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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黑夜长着脚羞羞涩涩扭扭捏捏偷偷跑了,锦霞铺了半边天。
无尘用过早饭穿戴整齐正准备去学堂。刚转过身来便怔住了。隔着院子竹篱笆外站着一名男子,精致绝伦的五官,墨黑的发随风飞扬划出优美的弧度,一身浅青色绸布衣衫站在年岁久远的凤凰树下,树上火红的花树下绝色的男子瞬间定格成了最是绝美无二的华丽诗章。即便淡然如无尘也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所动容。
无尘自身也是容貌绝美的,无尘的美是莲出淤泥不染的清丽,是阳春三月的温润如玉。而眼前的男子无尘怔了半天冥想了半天却也只能用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来形容眼前的男子。
“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怔了半天无尘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了。
绝色的公子狭长的凤目眼波流转随即便笑开了:“我迷路了。”语气平淡的好似是在说“吃饭了没?”
“唔…”任是淡然如无尘也始料不及。
绝色的公子却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无尘,温柔而顽皮。
“唔,那请问公子你欲往何处去?”无尘询问着。
“忘了。”
“那公子你从何处来?”关切之色显现在无尘的脸上。
绝色的公子终于垮了一张俊脸“不记得了。”竟是十足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那那…”无尘看着绝色公子可怜兮兮的模样竟觉得十分的可爱。
绝色的公子立刻换了张笑脸亮出了一口白牙:“好心的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我收留我呗。”
“这……”
绝色的公子狭长的凤目里竟是湿润,砸吧着嘴看着无尘。这让无尘不禁想起前几天救过的那只青鸾。
“这荒山野地的保不准还没到明天我得让山里的狼给叼了去了。”目光更是湿润了些地看着无尘。
“这,也不至于吧?”
见无尘还犹豫着,绝色的公子更加殷勤地说着:“我什么都会做的。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的。公子你就权当好心收留了个仆人。不然我人生地不熟的不被狼叼了去也早晚得饿死。”
“……”
“我生的命苦,娘亲早早去了父亲又续弦娶了个貌美如花的二娘。家里也清贫爹爹便听了二娘的话要把我卖进小倌馆里承欢在男人身下任人践踏千人骑万人上。我趁夜黑连夜逃出了家。跑了好远好远的路到了这,公子你若不收留我那我唯有听天由命了。”举起袖子抹了把脸,头抬的低低的,双肩微微颤着。
无尘偏着头思量着。
绝色的公子抬起头了,弧度好看的嘴角弯下好一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表情。
无尘看着眼前高出他些许的绝色男子,无端端觉得可爱起来。潜意识里像是与这人已经羁绊了很久很久,很欢愉很甜蜜又很心痛。
“那,好吧。”
“真的?”绝色的公子笑开了一口牙。
“恩。”
“我快饿死了。”绝色的公子开了竹门拉起无尘的衣袖便往屋内走去,哪还有半点可怜的模样?
无尘看着绝色公子浅青色的后背和飞扬的发丝无奈的摇了摇头。
吃饭的时候,无尘微笑着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绝色的公子动作僵停了下来,羽睫下垂盖住了眼里的悲伤。片刻后又抬起头来仍是一脸纯良无害的笑脸,笑开了一口白牙笑弯了眉眼:“銮冥。”
迅速低下头继续吃饭,却只悠悠扒着白饭。
无尘看着,笑得无奈为他夹菜。
“尘…”銮冥几近痴迷的呢喃,低不可闻。
“什么?”
“尘。”抬起头,嘴咧开露出了一口灿灿的白牙。
看着銮冥咧嘴笑的模样无尘不由来地就想要是那只乖巧的鸾也能咧嘴笑的话也该是这般讨喜的模样吧?这个念头刚跳出无尘便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怎么就偏偏联想到那个小鸟去了呢?哈,真是……
“尘,尘,尘。你傻笑什么呢?”某人眨巴着眼问。
“哈,什么?”尴尬的忙收起笑温柔地看着某个星星眼泛滥的某只鸟,厄,是某个人。
“我吃饱了。”
“哦,哦。”站起身来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熟练地收拾着碗筷,偷偷侧过头看一眼那个吃饱喝足后单手支着下巴的某个人,真是…很奇怪。明明是初见,却对这人的感觉那么熟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銮冥,我要去书院了。你先好好呆在家里,行么?”无尘一脸愧疚地说道。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銮冥倒是眉笑颜开地答道。
“那,我走了。”
看着消失在视野里的那抹月白色身影,虽是乡野穿着却仍掩盖不了那一身儒雅天成的清丽脱俗。
尘啊,我的尘。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在有你的家里。
我们的,家啊。
不自觉地又露出顽皮的笑,傻瓜呢。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还是你压根就没发觉呢?真是,很傻呢!
等待的时光总是难熬的,斜眼看着院中静谧的柴。眼角一挑,玉指一旋,柴便碎成了一片一片。真是,我的尘的手那么美的不可方物,那样的手只适合平素调丝竹阅金经,怎么能干这些呢?我会心疼的啊!
