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残阳沥血

　　一梦如是，残阳沥血（瞬世芳华之番外伊藤篇）
　　
　　
　　从小我就对太阳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在后山的草地上，我总是一躺就是一整日。
　　我没有朋友玩伴，哥哥们说我懒，姐姐们嫌我闷。
　　父亲经常教训我，为着我总是逃掉夫子的课。到了后来怕是也说倦了，就不再管我。
　　母亲却是日日忧着心，为了我越来越差的眼睛。母亲是很温柔的人，每当黄昏我溜回家的时候，总是看到她坐在我房里，桌子上也总是有着我爱吃的点心。她每次都是把我搂在怀里，查看我是不是在跳墙的时候又伤到了。母亲的手总是轻轻柔柔的，说话的声音也总是轻轻柔柔的。她问：“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看阳光？多刺眼啊。下次不看了好不好？”而这个时候我都是在大快多颐，嘴里塞得满满地。母亲得不到答案，也不过是轻轻柔柔的叹气。然后第二天我依然出去，母亲依然在我房里等。周而复始。
　　我不是故意让母亲伤心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再去，再去寻找答案。
　　不过母亲还是说错了一点，不应该说是阳光，准确的来讲是太阳。
　　人们说到阳光的时候，想到的都是那亮晃晃的光线。而太阳从东升到西落，风情是多变的。无论是刺激的光线还是静谧的红日，我都喜欢。而我最喜欢的莫过于仰望太阳殷殷流出的泪慢慢干涸的过程。太阳对我，是一种太大的魔力，虽然我的眼睛渐渐模糊，我却怎么也放不下它。那个时候就想，若是哪天看不到了，就去了吧，踏上奈何桥渡过忘川河，饮一杯孟婆茶，来生做一朵追逐太阳朝颜花。
　　一度认为我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过了，却不料遇到了他。
　　后来有人问我说：“当初你为什么会离开？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家人？”
　　忘记了是谁问的了，是大哥还是二哥，或者是三姐？不过我没有回答就走了。
　　那是我离家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家人，街头偶遇，第二天我搬走了。
　　那日母亲带我去城里医眼，不经意转头间，见到了一双眼睛，闪动着耀眼光芒的眼睛，就象那一天，夏日午后的太阳，甜蜜的笑脸，就象漫山遍野盛开的玫瑰。失了魂走了魄，忘记了等着自己的母亲，忘记了山上的家，跟在他身后一直一直地走，走出了熟悉的小镇，走进了陌生的高山——不同于家乡的荒山的高峻，走进了高大的牌楼，那上面刻着两个字：翔阳。
　　我的生命从此改变。
　　最先的时候武林称呼翔阳为魔教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是已经习惯了的势力平衡突然给一个外来者打破，于是乎群起围攻。夫子总是喜欢说什么正邪之分，总说着邪不压正。其实，这个世界上又哪里会有什么正邪。何谓正，何谓邪，不过都是掩护利益权利的光鲜外衣罢了。可怜这个道理我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的。而我明白的时候，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都化作飞灰，消失无影了。
　　最初的时候我自然是不懂得这些的，甚至都不知道翔阳是什么，只是想着多看看那双璀璨明眸而已，不知不觉就到了翔阳。
　　永远都记得，被发现跟踪的时候，他回身走近我，摸着我的头，轻轻柔柔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
　　他说：“小弟弟，你跟了我们一日了，天晚了，回家去吧。”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那么美丽的眼睛，我从未见过，蕴涵着大海的深邃、典藏了天空的高远、跃动着太阳的璀璨，纯净的清澈的水天一色，眼波流转，飞溅出太阳的味道。
　　他说：“小弟弟，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
　　我还是摇头不说话，他身边的人拉着他要走，我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我生命中的最灿烂的不会灼伤人的太阳，我要跟着他。
　　他看了看拽住他衣袖的手，又看了看我，问：“小弟弟，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我笑，快乐的点点头。
　　然后他又说：“等到下一个城镇，我再找人送你回家，好吗？”
　　我皱眉，使劲的摇头，说：“我要跟着你。”
　　他一楞，蹙眉，看着我许久，然后垂头想了一会，再抬头，问：“小弟弟，你要是跟着我，可就不能够回家了，而且会很辛苦很危险，你还要跟吗？”
　　我点头，用我最郑重的声音说：“我要跟着你！”
　　然后，他就把我带回了他的家——翔阳。
