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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们以后别下斗了。
——……
——喂，真的啊，以后别下斗了，据说折寿的。
——……
——喂，闷油瓶，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纠正两点，第一，每次都是因为你自己跑下去了我才会担心你下去。第二，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把游戏里的设定记得那么牢还当真……
从前从前，恩，那真的是，非常久非常久以前了。
非常久非常久以前，曾经有那样一个人。
他一直在想啊，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明明是比谁都闷，但是发起火来却比谁都凶，明明笑起来比任何人都好看，但是却从来不屑于多笑两下，就连曾经在一起那么久的他，都很少看到那个人的笑容。
所以他一直叫他闷油瓶，从头到尾，几乎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其实并不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听吧？相反，他甚至在想，世上再没有人的名字会比他的更美好。
张起灵，张起灵。
在心里无数遍地称呼，到了真正要喊出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所以都说了果然还是叫闷葫芦比较顺口嘛……叫名字什么的，矫情死了。
不过，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却还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找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那种感觉。
几乎只用了一眼，就从三叔笔记里那么多陌生的名字当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张起灵，张起灵。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背着剑匣子，一副高人样子。
他并没有在意他，只是在意他背上的剑匣，凭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三叔说的龙脊背。
他只是可惜自己在路上被交警拦了好久，居然没抢到。
后来，他们一起去鲁殇王的墓。
那个时候他还是杭州一家小小的古玩店的老板，顶多算是实习的土夫子。
他却已经是厉害到仿佛无所不能的人，尸蟞怕他，就连好几百年的粽子都怕他。
因为他一直闷闷地，所以他总喜欢腹诽他那是蚊香体质。
后来发现，一直被他称为闷油瓶的人，就连好几百年的血尸都能提头来见，心里惊了惊，觉得那家伙已经无所不能了。
从鲁殇王墓出来之后，他就不见了，他以为，他们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见了，他呢，回家，继续做他那个杭州小古玩店老板，再也不下斗。而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闷葫芦，就继续走他的南，闯他的北。
从此各不相干。
其实想到各不相干的时候，当时的他心里还稍微难过了一会功夫。
真的只有一会会功夫。
好吧，他承认，骗人的。
结果后来还是被三叔用各种方法，再一次弄下了斗，还是个海斗。
张秃子突然伸伸手伸伸脚，变成了闷油瓶的时候……他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他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就是觉得，闷油瓶这样装成别人来骗他，非常讨厌。
可是后来发现又和他走散了的时候，为什么心会慌乱得那么厉害？
其实他心里，还是在期待他吧。
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解决的他。
只要有他在，粽子也好，鬼也好，尸体也好，吃人的虫子也好。
什么都不用怕，因为一切有他。
他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在潜移默化里，打从心底依赖着他。
他就是这样，在闷声不吭中，在不动声色里，一点一点保护着他。
吴邪喜欢张起灵，吴邪喜欢张起灵。
这句话一直闷在心里，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来。
后来他们成功从海斗里逃亡，后来他们再一次隔了人海茫茫。
他总觉得，下一次下斗，或许他还会出现。
于是老痒出现的时候，他只是稍微地抗拒了几下之后，便再一次违背了自己“再也不下斗”的誓言，跟着老痒去了那个凶险莫名的地方。
可是那一次他没有出现。
如果说，心里一点失望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可是不能他不在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对不对？
如果不成长起来，他会看轻他，他会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他努力成长，努力同各种看上去很诡异的东西搏斗，努力找到秘密的根源，努力，活下来。
如果不活下来，又谈何喜欢他？总不能真的一辈子依赖他。
一辈子，是多么美好的字眼。
能有一辈子么？可以有一辈子么？
啊，无论有没有一辈子，这种事情不管怎样都好。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跟在他背后，下一辈子的斗，也无所谓。
等他们都老了，像陈皮老四那样老的时候，还能一起下斗，一起教训后生仔，一起神叨叨。
到时候，闷油瓶只需要继续在旁边闷着就行，他呢，就负责教训乱逗粽子的后生仔。
或许他教训得有些狠了，闷油瓶就会出声阻止，说，嘘，小心惊动了粽子。
一边说着，一边瞪他一眼，却不会继续责备他什么。
然后他就会像无数次如此的失误一样，悄悄地对他吐个舌头，然后把这份欢喜藏在心里。
怎么想，都是很令人欢喜的事情。
不过呢，那时候计划到老，现在看来，好像有些早了。
现在的他，躺杭州自家小院的摇椅里，晒着太阳，慢慢的回想着那时候的事情。
