倾珞,你再不醒,朕就让你们苏家从世上消失,你倒是看朕舍不舍得下手!”
头好痛:“从世上消失•••消失•••苏家•••倾珞•••”
见身侧的人有微微的皱眉,慕容昭瑜眸中划过几丝欣喜,继续道:
“苏倾珞,你不是想要朕死吗?你不活着怎么看的见我慕容昭瑜的死。”
狠狠的声音继续响起。
“死•••朕死•••慕容•••慕容!!!”
头好沉,为何眼皮如此沉重?
见她依旧未睁开双眸,慕容昭瑜缓缓起身,在她耳边低声威胁,“你要是再不醒来,朕就让楚翟给你陪葬!”
楚翟•••
“师兄!”倾珞瞬间睁开了冰眸,焦急的神色落在一旁的慕容昭瑜的眼里,染上了几分苦涩。
在生死的边沿挣扎,她却还挂念着她的师兄。
不过•••慕容昭瑜如子夜般的黑眸微微眯起,隐约闪过几丝霸气:她遇到他,就注定是他的人,谁,也不要妄想抢走!
倾珞缓缓睁开水眸,大脑里有片刻的空白,然而却在抬眸的一瞬间看见了站立在一旁的皇帝,所以的一切记忆刹那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脑子。
那狠狠的一推,那空洞骇人的声音,那蚀骨的疼痛,逐渐的清晰起来•••
“孩子。”倾珞眸中突然一怔,慌忙伸手抚向腹部,原本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平坦一片,就好似•••那个孩子出来不曾来过•••
“孩子没了•••”倾珞睁大眼睛,不哭不闹,像一个完全麻木的布偶。
慕容昭瑜眸中一片心疼,轻轻蹲下身,握住那软弱无骨的冰冷的手。
倾珞侧过眸看着他,眼眸瞬间冰封,里面透着浓重的恨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浑身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缓缓回眸,苍白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表情。
大而明亮的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眶,显得十分无力,十分羸弱。
慕容昭瑜缓缓将她拥进怀里,努力不去触碰到她的伤口,声音低沉压抑,“珞儿,难受就哭出来。”
然而怀中人却依旧没有一丝动静,只紧紧的咬着牙,全力抑制着心里的悲痛,半响,“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渲染在雪白的锦被上,宛如浓艳颓败的牡丹,显得触目惊心。
下一瞬,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
惊得慕容昭瑜忙高声道:“宣太医,快,宣太医。”焦急的话语里竟是气急败坏,不复平日里稳重冷厉的作风。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床的四角垂着明幔,有隐隐的烛光透过红纱照进来,侧过脸,触目便是一张睡着了的面容冷峻英挺的脸,倾珞没有说话,眼神空洞无神,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不料这微微一动惊醒了床侧的人,慕容昭瑜难抑欣喜,“珞儿。”
她依旧没有言语,双手重重撑起,却不料扯裂了胸口的伤口,一时间,冷汗遍布额间。
慕容昭瑜欣喜的神色渐渐变得沉凝,却依旧小心的扶起她,让她靠在榻上,起身吩咐宫人做一些易消化的东西上来。
缓缓搅着热气腾腾的莲子粥,细心的吹了一下,才送到倾珞嘴边。
谁知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张嘴,双眸无神的盯着前方,恍如一尊早已失去灵魂的死尸。
她的记忆是活在时间的那头,而她的年轮,却似乎死在了时间的这头。
胸前雪白的寝裙上已经染上了片片嫣红,宛如在秋风里飞散的片片血红的海棠,残忍,美丽。
慕容昭瑜剑眉微皱,敛去眸中的心疼,并不勉强她,放下手中的碗,复又轻柔的抱着她重新躺下。
小心的褪下她左肩的缎带,露出嫣红的一片,望着也被血浸透的纱布,冷冽无情的眸中掀起了微微的波澜,拆下纱布,露出约两寸宽的伤口,子夜般的眸瞬间眯起,仿佛被什么灼痛了双眸,半响,直视着那双依旧无神的眼,沉痛道:“珞儿,伤在你身,有些人,却比你疼上何此百倍。”
替她上完药,又重新包上纱布。
而自始至终,倾珞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她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任由他摆弄着,不哭,也不闹。
有一种说法叫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连几天,倾珞都是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苏醒,昏迷的时候安静的躺在那里,醒来的时候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不吃,不喝,不笑,不闹。
这日醒来,对慕容昭瑜喂过来的粥依旧无动于衷,眼神依旧空洞无神。
慕容昭瑜突然怒了,将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站起身挟着怒火咆哮着:“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朕就没有办法治你,来人,掰开皇后的嘴,将这碗粥给朕灌下去!”
两个宫人颤抖着上来,小心翼翼的掰开倾珞的嘴,另一个小心的喂着,不知什么缘故,也许是宫人喂得有些急促,须臾,倾珞就开始咳嗽起来。
慕容昭瑜快步上前,轻拍着倾珞的背,怒吼道:“滚!都滚下去!”
等倾珞换过劲来时,慕容昭瑜又执起勺子发狠地喂着,奈何这次索性所有的粥都沿着嘴角流下来。
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倾珞,慕容昭瑜眸中的暴怒已尽数退尽,只剩得深深的无力和忧伤,缓缓将碗放下,眸光紧紧锁着眼前始终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将她拥入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竟已沙哑,“珞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倾珞依旧躺在凤床上,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不笑,不闹,不开口。
一袭青衣的楚翟走进来,看着床上宛如死去的人,眸色一片沉痛。
缓缓坐在床沿,执起那冰冷无温的手,“真儿,难受就哭出来,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你要是垮了•••”青衣人顿了顿,眸中的不忍一闪而逝,沉了声线,“谁又来完成凤氏的夙愿。”
这是她一直奋斗的目标,多少总是能触动她的,果然,床上人似有微微的一些触动。
楚翟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继续温和的劝说道:“真儿,师兄知道你心里可你如果垮了,你倒是解脱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从此又将陷入痛苦。”
紧紧盯着那双已隐隐泛起波澜的水眸,继续循循善诱,“你难道忍心让疼你的师傅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吗?还有冰清,玉洁,你昏迷的这些天我不知看到过多少次她们在暗地里抹着眼泪,真儿,你没有必要为了他这样伤害自己,我知你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可是•••他不值得你这样啊!”
倾珞的眸中开始氤氲起水雾,不一会儿,已有大颗大颗的珍珠从眼角无声滑下。
楚翟暗暗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这一哭,将心里的郁愤都发泄出来才好。
伸手轻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却不料越拭越多,竟似断线的珍珠一样,连绵不绝。
倾珞侧过眸看着楚翟,黛眉轻蹙,泪眼朦胧的眼已回复了几许清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楚翟见状,知她有话要说,侧身将床头的茶水端过来,将水缓缓送入她的嘴里。苍白干燥的唇得到了一丝润泽,眸中依旧是一片泪水,半响才哽咽着开口,嘶哑的声音竟是深深的恨意,“师~兄,我恨他!”
刚下朝赶过来站在室外侧耳倾听的人浑身一震,略微瘦削苍白的面色一片铁青,垂在身侧的手已缓缓有鲜血流出,一旁的张公公脸上一片震惊,“陛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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