　　我成了翔阳的小师弟，一群师兄围了上来，他们都很高兴，这里面他最是高兴，因为原本他是最小的，现在呢，他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说：“终于我也有师弟可以欺负了。”然后那群师兄又转过去围他，一个个大声嚷嚷着。“什么呀，藤真，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那次不是我们给你修理的亮晶晶的。”“谁敢欺负你呀，又不是不想活了。”
　　他只是笑着扬了扬手，那群人就飞也似的后退了十尺，一个个神情戒备地看着他。而后，他对着我说：“那些家伙很是会劳动人的，要是他们欺负了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出气。”说着拿眼角瞥瞥他们，他们都撇着嘴却也不说话。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又说：“小伊藤，记住了，我叫藤真健司，走，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于是他拉着我神气地走了出去。
　　在翔阳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也很辛苦就是了。要很早的起来，打扫院子，然后扎一上午的马步，一扎就是五年，才开始学习武功的。下午跟着藤真的母亲读书。生活十分有规律，有时候也和师兄们下山去采买些食物。师兄们都很照顾我的，不象藤真说的那样。还有，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灿烂的笑脸，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每一个人我都喊做师兄，唯独他，我只叫他的名字，为此，他还和我生了很久的气，后来看我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花形师兄，永野师兄，高野师兄，长谷川师兄，还有他，我们都是一家人呢。那个时候想着，这么的过一辈子，就是幸福了吧，我不贪心。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人是会长大的。
　　从到翔阳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那个淡漠的大个子师兄花形喜欢着藤真。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喜欢。我也知道藤真最是信任他的。“花形是最可靠的呢。”每次花形师兄帮他掩盖闯祸痕迹或者弄来他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都会这么的说。然后我就看到花形师兄揉着他的褐色头发，宠溺地笑。
　　藤真的母亲是西域人，据说本是公主，后来爱上藤真的父亲，和他一起来到中原。藤真的容貌酷似他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眼底多了一抹狡黠。不知道为什么，藤真不能习武。每每掌门师父说到这个，总是一脸怅然。但是师父去世的时候，把掌门之位传给了藤真。翔阳上下没有人不服。藤真是翔阳一门最厉害的一个。那年藤真十六岁，我十五岁。我单纯快乐的日子结束了。
　　藤真接任掌门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依然会和我们打闹，他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兄弟。可是，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威仪，扬眉轻笑内的傲然决绝，深沉缜密的心思，笑谈间决胜千里，一切均运筹在帷幄之中。一直知道藤真是海、是天，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从来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别，却没料到是这般的天壤之别。早就死了被他所爱的心，此刻更是埋藏起爱他的心，更加努力地练功，想以前从来不会去想的阴谋诡计，让自己的心也变得九曲十八弯，只要能够这样在他身边就好了，只要他能够幸福就好了。
　　可是，究竟是谁才可以与他比翼齐飞呢？我一直以为是花形师兄。花形师兄是我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是在各个方面最接近藤真的一个。如果，如果是花形师兄，也好，我对自己这样说着，不会再有人比他更爱藤真了，而且，他也绝对不会赶我离开藤真的。但是，我错了。
　　藤真接任掌门后，初现江湖，一时间惊才绝艳，人称无双公子——秀美无双、谋略无双、医术无双、毒术无双。本以为藤真已是世上无敌，却不料同年江湖第一大派海南高头掌门云游天下，传位于大弟子牧绅一。就是这个人，处处制约藤真。藤真每每与他争斗，总是功败垂成。接任掌门后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藤真却总是给他气得咒骂不停，甚至有一次说到：“干脆我毒死他算了！”一直没有传出牧绅一中毒的消息，我自然当不过是藤真的气话。后来才知道，藤真真的去下过毒。
