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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男人
“现在叫不到拖车，得明天中午才能拿到车子。”刚洗完澡的缇奇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坐下，“今晚住我这儿吧。”
“嗯。”亚连点了点头，接过杯子看着缇奇点烟，“缇奇……”
“嗯？”对方叼着烟转向他，松散的浴袍里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吸烟对身体不好。”少年一本正经地说。
“像我们这样的还指望长命百岁？”缇奇乐了，“而且，烟酒可是男人的灵魂伴侣。”
亚连瞅着他，一副什么烂借口的样子。
“你看，”缇奇啜一口烟，朝空中一吐。
“看什么？”亚连冲着淡淡烟雾眨巴眼睛，咳了声。
“都散了，再来。看仔细啦，”缇奇又呼了口烟，然后用手一指，“看。”
烟雾呈一个小小的环形被呼出，在空中渐渐散开，最后消失不见。
“烟圈？”亚连明知故问。
“还没完。”缇奇又深吸一口烟，然后吐出来。
不是一口气，是一下一下地吐出来。于是亚连看到了一连好几个小烟圈扑扑地冒出来，竟觉得有些可爱，还有些滑稽，忽然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缇奇像是没见到预想中的反应有些不满，然后又神秘地一笑，“给你看个厉害的。”说着又动了动嘴。
这一次亚连明显惊讶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尽管不太规则，但空中那个淡淡的烟圈，确实是个心形。
“心形的？”再次明知故问。
“厉害吧。”缇奇笑得神气极了，活像是炫耀奖杯的金牌运动员。
“厉害。”亚连实话实说，眼睛还看着已经虚无一物的空气。
“就这样？”缇奇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对方的反应会更兴奋一些的。
“什么样？”少年傻乎乎地望着他。
“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缇奇不满地说着，似乎还有些委屈，“这可是我拿手绝活，酒吧里泡妞的时候那个尖叫啊……”
“我是男人。”少年愤愤不平地更正他。
“来，要不你也试试？”缇奇完全无视了他的纠错，又抽出根烟递了过去，“我教你。”
“我不抽烟。”亚连没有接。
“学学就会了。”缇奇一副怪叔叔拐骗小朋友的架势。
“不想学。”小朋友不从。
“你刚不还说是男人嘛，男人都会抽烟。”怪叔叔锲而不舍。
“瞎说，也有不抽的……”
“谁像你这么扭扭捏捏的，”怪叔叔用上了激将法，“是男子汉就试试。”
“……”小朋友不做声了。
“试试。”怪叔叔将香烟凑到了小朋友嘴边。
小朋友气鼓鼓地瞪了怪叔叔一眼，张口咬住烟嘴。
激将法奏效。
“来，跟我学。先吸一口……”
“咳咳……”
“别吸那么急，慢慢来，像这样……”
“咳咳……”
“我最高记录能连吐二十个呢……”
“咳咳……”
“嘴型不对，是这样……”
“咳咳……”
“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喏，这包烟都给你……”
“咳咳……”
“来，再试一次……”
“咳咳咳咳……”
亚连起先还不情不愿的，可到后来却起了好胜的心，越呛越不服输，越不服输越呛。那狼狈模样逗得缇奇直捧肚子。
“阿——嚏！”亚连正想喝水，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冒了？”缇奇伸手探他额头，“还好，没发烧。”
“就一个喷嚏而已。”亚连捧着茶杯吸吸鼻子。
“搞不好今天淋感冒了，早点睡吧。”缇奇拉过被子就要给他盖。
“可我还不困。”亚连望着他眨巴大眼睛。
“那……”缇奇眼珠一转，“我给你唱摇篮曲。”
“诶？”一个大男人唱摇篮曲？
这时缇奇已经在另一侧爬上床，双臂从背后环过来搂住了他，温柔的气息扑在耳侧。
“宝贝你可要好好听，我的歌声堪比帕瓦罗蒂。”
这个男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玩浪漫。
正想着，男人好听的嗓音就轻轻传了出来。还真是意大利文的。
而亚连没有想到的是，那样轻柔舒缓的曲子从这样一个大男人嘴里唱出来，竟意外地好听。
缇奇的声音似乎总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你去靠近，去聆听，去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但他唱歌的时候不同。没有魅惑，没有迷惘，没有压迫感，他的歌声竟是这般纯净的。就像山间清泉，醇香，甘洌，沁人心脾；又如云端轻风，和煦，温暖，无微不至。那是一种蜕去了所有防备的倾诉，一种纯真的低语，一种沉稳到令你不得不想去依靠的安然。
亚连不知不觉已合上了眼睛。身后的臂弯拥着他，随着旋律轻柔地摇晃，轻得就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那胸膛如此厚实，令人倚靠上去就不想再挪开；那怀抱如此温暖，令人一经睡去就不想再醒来。亚连觉得自己像是变回了小小的婴儿，被无尽温暖所包裹着，将身心的每一个角落都逐渐填满。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踏实的怀抱，这样好听的歌声。
