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雨，未央愁

　　清晨。
　　有雾，淡淡的雾。
　　天地间恍如悬挂着一幅漫无边际的薄薄的轻纱，将连绵的群山，幽静的山谷，玲珑的楼阁水榭尽数笼罩其中，透出几分朦朦胧胧的神秘感。
　　粉红的山茶花在雾气中悄悄盛开，艳丽得犹如春睡未足的少女，可爱极了。绿叶间颗颗露珠圆润饱满，在旭日的辉映下折射出点点璀璨的光芒。
　　茶花虽美，人却比花更胜十分。
　　一位体态婀娜的白衣少女侧卧在精致的檀香木软榻上，乌发如云，粉面桃腮，红润的小嘴微微上翘，睡梦中还带着甜甜的笑容。那娇艳的模样堪比百花仙子，不似红尘中人。
　　清冽的晨风裹携着淡雅的花香沁入鼻端，凌月诗慵懒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且，伸了伸胳膊，慢慢的翻了个身。她宁可多睡一会儿，也不愿去享受这薄雾的沁凉。
　　突然，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寂静的黎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月诗，快，跟哥哥走。”恍惚间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着身体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破窗而出。
　　“哥哥，好冷，我好怕，我们这是去哪儿呀？”出于习惯，她伸出柔软的小手紧紧的攀住了他的脖子。
　　清凉的晨雾很快的打湿了她薄薄的衣裙，远处，纷繁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间或传来了男人们粗声粗气的吆喝声。
　　在她的记忆里，迷仙岛上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好妹妹，别怕。哥哥会保护你，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轻轻的，柔韧而坚定，就如一缕和煦的微风，很快的抚平了她心头的惊悸与不安。
　　是的，有哥哥在，她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管。
　　这个怀抱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安全，一直陪伴着她。十三年了，就算外面的世界血雨腥风毁灭殆尽，这个怀抱依然是她最最安全的避风港。
　　在少女懵懂单纯的思想里，哥哥就是她的天，她的世界，她的全部。
　　犹记得昨天晚上，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赖在哥哥的书房里不肯离去，一定要缠着他讲完那个听了无数遍的萤火虫的故事。哥哥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宠溺的慢慢抚摸着她柔亮的长发，语气温和的一直讲了下去。
　　哥哥的手很大很温暖，无意中指尖碰触到她的脸上，温暖的感觉就一直延续了下去，慢慢渗透了她的全身，那轻柔的触感，缠绵悱恻，让她好想沉迷下去，永远也不要离开。
　　后来她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中竟趴在哥哥的膝头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醒来发觉已经睡在自己喷香暖和的紫檀木软榻上，身上盖着轻柔温软的紫绸棉被，被角照例掖得严严实实的，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涌出，唇角一弯，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哥哥……他永远对自己那么好。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心头猛地一颤。
　　“不要，月琦哥哥，你不能走出这个山谷，绝对不能。你快放下我，万一被族人发现，你会没命的。”
　　“族人？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族人，如今的迷仙岛上除了我兄妹之外都是夏国人，他们赢了，我们输了。”
　　胜者王侯败者贼，一旦战败，便只有死路一条。虽然早知道非花皇后一死夏国必然报复，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却没料到竟然如此之快。
　　凌月琦淡然一笑，黑亮幽深的眸子里却掠过几许茫然，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与无奈。
　　脸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他抬起手，慢慢的替她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好妹妹……”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月琦哥哥，你是说……我们灵月族……已经毁了？那娘呢？她还活着吗？她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不将夏国人赶走？她是我们灵月族的女王啊！”
　　她娇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哀怨的眼神，点点的清泪，近乎绝望的呼声，刺得他心头一阵阵的剧痛难当。
　　为什么？两个民族之间长达数百年的仇恨，要强加在他们兄妹的身上？他是无辜的，妹妹更是无辜的，可是，夏重阳他会这样想么？要他放过这一对仇人的儿女，几乎比要他将整个六合大陆撕碎还难吧？