　　自藤真放话要去毒死牧绅一后不久，他就变了。虽然变化不大，但是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注意他的人而言，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何况那个人又不笨。我认为藤真最后会和花形师兄在一起，是因为藤真最喜欢的人是他。但是，藤真不爱他，确切的说，藤真不懂得爱。其实藤真骨子里很是自恋的。这也是我断定他不会和女子在一起的原因。试问天下有谁能比藤真更美？而且藤真自幼失父，总是不自觉的寻求一种保护，他需要安全感，而不是提供安全感。我相信花形师兄比我更清楚，所以他总是纵容着藤真的躲闪，只是站在他身后等他回头。而他相信，藤真必会回头。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藤真懂得爱了，但是那个人不是花形师兄。藤真不说，但是我们都明白，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天下间还有何人能让藤真放在眼里呢？牧绅一。虽然后来也有陵南仙道、山王泽北横空出世，藤真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牧绅一。
　　我看着花形师兄一如既往地宠溺着藤真，也看着藤真一如既往的信赖花形师兄。众人看不到变化，但是我知道。我不止一次看到藤真用歉疚的目光看着花形师兄，但是从不给他看到。我也曾看到一向自律甚严的花形师兄酩酊大醉，喃喃叫着藤真的名字，对着月光静静流泪，那眼神，我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深情也是最苦情的眼神，然而第二天清醒后，他仍是站在藤真的身后，更加坚定挺拔的身影。
　　藤真本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奈何过不了情关。陶醉于爱情的时候，没有看见温柔后面隐藏着的危险。
　　可是，无论如何，藤真健司还是藤真健司。
　　那日，熊熊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天空，众师兄力战而死，美丽的翔阳转瞬灰飞烟灭，花形师兄拼尽最后一口气，送我进密道，我看着房梁倒下隔开了我们，看着他消失在火光里，忍心转身飞奔，脑海里反复着师兄的最后一句话：“走！救他！”
　　断崖峭壁，旭日初升，草色烟光，湖绿色的大氅随风飘荡，藤真立于悬崖边上，与牧绅一对持着。
　　我不顾一切，掠过牧绅一跑到他身边，牧绅一居然也没有出手阻拦。
　　我满脸血污，看着藤真，泪水再也忍不住落成行。藤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开口，嘶哑着嗓子：“藤真，都没有了，全都不在了，所有的人……”
　　藤真转开目光，凝视牧绅一，那双眼睛依旧是纯净的清澈的水天一色，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牧绅一，良久，尔后开口，切金断玉的清脆：“牧绅一，这些，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算计，是吗？”
　　牧绅一点点头：“是的，这些都是我的计划。”
　　藤真十分平静：“你怎么算得出我会下毒的？”
　　牧绅一大笑：“我当然算不到你会下毒，只是我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即使你不来，照样还是会实施。不过你自来下毒，反到是让我省了不少的事。”
　　藤真点头：“我明白了。一开始就掉进人家的圈套而不自知，能这么戏耍我藤真健司，牧绅一，就是我自己，也很佩服你。你确实赢了。”
　　牧绅一叹了口气：“我还是漏算了一点，不然，今天你不会站在这个地方，而应该待在我房里。”
　　藤真轻笑：“牧绅一，你以为有人能毒到我吗？”
　　牧绅一一楞，而后正色道：“我本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现在明白了，原来如此。小真，我没有下毒。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你死？”
　　藤真呼吸轻微一滞，很快恢复了正常：“牧绅一，你居然如此歹毒！”
　　牧绅一摇头：“小真，那怎么是歹毒呢。我是帮你解决问题呀。你看你现在多么痛苦，我会心疼的啊！不过现在还来得及，我身上就带有幽冥，一会给你服下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一切就都好了。”
　　藤真嗤笑说：“牧绅一，才夸完你，你就傻了。”
　　牧绅一失笑道：“小真啊，你该知道我的，凡是我想要的，有哪样要不到手？我早已决定，你要陪我一生一世，你逃不掉的。小真，你放心，我是真的爱你，你服下幽冥，我疼你一生一世，真心爱你，不再欺瞒。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对天盟誓，此生只你一人。”
　　藤真摇头道：“你不必盟誓，我信你。可我不会服那幽冥，也不会和你走。”
　　牧绅一冷哼了一声：“小真，这可由不得你。若不是那个家伙捣乱，此刻你早已是我的了。回去我再找他算账！小真，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还是乖乖过来的好，要是让我动手，你怕是要吃点苦头了，我这么爱你，不忍心，你还是自己过来的好。”
　　藤真冷笑不已，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牧绅一。