亚连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已在这怀抱中、这歌声中，带着孩童般稚嫩的微笑，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早晨的阳光温度恰好地敷在眼皮上，朦胧之中粉嫩柔软的一片，连同清新的空气一起滋润心房。
亚连伸着懒腰走下客厅的时候听到厨房传来忙碌的声响。杀手下厨？亚连好奇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瞧。
“醒了？先坐着等会，马上就好。”缇奇系着个灰格子围裙，袖口卷到肘部，刀具被修长的十指舞得熠熠生辉。
他在切生菜。
“给你热了牛奶，先喝点。”缇奇又加了句，顺手将平底锅上的煎蛋翻了个面，“你的牙刷毛巾还是放在洗手台边柜子里，自己拿。”
“哦。”亚连乖乖地应了声，然后跑去洗漱。
等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坐到餐桌前的时候，一杯热牛奶已经摆在了桌上，氤氲着白色的热气。他捧起来抿了口，温度恰好，不烫嘴而又润得浑身暖，显然是一直保温着的。
亚连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摇晃小腿，偶尔喝口牛奶或翻翻报纸，他突然觉着自己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正翘着二郎腿等人伺候。而那位服务周到的全职保姆正在厨房大展刀法，还一面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
生活有时候简单得幸福。
而下一秒，这种幸福便被一通电话打断。
缇奇接电话的时候亚连正在喝最后一口牛奶，当“教团”这个词传入耳中的时候他忽然就停住了。
“内线”、“联络”、“今晚行动”。
他听到了这么几个词。
“喝完了？”缇奇回头问出现在门口的亚连，顺手扯下了一页便签。
“嗯，我把杯子洗干净了，放哪儿？”亚连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
“先搁台子上吧，”缇奇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洗手开饭了，宝贝。”
这人似乎对这个肉麻的称呼用上了瘾。
盘子里躺着个晶莹剔透的荷包蛋，用沙拉酱画了弯弯的眼，围着几团蘸了酱汁的炒面，有点像乱蓬蓬的头发。
“嗯，挺像。”亚连认真地看了看荷包蛋小人，又抬头审视了番厨师的俊脸，郑重其事地点头下结论。
“要像也是你，”缇奇托高盘子，用下巴指了指厨房里，“还有两盘沙拉，你去端出来。”
说着就已经哼着小曲去了餐桌。
“怎么可能像我，我头发不是那样的。”亚连跟在后面把沙拉放在桌上，对着正走回厨房的人纠错。
“那是因为没有神韵，”缇奇从厨房回来，解下围裙，叉了两根鸡翅码在亚连面前的盘子里，“这样就像了。”
小小的鸡翅搁在荷包蛋脸的下面，朝两边翘起，活像小人的小胳膊。看这比例，也大概能想象出这位荷包蛋同学小巧的身体尺寸了。
亚连叉起一根鸡翅恨恨地扔进嘴里，圆眼瞪着落座的厨师，仿佛正咬着的是他的胳膊似的。
“就这么点我……”
“当然知道你吃不饱，诺——”
缇奇扬手端出来个盆，对，不是碗是盆，那种最大款的沙拉盆，盆里满满的全是鸡翅。
“还有这个——”
又一个盆，满盆炒面。
“很少在家吃，目前就这些食材。”厨师这样解释。
亚连眨巴眨巴眼，没有答话，直接又抓起根鸡翅塞进嘴里，嚼得更用劲了。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缇奇擦擦嘴巴站起身。
“我有事出去趟，千年公那边有车接，”缇奇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然后取下西装外套，“你吃完了随便玩会，我中午取了车回来接你。”
“哦。”塞了满嘴食物的亚连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不用太想我哦，宝贝。”男人语调里满是笑意，接着是关门声。
伸向鸡翅的手停下了动作，亚连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扯了几张餐巾擦擦手，端着茶杯走到窗前，略一瞥，他瞧见男人的身影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前几次来的时候都检查过，这屋里没有装摄像头，昨晚留意之下也没有发现，所以亚连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奔到了厨房。
一阵翻箱倒柜后他找出了三叠便签纸，白色黄色绿色。绿色的上面写着几样生活用品，大概是购物备忘一类的东西；黄色的很平整，像是不常用；白色的薄一些，对光看去有些微的凹陷。
就是它了。
亚连很快找来支铅笔，将白色便签纸放在桌上轻轻地涂。
灰色很快在苍白的纸张上蔓延开来，衬出些许凹陷的部分，亚连看着逐一显现的信息，觉得有些心率过速。
「9:30」
「城西Net渔具店」
「接头内线……」
涂抹速度突然慢下来。
「神田……」
啪，笔芯断了。
方才过快的心跳不再杂乱，因为那一瞬像是骤然停止了般。亚连看着手中的纸张，只觉得浑身冰冷。
即便猜中了下一个字，也无法再给他带来一丝生气。
那是一个怎样熟悉的字眼。
「……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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