　　凌月琦缓缓的摇了摇头，母亲她走了，几天前丢下了所有的人无声无息的走了。夏重阳一定是得到了这个讯息才乘虚而入，不然夏国人怎么敢如此张狂？带领十余万大军一夜之间血洗了迷仙岛，杀尽了所有灵月族的女子。
　　对于族人的灭亡，他心底竟没有多少惋惜的成分，正相反，甚至还升起了一种无法言传的，秘密的，痛快淋漓的感觉。作为灵月族唯一的男子，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除了妹妹，他对其他族人并无任何的好感，她们暴虐，野蛮，残忍。正如外间传闻所说：灵月族的女子，天使的容貌，魔鬼的心灵。
　　她们对本族以外的其他民族都充满了仇恨，每隔3-5年，必会发动一次规模庞大的战争，肆意劫掠外族的优秀男子，强行交合，诞下后代。但奇怪的是，数百年来，每一个灵月族女子受孕后生下的都是女孩，唯有他是个绝对的意外。
　　迷仙岛是不欢迎任何男性公民的，那些被用来繁衍后代的男子，在完成使命之后，尽皆被赐死成了本族神鸟——天鹰的美餐。即使他是本族女王所生，也不能避免被诛杀的命运，为了生存，母亲一直秘密的把他藏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每日由两个年迈的女仆照顾，直到他的妹妹出生，他才有了生命里第一个朝夕相伴的亲人。
　　也许是因为太寂寞了，他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感情极深，其怜爱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骨肉亲情，成了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依靠。
　　“月诗不怕，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淡定的双眸里流露出几分明显的担忧，像是在承诺着什么，少年用力抱了抱怀里娇小的女孩，突然加快了脚步。为了让妹妹活下去，他必须尽快的逃离迷仙岛。
　　娘走了，她真的不要我们了。一念及此，十三岁少女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一丝血腥的味道很快的弥漫了开来，她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柔弱的肩膀轻轻的颤动着，无声的抽泣着。
　　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丛丛浓绿的芦苇在向他们招手，已经到了水边。他水性极好，只要能跳进水里，就可以带着妹妹安全逃生了。少年心里大喜，提足了一口真气腾身而起，飞快的向前边奔去
　　“妖女，你跑不了了。”冷冰冰的声音穿过空旷的田野直刺过来，刹那间令逃亡中的兄妹两人如坠冰窟。一个披着闪亮的甲胄，带着银色面具的威武男子立在马上，手持长刀，硬生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他左右，是一大片张弓搭箭的夏国武士，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两团复仇的怒火。
　　明明是个温暖的夏日，可这个人身上却透出了一股震慑人心的地狱般的寒气，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更是射出了野兽似的森冷骇人的寒光。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侵略者的大脑中猛地灵光一闪，愣住了。那抹飘逸的白衣在阳光下竟有种莫名的凄凉的感觉，还有那精致的百合花似的容貌，怎的会如此熟悉？似乎从哪里见过一样？
　　怎么会呢？夏明溪使劲的晃了晃头，自己是第一次来这蛮荒之地，怎么会识得她？素闻灵月妖女善使蛊术，别是被她迷了心吧？
　　“在那里，快追！”
　　铁甲的光芒刺痛了少女的眼睛，四野里无数条黑影越来越清晰，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包围了！
　　“妖女，给我站住，不然要放箭了。”在这群彪悍的夏国武士眼中，眼前这个白衣飘飘墨发飞扬的美人无疑是个女的。
　　“哥哥……”一颗心吓得砰砰乱跳，少女瑟缩着赶紧把脸埋进了哥哥的怀里。
　　凌月琦双眉微皱，迅速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稳了稳心神，立即挑了一个隐蔽的小土坡躲了起来，藏身在一片高大浓绿的灌木丛里。
　　“好妹妹，你躲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引开他们。”
　　“不，我好怕……我……”她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一双纤细的手臂止不住的抖个不停。
　　“出不出来！我数到三……一……二…….放箭！”
　　少年眼见无法说服妹妹，只得就地卧倒，将她的身体护在身下，抽出了背上的青凤剑拨打乱箭，敌人暂时还没找到目标，胡乱的射了一阵，渐渐的懈怠了下去。
　　“哥哥……”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耳边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而熟悉的气息，少女一时竟然忘了此刻危机重重的处境，脱口说了一句让自己也十分震惊的话：“哥哥，你要不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好在凌月琦只顾了眼前的敌人也未曾在意。