眼凝视着墙上挂着的画,是一幅夏日白莲图。整片整片的荷叶,波光粼粼的水面,最是洁白无瑕的莲。绽放的,含蕾的,摇曳的,含羞带怯般,冰肌玉骨般,静若处子般。每一朵每一朵都是佛主跟前最脱尘的莲。落款是“无尘”婉雅清秀。秋水的瞳便再也弯不起来了,静谧地伫立在画卷之前。日上竿头又日落西山。屋外的天早已是锦霞铺就,温柔的薄光照进来,一身碧玉的青却不见半点柔情,更添几分凄楚。
无尘进门便看见了角落里劈的粗细均匀的柴,双眸中满是诧异。
一直风干石化的人这才像重新活过来了,眼角处是一抹妩媚天成的灵动风韵,真真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那柴?”犹自不敢信。
“我劈的。”倾城的眼弯了下来。
“其实,大可不必……”无尘嗫嚅着开口。收留他只是因为在面对他时心中那份从不曾有过的欢愉,并不奢求他当真干活来报答。无尘是心善的,但也有些事看的透彻。他说他是穷苦出身,那一身高贵灵动的气质哪是穷苦人家所配拥有的?他说他家务样样精通,那双手明明就是手执玉笔勾勒出红华曼理绝色女子的丹青,手指轻弹,奏出一曲上穷碧落的天外之音的。劈这一堆柴怕是吃了很多苦的吧?
“尘,尘,尘。我好饿。”孩子般的人嘟起一脸的委屈道。
“我去做饭。”急忙抬脚迈向厨房。
身后的人便亦步亦趋地跟进来。
看着蹲在灶前生火的人,其实很想施法帮他呢。却又觉得这样的尘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便停住了动作,看着谪仙般的人干着粗俗的活。
对着案上的青菜萝卜大眼瞪小眼。好吧,銮冥承认青菜萝卜是没有眼的,自始至终都是高贵的銮冥公子一人干瞪着眼。
“怎么了?”刚起好火的无尘转身便看见那双总是弯下的凤目瞪得大大的。
“这个,怎么做?”高贵的銮冥公子一手高高举着肥胖鲜美的萝卜,一手掐着一把绿得发油发亮的青菜问道。
无尘无奈笑着,这人,当真是芊芊玉指不染阳春水呢!
“萝卜要先洗干净了,切成片再切成丝。青菜要先摘了再洗干净。”边说边接过他手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青菜和萝卜。洗了萝卜执起菜刀,刀刀轻盈,粗细均匀。这让銮冥想起了忘川河畔的孟婆。
世说天地分六界。滚滚红尘是人界,人界之下幽冥之境有府名曰冥府。冥府中有一河名曰忘川,河上有桥乃是奈何桥。有黄土之路名曰黄泉路,黄泉两岸是穷无边际的幽冥之花,猩红如血,只见花不见叶花叶永不相见。在那奈何桥头有一美人是孟婆,也是绝美的容颜,绝色的男子。却从不会笑不会哭,无悲无喜无生无死无情无欲 。孟婆集世人其泪熬成孟婆汤。拿一株冥府之草“忘世”细细剁成末,加入汤中。亡魂饮了便可忘记前世种种,坠入轮回。
銮冥是见过孟婆的。那个无悲无喜无生无死无情无欲的绝色男子便是手持“忘世”细细剁成末,加入汤中端给桥上谪仙的亡魂。任凭他肝肠寸断泪流满面亦不曾停过。
那冥府之草“忘世”也差不多是这模样。长长的须粗粗的茎像极了千年的人参却从头至尾透着专属冥府的暗黑之色,还泛着森冷的绿光。
心口在痛。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待回过神来,无尘早已把菜炒好了。粗糙的木桌上摆放了两只胎色细腻的白瓷碗,盛满了农家自出的米。虽不及江南上好的猫牙米,但也颗颗饱满粒粒晶莹。
无尘没看到銮冥看着桌上的素菜时眉微微颦了起来。尘啊,你都不吃肉的吗?难怪那么单薄呢。心里是满满的心疼。改明一定变只鸡给尘熬鸡汤补补身子。咯噔。心里小小的咯噔下。鸡?鸡?!怎么能吃鸡呢?好歹也是……去去去,才不是呢。本大爷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和鸡扯一块呢?心里便踏实了。一顿饭也吃得踏踏实实半点无忧。
翌日无尘刚进家门的时候又着实吓了一跳。自家院子里踱得趾高气昂抬头挺胸的鸡从何而来?便疑惑着转过头询问銮冥。八面玲珑的銮冥公子又笑开了一口白牙:“捉的。”
“……”
“捉的?”
