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
第三章蓬山此去无多路
周助的毕业典礼如期举行着,在大洋的此岸,下午我却突然接到了编辑的采访安排,说是要去采访“最具才华最有实力年少有为……”总之就是在一大串修辞词语之后让我惴惴不安的那个对象——手冢国光。
5年前,那个不敢再父母面前提及的姓氏是不二家最深沉的忌讳;5年前,那张严肃坚毅的面庞也曾是周助在成田机场最渴望看到的面容,然而……
然而当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任让旁人惊羡时,那些带着恶意的流言也终于传到了手冢家和不二家;当两人还沉浸在小小黄球带来的纯粹快乐时,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已经在策划着如何将两人分开。
没有情书那样的白纸黑字,也没有拥吻照片那样的“铁证如山”,在家族名誉和长子教育的问题上,两家的家长出人意料地默契与配合,用父亲的话来说,那就是“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咬紧牙关和手冢家合作”。
于是,在一切的猜测和传说中,青学的高中部转眼间就失去了两个“传说式”的人物,而两家人也在“长痛不如短痛”的心境下送走了各自的孩子,而我,或许从那时候起,就失去了周助的友谊吧。
下午,编辑打来电话,让我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采访到这位拿到国际律师资格证并在德国一鸣惊人而且决定回国发展的青年新星。
据说,这位新星特别的低调,几乎不愿意与任何媒体就业务之外的东西打交道,而这一次,在拒绝了德国媒体和国内众多媒体之后,该新星在众家媒体递交的采访计划表上,在我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
电话里,编辑不止一次痛心疾首地说,本来计划表里是没有我的名字的,只是那位新星打电话到社里来问,是否有一名姓氏为“不二”的记者,于是,才有了另一份写上我名字的计划表,于是,也才有了这一次无论怎样也必须完成的任务。
挂上电话,心里有点发疼,社里聘用我,并不因为我有出色的能力和技高一筹的文字处理能力,只是因为,我是东大大学部出来的,我的到来,不过是一贴镶金的贴子,徒然给报社的对外宣传增加一张名片而已。
对于报社,我不是我。
对于这次采访,我依然不是我,只是,这一次,我是周助的姐姐,仅此而已。
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还在桌上的塔罗牌,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占卜这次采访的结果,却终于放弃,因为编辑的电话已经又开始催我了。
其实,编辑实在是不用这样催我的,昨天拿到手冢君的对外联络电话,我们已经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就在我和周助喜欢的那家咖啡店。
等我来到店里的时候,那个我喜欢的靠窗的位置上,手冢君已经在那里了。想想上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两个月前来相亲的时候,那一次,周助和佐伯来帮我解了围,而这一次,对面这个人,很明显是为了周助而来,而周助是不能再演一次“英雄救美”了。
“您好,手冢君,我是J报的记者不二由美子。”来到手冢君落座的对面,我有礼地伸出了手。
“您好,由美子姐姐。”手冢君万年如一的面容上我还真看不出什么动静,只是在握手的刹那我才感觉到了他的手很凉。
双双落座,按着之前的采访计划和提纲,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来一往地访谈,有条不紊,无波无澜。
“那么,请问,您取得这样让人骄傲的成就是有什么动力在支持您呢?”行进到这个问题,我依然如常提问。
“啪”,手冢君按掉了我的录音笔,待我抬起头来,他灼灼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就从我愣愣的目光里看到了那薄薄的镜片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我以为,您一直知道。”这便是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想起两个月前周助在我的公寓阳台上寥落的背影,想起那一天厨房里弥漫的海鲜面的味道,再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十足的男人,我想,在这一刻,我才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不仅是这个提问,也是我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谜团:5年前,到底是捕风捉影还是已见苗头?5年来,到底是单恋无望而徒然嗟叹还是两情相悦而不可得?……这一刻,在对面男人狭长的凤眸里,我读到了答案。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我对这次的采访会如此的忐忑了,不仅因为“恰是故人来”,更因为,我不知道“故人”的意图,都是因为周助,有可能是旧情未了,也有可能是追问当初的究竟。如果是后者,那么周助在夜风里的轻轻叹息将永远不得安生。