　　牧绅一也不动，静静与藤真对视，一脸的自信，让人恨不能狠狠地划上几刀。
　　我一直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想了一下，明白了藤真的静默和牧绅一的自信。
　　“藤真，”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当初我说过，我要跟着你。可是如今不成了，你走吧。”
　　把他往地上一推，一挺手中剑直刺牧绅一。牧绅一说了一句：“不自量力。”抬掌轻轻一推，我所有的劲道都给封主，胸腹如受重击，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如纸鸢般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耳闻藤真一声大叫：“牧绅一，若是爱我就放过他。”眼见牧绅一脸色大变，拼命向前奔。我释然一笑，将手中剑奋力向牧绅一掷去，同时借力让自己的去势更快，在他之前到达崖边，往后一跃，最后看到他左肩中剑给他两个刚赶到的手下死死地扑在地上，向外伸着手大叫。
　　“小真！！！”回荡在山间。
　　不过这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已经抓住了那抹飞快下坠的绿影，牢牢地抱在怀里。死又怎样，能在藤真身边，这就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运气太好，底下居然是一条河，而我们居然刚好掉到河里，那河水也居然够深，缓冲了我们下坠的冲力。总之，我们没有死。
　　牧绅一一直没有死心，到处悬赏寻找我们。那个时候满街都是藤真的画像。藤真这样的人，任何人见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忘掉，牧绅一以为这样很快就能找到我们。这次，他又算错了。除非是非常熟悉藤真的人，否则，绝认不出现在的藤真的。
　　他怎会以为经过这样的事情藤真会没有变化。
　　我抱着他从河里爬上去之后，找了个隐秘的山洞安身。藤真醒过来，看了看周围，淡淡地说了一句：“伊藤，我困了。”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我静静地看着他，不敢睡，藤真太冷静了。我就这么的一直看着他，看着那一头柔软的褐色长发，一点点一根根地褪色，心口颤巍巍地疼。他毕竟是太伤心了，纵然能够控制情绪不露声色，身体却最忠实地体现了他的心情。
　　找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一天我出去再回来，就再也看不到那片璀璨耀眼的水天一色了。
　　藤真是这么说的：“有眼无珠，不如不见。”他毒瞎了自己。
　　在牧绅一密集的搜查中，我们到也过得安然宁静。
　　藤真很少开口，也很少活动，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出去的时候，他会抚琴，抚着同一首曲子，一首非常哀伤的曲子。我总是站在墙外，静静地听。
　　有一次，他唱了一首歌，配着那曲子的歌，那是我惟一一次听到藤真唱歌。我忍不住悄悄进了院子。他哭着，悄无声息地哭着，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我学会了那首曲子，藤真不在了的现在，我常常抚给自己听。当然歌词我也记住了，不过我的声音太难听，不忍毁灭了那歌的形象。所以，我会闭上眼睛，想着那天，藤真的声音。
　　
　　一张机，清风怡荡黄莺啼，信马踏春闻香去，红桃绿柳，落英飞絮，长亭连苏堤。
　　二张机，倚窗罗幕小楼西，银梭如风环佩响，轧轧机杼，盈盈笑语，眉黛春山低。
　　三张机，恨无青鸟牵一丝，秋千墙外遥怅望，回文锦绣，鸳鸯并蒂，此情为谁织？
　　四张机，清泪滴得素笺湿，穿花蝴蝶过墙隙，雕梁落燕，画角声起，无由寄相思。
　　五张机，凤凰台上会佳期，水榭携手诉心事，娇羞不胜，妙目横波，疑是水涟漪。
　　六张机，灞桥新折杨柳枝，征帆渐远烟波里，临风远眺，把酒独饮，月随影依依。
　　七张机，最是消凝离别时，灯影已昏人无寐，锦琴哀转，永夜凄寂，破晓闻曙鸡。
　　八张机，旧日容颜梦依稀，寒秋肃杀风萧瑟，青苔满阶，黄叶遍地，无语泪沾衣。
　　九张机，红尘碧落两不知，断肠人在夕阳外，一片烟水，千般愁绪，写成泣血诗。
　　
　　藤真走了之后，我又在外奔波了许久，才再次回到了曾经避难的小院。我坐在当初他喜欢坐的地方，一坐也是一整日。坐着的时候，就看看天上的太阳，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未曾离家的时候，安静的小孩躺在草地上看日升日落。仿佛也不过是仿佛，毕竟还是不同了，现在的我总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过夕阳西下的时候总是会醒过来的，看看天际如血残阳是怎样的慢慢消逝。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到后来我已经忘记了许多事情，只记得那双闪动着耀眼光芒的眼睛，那片蕴涵着大海的深邃、典藏了天空的高远、跃动着太阳的璀璨的纯净的清澈的水天一色。
　　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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