　　“妖女，再不出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银面男子似乎动了怒，随着一声狭长尖锐的哨音，原本旭日初升湛蓝明亮的天空立即阴沉下来，不知从何处突然浮起大片大片灰色的云雾，以飓风似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向兄妹二人猛罩下来。
　　狼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乌云，竟然是成千上万只灰色的狼雀，这种小小的、不过比普通麻雀略大的飞禽，集中在一起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威力。
　　众所周知，在这片六合大陆之上，最为凶猛残暴的生物不是老虎，不是狼群，更不是狮子，而是这数以百亿计的小小的狼雀！它们若发起威来，一群体型庞大的成年大象在眨眼之间就可被撕碎吞噬，化为一堆堆惨白的碎骨，更不要说两个人了。
　　这个夏国武士，竟然能驱动狼雀吃人！
　　大群的狼雀眼里闪着贪婪的绿光，张着翅膀急冲过来，尖尖的长喙锐利如刀，恶狠狠地扑向猎物。
　　不好！少年大惊之下，出于本能的一跃而起，他凝聚起了全身了真气发出一阵疾风，猛地一下子撕裂了灰黑的云雾，用强烈的剑气幻化出一个光芒四射的生命之圆，在光圈的四周，最先到达的狼雀如飞蛾扑火般纷纷坠落，化为缕缕黑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其余的同类见状，进攻之势立即减缓，惊叫着，凶狠的瞪着绿莹莹的眼睛不敢靠近。
　　少年抓住了这个机会，突然斜刺里冲了出去，攒足了全身的力量高高飞起，一掠十丈，直直的向湖中扑去。
　　漫天金色的箭雨如影子般跟了上来，少年咬了咬牙，抱着妹妹在空中全速螺旋形的旋转起来，一面用身体替她挡住箭雨，一面挥剑砍去，无数的断箭飞雪似的飘落，然而，他的身子也因用力过猛而偏离了方向，急速的向岸边一块巨石坠了下去。
　　“啊，血……哥哥，你……你受伤了？”
　　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袖，她丝毫也未感到疼痛，无疑，这是哥哥的血！
　　“月诗，没事的……哥哥死不了。”少年勉强笑了笑，用力抱紧了她，强提一口真气调整了角度，又勉力飞了三丈，轻轻的落在了一只系于芦苇丛中的小船上。
　　少年一剑斩断了缆绳，便再也支持不住了，宝剑脱手飞出，仰面摔了下去。凌月诗则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哥哥……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了伤，我……”少女泪流满面，用力的撕下了自己的衣襟为哥哥包扎右胸上的伤口。无奈那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刹那间染红了她洁白的手掌，在小船上留下一弯艳红的溪流。
　　少年将插在身上的箭杆一一掰断，却是没有硬拔内里的箭头，以防流血过多昏迷过去。
　　“月诗，对不起，哥哥不能陪你了，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少年不住的咳嗽，失血的唇瓣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花，他无限怜爱的看着妹妹，慢慢的伸出右手，摸了摸她满是泪痕的脸。
　　漫天的乌云突然消散，银面武士冷冷的负手立在岸边，一双冷峻幽暗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船上的两人。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起来。
　　“妖女在前面，放箭！”一群武士驾着战船叫嚷着直追过来。
　　“慢——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想要活的。”银面男子冷冷一笑，气定神闲的命令道。
　　“月诗，你快跳去下，千万别回头。记住了么？”
　　“哥哥……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不走。”少女含泪低唱：
　　“欢欢和乐乐，一个是阿哥，一个是阿妹。两只萤火虫，一起飞到西，一起飞到东。你照亮了我，我照亮了你，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傻丫头，你迟早要嫁人的，怎么能跟着哥哥一辈子？”少年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尴尬而微妙的表情，眼波流转，宠溺的笑了笑。
　　“不，不会的。月诗是灵月族的女子，永远也不会嫁人。在我心里，只有哥哥对我最好……这一生一世，我要永远陪着哥哥。”
　　“好，哥哥再送你一程。”少年苍白失血却依然俊美得令人惊叹的面庞上蓦地升起一团淡淡的紫气，紫气如有生命般的袅袅飘升，瞬间将两个人裹挟起来，一同沉入碧波盈盈的湖底。
　　紫霞灵雾！想不到这小妖女竟然练到了无上心法的第七重，可惜火候不到家，她又有箭伤在身，不然就连我也奈何不了她了。银面男子禁不住暗暗吃了一惊。
　　“别让他们跑了，快，往湖中倾入噬骨散，我要让他们受不了的时候自己跳出来。哈哈哈哈…….” 银面男子仰头狂笑。
　　“是，属下尊命。”一群人领命而去。
　　这噬骨散极为阴毒，一旦入水则湖中水族无一幸免，若是沾到人的肌肤，初时麻痒难当，犹如火炽，继而肌肤层层溃烂脱落，不消一个时辰，便会烂成一具无法辨认的枯骨。
　　一桶桶腥臭难当的液体载了满船，缓缓的向碧螺湖驶来。眼前烟波浩渺，燕翔鱼跃的美景转眼就将变成一潭死水，跌入无穷的深渊。
　　“不要，我回来了。”白衣墨发的少年突然自水中鱼跃而出，落在湖中一方小小的鹦鹉州上。那小岛长不赢丈，宽不满三尺，一块鹦鹉形的青石高高耸立，脚下碎石间绿草茸茸。