“是为了他?”我轻声确认。
“是!”对面青年的如炬目光中,我想我看到了坚毅和不悔。
还好,还好不是后者,我听见我的笑声扬起来了……
我想,我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的青年和周助了。
想起5年前,在父亲的书房里将下唇咬破却始终没有说出维护周助的话语的我;想起更早之前,青学的老师将我请进办公室时,我从那神神秘秘的小声流言中回不过神来的呆愣当场;还有在纠结于如何向父母亲提及此事而全然忘记了要先向周助或者眼前这位青年求证的小心翼翼;以及后来在暴怒的父亲指示下颤抖着手拨通了手冢君家的电话时我的忐忑和周助在房间里呜咽的声音……
5年前的岁月,我到底是在老师们的通知下失了分寸和进退,继而造成了对周助和手冢君的伤害。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我是断然不会那样惊惶无措,也不会在我的无措中去狠狠伤害两个还很年少的孩子。
只是,5年前,我失去了保护他们的机会,带给他们一身的伤害。
既然时光不能倒流,如今,我也感谢上苍,还好啊,经过了5年的光阴,我终于还有机会去弥补周助对我的信赖和关切,也终于能有机会用我的力量去给予祝福和祈祷。
后来的采访,自然不用了录音笔等等设备,那采访到后来已经成了许久不见的两位“朋友”——姑且称作朋友吧——的一次平常相聚罢了。
至于这次相聚的收获,我想,对我来说,至少有两个,一个就是我对手冢国光的称呼,从手冢君变成了手冢;另一个便是我的手机里存上了手冢的私人电话号码。
回到家后,采访的稿子很快就写出来了,交到编辑手里之后,也得到了大力的赞扬,说是比较亲切真实,在新闻写法上也有所创新,那个时候,我得到认可的心里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篇稿子将会给我带来些什么。
稿子写完之后,我便满脑子都是周助的幸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我不会天真地以为王子的回归便是周助幸福生活的开始,他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比如,作为在各自领域皆小有建树的两人,在事业和感情上将如何平衡?社会舆论对他们的包容度和苛责度又将是另一个难题。而如何让5年前费尽心思拆散两人的各自家庭在5年后接纳各自的感情选择则又是一个必须克服的问题。所有的困难之前,他们还必须面对一个问题:他们的感情,到底是对过去的追忆与不舍还是真的有携手一生的默契与勇气?
在与手冢的交谈里,我已经知道,在过去5年,他们其实并未有实质的联系,虽然现在的网络发达,随便找到迹部景吾或者大石秀一郎,即使远隔天涯,他们依然可以重新建立起新的联系。但是这5年,除了经由第三人在每年新年和生日时候交给对方的贺卡,他们没有直接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直接MSN过。
是遵循和家里的承诺,不忍家人再次伤害这易碎的感情?还是羽翼未丰,在默默积蓄力量韬光养晦以待有朝一日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人?又或者是害怕相思成灾,担心承受不住来自对方的那一句嘘寒问暖,那一声平安保重?……
我没有问,也不想问。
属于他们两人的点滴,于第三人看来,即使是我,也依然是未能得其真昧。感情的世界,本来就只有两人,也只有这两人才知道个中的滋味。
不过,对于未来,我还是充满了担忧。没有婚书的维系,没有子女的传承,在国内,也不会有大众的认可,他们的情路注定坎坷。
不要说什么腐女当道,这样的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这样,发生在别人家里,自己还能小感叹一下,甚至作为腐女还能HC一下,然而,发生在自己家里,那一句“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却并不会凭空出现,即使是腐女也未必能抵挡得住现实的四处碰壁和异样目光。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有着属于它的秩序和规则,不管这样的秩序和规则是陈腐得让人生厌还是黑暗得如同鬼魅,它确实在发挥着它的效用。
这两个月里,在和佐伯的见面中,他陆陆续续点点滴滴地告诉了我一些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网球部里发生的故事。例如,迹部景吾终于还是和家族指定的女子订了婚,忍足侑士也在迹部君订婚后回了大阪继承了自家的医院。再比如,幸村精市在大学里曾惹得几个女生为了他上演了一出全武行最后还出动了校园保卫,而真田弦一郎在经过了1年的实践工作后已经出任巡查部长一职了,而这两人,据说家里也都已经给介绍了对象……
曾经的风花雪月啊,终抵不过现实无情;即使曾经并肩携手,也不得不各自分手。这就是现实啊。
犹豫再三,和手冢告别的时候,我告诉了他,下个月,周助将从美国回来,完全地回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