后来，他还是没忍住，趁着闷油瓶睡觉的时候，偷偷地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看他没醒，大着胆子又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还是没醒，胆子便更大了起来，碰了碰他的眉。
他的眉真的很好看，从很久以前，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的。
可是，他忘记，他在斗里从来不会睡熟的。
等他准备试试看亲一口的时候，闷油瓶突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却没能及时退开，因为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所谓的在一起，并没有真的像普通情侣一样，每天每天腻在一起。
顶多，没事的时候一起吃顿饭，下斗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去。
除此之外，闷油瓶还是一样，闷闷地和包括他在内的谁都不怎么说话，该掉队该失踪，玩的毫不含糊，甚至相较从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往往要在出斗之后才能见到他。
但是他有危险地时候，他却总还是会赶到，然后救下他。
一想起这个，心里还是会带着一些刺痛地暖暖的。
瞒过家族的眼睛，住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呢？
时间太久远，似乎已经忘记了……
吴家我们这辈人本来就少，如果给家里知道了，大概会打断他的腿吧……
他淡淡地笑。
可惜连让他们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那段时间他莫名其妙地迷上了玩游戏。
游戏里面有个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职业同他们的一样，都是倒斗的，看上去有种亲切感，虽然这女孩子有很多知识都有错误……
闷油瓶只是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游戏，就默默地转到一边看报纸去了。
那个游戏，因为各种事情玩玩停停，等到通关之后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通关的时候的心情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在看到那个女孩子简陋的墓的时候，他的心却是是咯噔地漏了一拍的。
不由自主就转头，看着那边闲闲的翘着腿看着手里的旧报纸的闷油瓶。
“喂，我们以后别下斗了。”他说。
闷油瓶根本没理他。
“喂，真的啊，以后别下斗了，据说折寿的。”他继续说。
闷油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于是他怒了，“喂，闷油瓶，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闷油瓶只是很淡定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走过去，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
“纠正两点，第一，每次都是因为你自己跑下去了我才会担心你下去。第二，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把游戏里的设定记得那么牢还当真……”
不过，虽然闷油瓶这样说了，最后却也还是伸出小指，同他勾手约定。
如果没有必要，不再下斗。
可是这个约定，他并没有遵守。
几个月之后，他买菜回来，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桌上的字条，脑袋里某些不好的预感就突然蔓延开来。
他丢下手里的购物袋，冲到电脑前一点一点搜索着网页浏览记录。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闷油瓶一个人下斗了。
纸条上写着是为了必须去的一个理由，却没写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必须”，可以让他违背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连网页记录里也推断不出来闷油瓶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满脑子里都是不好的预感。
谁想到这预感居然就真的会成真？
闷油瓶真的就再也没回来。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一年两年。
没记错的话，这天应该是第五十年。
当年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现在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五十年没见到，当时的眉眼却依旧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
据说他们那一队人全部没回来。
据说他们那一队人全部死在那所深山。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几乎无所不能的人，张起灵在吴邪的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人，所以张起灵永远不可能死掉的。
他既然可以一直都保持着年轻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死掉？
他既然一直可以那么强大又那么心细，又怎么可能，栽在一个小小的斗里？
既然不可能，那他就一定活着。
既然他还活着，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已经等了五十年，也就不在乎多等五十年。
他是如此相信着。
他也是如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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