“恩”
“ 唔,哪捉的?快给人家还去。好好赔个礼道哥歉,村里人心地好不会再责怪你的。”
绝色的脸上满是委屈,似只要无尘再开口一句就立马会哭的梨花带雨寒蝉秋枝。
“我才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呢!”又赌气似的补了一句“我堂堂……才不屑呢。”
“那……”无尘涨红了半边脸小声问道。
“我在山里捉的野鸡。”转过头心虚地看着优哉游哉的鸡,又恶狠狠盯着黄土地上。
“……”
“尘?”小心翼翼的声音透出几分心虚作假。
“不怕被山里的狼叼了去?”无尘不看他,不再温柔甚至有点冷淡的问道。
“尘,你别恼啊。鸡,鸡是我,是我……”怎么解释的清呢?要怎么开口跟他的尘说鸡是他把一锭银裸子狠狠扔在地上,把正在跟河伯下棋的土地爷给揪出来。怒目圆瞪地命令土地去买的,又更怒目圆瞪地“请教”土地鸡是怎么养的?还白白被土地笑话了一句:“銮冥神君你怎么养自己的就怎么养这鸡嘛。好歹你的原型也极肖像这鸡的不是?”
想想就委屈。他堂堂上古神裔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还白白被土地看了笑话。就连堂堂百鸟之王的凤也是一句话不爽就掉头离去。
除了他,别人都看不得他的笑话。不然就会气的牙痒痒。土地老头你是逍遥日子过到头了是吧?
很久以前,在某人的面前自己便是这样。偏偏那人性子极好,一再纵容他一再宠着他。
现在,他只想好好待眼前这个宛若谪仙心地良善的男子生生世世,直至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亦不放手。
无尘看着那人满脸的委屈心也软了下来。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恼什么。自己早就晓得他的来历不是他说的那样,求他收留他的那些话也不能当真。怎么刚才就会那样冷淡的发问呢?
到现在无尘也想不懂当时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收留了他呢?或许是他像极了前些日子救过的那只鸾吧,那只寓意天下太平安宁喜欢蹭他手臂的鸾。又或许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了吧?
几天的相处下来,便会发现这绝色的人的可爱之处。孩子气,有点小任性,喜欢看着他,或委屈或调皮或深情。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不再一个人,有个人伴着。也挺好的。想到此,心变暖暖的。
恢复平素的温润如玉笑意盈盈地说道:“鸡,要准备怎么办?”罢了罢了,这鸡大概是他买来的吧,何必跟他纠结狼不狼的问题呢?
一脸委屈愤愤不平的銮冥像是听到了特赦令般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尘,你不生气?”
轻轻遥遥头“不生气。”
真好,他的尘果真还是很宠他呢!
手指着那只最肥硕的芦花鸡:“那只,今晚炖汤给你喝。”又指向另一只稍小点的:“那只,明天炖汤给你喝。还有那只后天炖汤给你喝。那只大后天炖汤给你喝。”
无尘的心里有一丝感动,细小得连他都不曾发觉:“哪吃的下那么多呢?”
自从爹娘离世后,有多久没被人怎么在意过了?
孤独久了,便会奢求明媚的温暖,哪怕一点。
无尘的小院不仅养了鸡群,一天回家无尘发现自家的院子种了许多的花草。刚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片嫩芽,看不出品种来。夏天过去了,刚开始只有嫩芽的花卉还是只有嫩芽,倒是院子里的鸡群多了起来,说是鸡群倒是像模像样了。当初本来说要一天炖一只鸡给无尘补身子的,无尘却说不如养着吧。就这样高贵的銮冥公子可以每天捧着鸡蛋笨手笨脚地做一碗泥似的鸡蛋羹,喜逐颜开得端给刚进门的无尘。高贵如銮冥,本是十指不屑沾阳春水的,却天天巴巴求着无尘教他做一碗像样的鸡蛋羹,虔诚地好似古刹里青灯木鱼旁的老尼。像模像样地学了三天,终于熬出一碗云泥似的鸡蛋羹。愁眉苦脸地看着碗中无法辨别出是何物的东西,一脸挫败的表情。于是又打了鸡蛋重新做起,一碗又一碗地做又一碗又一碗地倒掉,最后还是无尘笑意盈盈地端过,一口一口地吃下。銮冥就死死地盯着无尘的每个动作,无尘一抬眼便慌乱地别开。“很好吃!”无尘把最后一口蛋羹咽下肚,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我知道不好吃。”垂下眼睑,唇咬得微微泛白。
无尘看着他,孩子般的人照顾起人来当真很用心呢。以前都是自己照顾着自己,下雨起风了,冷暖自知,因为没人会提醒自己披件衣裳。
孤寂得太久了,都忘了温情的滋味。
这几个月来,銮冥给的竟是一个家。
回家时便能看到等待自己的那个人一脸笑意地端来碗鸡蛋羹,眉眼总是弯弯的,嘴角总是咧开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尘,尘,尘”地叫着他。
夜间两人便依偎在一块。无尘总是静静坐着,听那人眉飞色舞地给他讲许多他所不知道的。冥府奈何桥头的孟婆,并不是人们所言行将枯木的老妪,而是容颜绝美的男子。善画人皮的骨女,细细描出弯弯的眉眼,巧笑倩兮,夜间路上的行人变迷了心窍葬送了性命。还有长着人身鱼尾的鲛女,还有冷清的凤温柔的凰。
无尘也曾笑着问他怎知那么多。
那人便失措起来解释都是以前听说书人说的呢。很心虚很无措的模样。
无尘便从此没再问过。
不管他从何处来,是何人。
现在,他在他身边,伴着他,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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