　　一只巨大的天鹰失去了爱侣，左翅犹在滴着鲜血，哀鸣着，在低空盘旋。忽然一眼看到了鹦鹉洲上的主人，不禁大喜过望，扑楞楞不顾危险的落了下来。
　　“灵风，秋露呢？”少年立即痛惜的抚摸着天鹰受伤的翅膀，低低的问。
　　天鹰低垂着头，用自己光亮的脖子不断地磨蹭着主人的手背，哀哀的哭泣，来求得安慰。
　　“哥哥，你为什么要抛开我？”
　　少女从小岛的另一面费力的爬上了岸，亮如秋水的美目里尽是哀怨的神色。她湿漉漉的衣服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左边淡绿色的裤管略略挽起，露出一段雪白的足踝，愈发显得玲珑有致。她窈窕纤细的身子虽然瘦弱，却给人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极致之美，一见之下，竟会终生难以忘却。
　　她委屈的撇了撇小嘴，一把拉住了哥哥的左手用力握住，再也不肯松开。
　　“灵风，送小公主离开，快！”少年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妹妹托上了鹰背，十分果段的命令道。
　　灵风是只神鸟，只要它一飞起来，飞升高度顷刻间可达九霄之上，任何飞禽也休想追上它，由它护送，再也不怕那些凶猛的狼雀了。
　　天鹰愣了几秒，立时明白了主人的用意，长鸣一声，展翅腾空，冲天而起。然而，受了伤的左翅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它盘旋着，调整着角度缓缓的向高空飞去。
　　“哥哥…….”少女死命的握住了哥哥的手，硬是将他拉上了半空中“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月诗，灵风受了伤，你拉上我我们谁也跑不了，快放手啊。”少年焦急的大喊。
　　“不，月诗不放，族人没有了，娘也没有了，要是连哥哥也没有了，我干嘛还要活着呀。”一滴滴热泪滴落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又滑入口中，那味道又苦又涩，可是……
　　想跑，没那么容易。
　　夏明溪轻轻一挥手，身边的驯雀人立即打起了呼哨。
　　嘘——欧——
　　大片的黑雾飓风似的急速包围了上来，愈来愈近……眼见得一张象征着死亡的大网就要形成了。灵风……它根本载不动两个人的重量……
　　少年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好妹妹，不要怪我。”少年以充满关爱的目光抬头看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一眼，突然右掌向上斜斜削出，掌风过处，鲜血飞溅，她此时紧紧握住的，不过是一只苍白的断手！
　　灵风突感背上压力骤减，不由奋力展翅飞升，扶摇直上，眨眼间便越过了漫天的乌云，终于在最后的一刻脱离了危险。
　　白色的人影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他长长的如丝绸般光亮的发丝反射着朝阳金灿灿的光芒。凌月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
　　刹那之间，乌云笼罩。层层叠叠飞扑而来凶猛异常的狼雀用它们的厉爪、尖喙，争先恐后的抢夺起来，将猎物撕扯得鲜血淋漓，破碎不堪，很快的，化作了一堆白骨散落在烟波浩渺一碧万顷的湖水中。
　　他白色的衣衫，如一片片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飘散。他满腔的鲜血，似烟花般点缀着广漠的苍穹，化作了碧天里红色的星星。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转眼间就被这群空中魔鬼活生生的吞噬了，留下的，唯有一只仍然带着淡淡体温的，苍白的手掌。
　　“好妹妹，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碧空里，亲切的叮咛犹在回响，可是，人呢？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凌月诗在高高的九天之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切。哥哥没有了，哥哥真的没有了！只觉头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她撕心裂肺般的凄声长呼，口一张，喷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柱，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哥哥？听见的人不禁在心里疑惑起来，难道杀错了，刚刚这个美艳无双的白衣人竟然是个男子？
　　“格老子的，他娘的灵月妖女竟然弄脏了大爷的脸。”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西夏武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恶狠狠的骂道。
　　“真是便宜了她，快给我把骨头捞上来，带回去放在石臼里捣碎了喂狗，我要她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为我的母后报仇。”银面男子冷森森的说道。
　　“是，三王子。”
　　“可那个小的……”一旁的副将嗫嚅道。
　　“这有何难，回去后本王要父皇立即发诏书昭告天下，悬赏捉拿那个左臂上有一弯月牙的小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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